第11章
第11章
溫敬肖和溫繁都不在家,阿姨也睡下。溫辛眼睛腫得睡不着,想煮顆雞蛋揉揉眼睛,從地下室上來,他晃到廚房,找到煮蛋器擺好,把洗幹淨的雞蛋放進去。他走到客廳沙發,蜷起腿坐在上面,看向窗外。
他看到陳可誠房間掩着窗簾,燈還亮着。
溫辛低下頭,盯着膝蓋的皮膚紋路發呆。忽的,窗外響起落雨聲。
又下雨了。
雨聲越來越重,溫辛再次望向窗外,那扇亮着的窗在雨幕裏模糊起來。
溫辛放下腿,踩上拖鞋,走向一旁的酒櫃,打算找瓶角落裏的酒拿出來,仔細瞧了眼,都沒拆封,這樣拿了喝總會被發現的。溫辛想起溫繁時常備在冰箱的啤酒,他在最裏面摸了一瓶出來,去廚房找了個杯子,一手拎着酒,一手握着空杯坐回到沙發上。
頂燈的光透過玻璃瓶壁,将瓶壁花紋照射得有些炫目。
溫辛沒有喝過酒,他趁家中無人,想偷偷嘗一些。
在他跟着媽媽看過的電視劇裏,人一傷心亦或高興都會喝酒。
小時候有天夜裏睡不着,也見過媽媽坐在小凳上喝酒。但媽媽說,酒害人,讓他絕不要碰。
酒并不怎麽好喝,味道怪異,但當溫辛喝完第一瓶時,逐漸遲緩的大腦和逐漸被麻痹的情緒,讓他覺得舒服。
這晚,溫辛像是進入遲來的叛逆期,從來對母親言聽計從的乖乖仔溫辛,偷喝了溫繁的三瓶啤酒。
溫辛喝完安靜地發呆了一會兒,他将瓶蓋揣進褲兜,抱着三只空酒瓶上去頂樓露臺。
外面下着雨,他不想出去丢垃圾,放在家裏肯定會被阿姨發現,于是他抱着去到平時無人去的露臺,打算先藏起來,等雨停了再拿下去丢掉。
露臺有個頂棚,溫辛放下瓶子,看到路邊站着一個人,沒有打傘,渾身都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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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可誠摔了手機後,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起身去樓下找陳路與。
陳路與揉着眼睛開門:“哥,剛才怎麽了,好響一聲。”
“手機炸了。”陳可誠面不改色地伸出手,“你手機借我用一下。”
“嗯,啊??沒把你炸了吧哥?”陳路與清醒過來,瞪大了眼瞅他。
“...沒有,少廢話。”
陳路與把手機拿來,解鎖屏幕遞給陳可誠。陳可誠一邊點開通訊錄一邊問:“有沒有溫辛的手機號?”
“有。”
陳可誠看着列表一長串emoji表情,沉默幾秒鐘後,說:“哪個是溫辛?”
陳路與劃了兩下,點開一朵郁金香,遞回給陳可誠:“這個。”
陳可誠翻了個白眼,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還是關機。
陳可誠本來以為溫辛把自己拉黑了,但并沒有。
他又打電話給付實,讓他買部新手機明天送來。
挂斷電話,把付實的通話記錄删除,手機還給陳路與。
陳可誠心裏憋得慌,晃到一樓沒忍住沖着旁邊客房門上來了一拳。沒過幾秒那扇門打開了,陳利在那間客房裏。
“陳可誠,你大晚上不睡覺也不讓別人睡覺是不是?”很顯然,陳利心情也很差。
“哦。”陳可誠此時情緒比陳利還要爛,他懶得搭理陳利。
陳可誠這晚的态度和之前大相徑庭,屬于是往陳利冒着火的腦袋上倒了一桶油。陳利沖着陳可誠發起火來,陳可誠想着本來就是自己的錯,随便他怎麽說無所謂。
但當陳利提到母親時,陳可誠擡起眼來,冷漠地看着陳利:“你有臉提我媽?”
陳利不說話了,拉着個臉回房間關上了門。
陳可誠刻意不去想起母親,陳利偏要提起。因為生陳可誠,潘明美發生羊水栓塞去世。每年母親忌日潘正權都要他跪在母親墓前忏悔。
在陳可誠的世界裏,沒有生日這一說,只有母親的忌日。
陳可誠走到門外,雨落得很急。他踏進雨裏,淚水也随着雨水滲進地面。
陳可誠十八歲生日那天,傍晚從墓園回來,下雨的緣故,天色很暗。陳可誠沒有回家,他撐傘在街上晃,遇到一個婆婆躲在面包店檐下。她有一頭漂亮的白色卷發。
陳可誠把傘給了她。
她為表達感謝,主動提出幫陳可誠看手相。陳可誠不信這些,他拒絕了。
婆婆便把傘丢回陳可誠懷裏,小老太太看起來生氣了,嘟囔說別人找她都找不到,不識好歹。
陳可誠朝她伸出手。
她看看說陳可誠這天被人詛咒了,他永遠不會好過。
陳可誠笑笑說:“您說得很對,我永遠不會好過。”
他低下頭,盯着自己膝蓋處跪滿泥濘的褲子。
婆婆輕聲說:“請擡頭看看月亮吧。”
陳可誠擡起頭,看到了站在頂樓露臺上的溫辛。眨眼間,溫辛便不見了。
他擡手揉揉眼睛,看向被濃濃烏雲籠罩的天空。
每年這天都會下雨,陳可誠永遠看不到月亮。
陳可誠低下頭,看到幹淨的褲子,笑了一下。
起碼有改變的吧,今年的這天,他沒有被潘正權罵“殺人犯”,沒有在母親墓前下跪。
直到一雙穿着白色拖鞋的腳站在自己腳的對面。
他擡起頭。
溫辛撐傘站在面前。他臉頰紅撲撲的,他身上有些淡淡酒氣,和潮濕的雨水混雜在一起。
溫辛往前挪了一小步,靠近陳可誠一些,擡手抹掉陳可誠臉上的雨水和眼淚,拇指撫摸着陳可誠的面頰,語氣輕盈地說:“Ian,對不起,我也喜歡你。”
陳可誠眼睛紅紅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溫辛看到陳可誠灰撲撲地站在牆邊淋雨。
他看起來像一朵小烏雲,溫辛很想抱抱他。
于是他走過去将傘撐在陳可誠頭頂,說出他很想說的話。
陳可誠眼睛裏淌出淚水,和雨水糅合在一起。
溫辛不想他再哭,便擡手撫摸他濕漉漉的後頸,踮起腳,單手撐傘,吻住了陳可誠。
陳可誠擁緊了溫辛,恨不得把他擁進身體裏。吻也加重了力道,他用力吮着溫辛帶着糖漬檸檬香氣和酒精氣味的唇瓣。
傘從溫辛手中跌落,陳可誠的呼吸都帶着潮濕的雨水,透過吻,滲透蔓延至溫辛的四肢與百骸。
陳可誠睜開眼睛,終于看到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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