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張振勇穿着趙大娘做的新衣服，背着陳小年做的新書包，在張武亮和陳小年的凝視中進入了桃林私塾，開始了他的求學之路。

今天是桃林私塾正式開課的第一天，私塾門前擠滿了家長和孩子，張武亮踮着腳尖環視了一圈，沒有發現張大伯一家人的身影：“大哥他們還沒來嗎？”

陳小年搖搖頭：“我也沒看到。”

這眼看着時間就要過了，張武亮有些擔心：“不如我們去他家看看？”

「行」陳小年點點頭。

張武亮和陳小年往大伯家走，走到一個拐角處，就聽見張振宗充滿怒氣的斥責聲，張武亮和陳小年對視了一眼，快步走了過去。

就看到張二狗低着頭站在路中間，身邊站着一臉怒意的張振宗和張振文，張振宗高舉手臂似是要打了上去，張武亮連忙上前制止：“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動上手了呢？”

張振宗抽出手臂，轉過頭，壓抑着怒氣。

張武亮看向張振文：“二哥？”

張振文瞪了一眼張二狗，沒好氣的說道：“你問他！”

張武亮又看向張二狗，見他抹着眼睛的手背上亮晶晶的，好像是哭了，張武亮蹲下身，握着他的胳膊，有些擔心的問道：“怎麽哭了？”

張二狗用力從他手上掙脫開，帶着哭腔的說道：“不用你管！”

張振宗瞬間就被點爆了：“不要這個管不要那麽管，你現在這麽有能耐，有本事自己出去過啊！”

張二狗身子一抖，哭得更兇了。

“大哥大哥，別生氣，別生氣，有什麽問題咱慢慢說，別氣壞了身子……”

張武亮連忙湊過去把張振宗拉的遠一點，順便對陳小年使了個眼色讓他去安慰安慰張二狗。

“大哥，你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張武亮說道：“眼看着就要上課了。”

“上課？還上什麽課？人家自己都不願意去了，我們還能硬逼着他不成？”這明顯是在說氣話了。

張武亮好一頓安慰才把人安撫下來，繼而簡單的了解到了一點真相。

原來，之前聽說村裏要開私塾過後，張大伯就跟他們商量了要把二狗送到私塾，他也同意了。

可是現在他不知道從哪聽說，讀書幸苦，非十來年不能成才。

而且每年家裏都要花很多銀錢，自己除了讀書也不能幹別的事，他就覺得現在自己都已經快十一了，沒有太多時間蹉跎，也不忍心家裏在他身上投入太多。

所以剛剛在送他去私塾的路上，突然就說他不想去讀書了，一問才知道是這個原因，本也是好聲好氣的勸他。可是張二狗不知怎麽的一根筋擰着了，就是不松開口，說多了還哭起來了。

說到這，張振宗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要冒出來了。

張武亮連忙安慰：“大哥，你也別生氣了，狗子不過是一時想岔了而已。其實狗子能想到這麽多，至少證明了他有獨立的思考，有他自己的打算了。”

張振宗面露不屑……

「你先別急着反駁」張武亮制止了他要出口的話：“我知道你一直都把狗子當個孩子看待。

但你也不能否認他過幾年就能成家立戶的事實。”

張振宗聽到這話，心裏火氣還在，卻頹然多了一些酸脹。

張武亮嘆了一口氣，長兄如父，他這個大哥不知道在這個小弟身上下了多少心血，對他分外重視，現在才會失了冷靜。

“都說望子成龍，可是說到底不都是想讓他們活輕松一點嗎？

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既然他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們就應該多加支持才對。畢竟他們的路還是得他們自己走。”

張武亮看着張振宗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心裏也松了一口氣，随後又往張二狗那邊去。

張二狗已經在陳小年的安慰下，停止了哭泣，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表情有點複雜，不敢直視張武亮的眼睛。

「小破孩」張武亮在心裏默默的吐槽了一句：所以這是青春期提前了嗎？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張武亮說：“但是我必須說一句，今天這件事是你做的不對。”

張二狗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張武亮繼續說道：“首先，如果你真的有什麽想法，應該早點說出來。而不是在家裏什麽事都準備好的時候。

其次，男子漢大丈夫，哭，解決不了問題，沒有什麽事情不能溝通商量。”

張二狗的頭越來越低了……

“你說怕讀書浪費了你的時間，更是一種謬論。”

在張二狗擡起頭準備反駁的時候，又聽到張武亮的聲音：“科舉，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就算你拼死拼活的讀上十年書，都不一定能考中。

但是讀了書并不是只有科舉這一條路，他反而讓你的路變得更多。”

“我能看出來，你是個願意經商愛賺錢的人，你也有這個頭腦。可是經商并不是只有腦子就行，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其中識字，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你也不想自己一輩子就是個鄉間的跑貨郎吧？”

張二狗被他說的無地自容，張武亮摸了摸他的頭：“所以，你現在可以認真的想一想，你到底要不要去私塾？”

張二狗低頭想了想，最後擡起來目光堅定的看着他：“我要去！”

張武亮聳了聳肩：“這事我可管不了。”然後眼神往張振宗那邊示意了一下。

張二狗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挪了過去：“大哥……”

張振宗轉過頭不看他。

張二狗眼圈又紅了紅，沖上去抱住了他，強忍着沒哭出來：“大哥，對不起……”

張振宗沒說話，張二狗顫動的聲音帶着哭腔：“大哥，你罰我罵我吧，別生氣了，好不好？別生氣，別生我氣……”

張振宗紅了眼圈，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走吧，大哥送你去私塾，別遲到了。”

“嗯！”張二狗抽了抽鼻子，擡頭沖他讨好的笑了笑。

張振文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沒好氣的說：“笑的蠢死了，走啦。”

張二狗摸着後腦勺，沖張振文甜甜一笑：“二哥……”

張振文渾身一抖，一副被他惡心到的樣子。可是轉過身背對着他們的時候，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張武亮和陳小年陪着他們把張二狗送進了私塾。

“大哥……”張武亮看着張振宗欲言又止。

張振宗點點頭：“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你之前說的，我也支持。”

張武亮松了一口氣，畢竟他不敢保證，古代送孩子去私塾會有不奔着科舉去的。

中午張振勇和隔壁的虎崽分別之後，興沖沖的沖進了家門，朝着張武亮跑了過去：“大哥大哥，你太厲害了，先生上午為我們講課也從人之初開始的耶！

我們班上除了我沒有人識字，先生還誇我了！”

張振勇說的颠三倒四的，好在聽的人都聽懂了，張武亮勾起嘴角正準備說什麽呢，那邊趙大娘和陳小年已經誇上了。

什麽「我家石頭就是厲害呀，第一天就得了先生誇獎」呀，還有「小石頭真聰明呀，會那麽多字」之類的，張振勇在一旁聽的得意洋洋的。

張武亮頓時把臉上慈母模式收了起來，換成的嚴父模式：“這有什麽好得意的？不過是因為你比其他人早啓蒙幾天而已。”

張武亮板着張臉，頓時讓張振勇收斂了起來，趙大娘和陳小年也停止了誇獎。

“要不了幾天，先生把你學過的東西都教了個遍你還有什麽優勢可言？”張武亮繼續打擊他：“說不定有些學的認真的，你到時候都比不上，不要因為今天先生誇你就飄飄然，知道了嗎？”

張振勇點了點頭，身上的興奮勁已經沒有了，下午跟虎崽再去上課的時候，又變成了一顆謙遜好學的好石頭。

這邊張二狗卻是懷着緊張的心情往家走，到了家門口磨磨蹭蹭的不敢進去。

二嫂趙蓮出來倒水的時候看見了他：“二狗，回來啦？快進來吃飯吧。”

「好的二嫂」張二狗走進去看了一圈：“二嫂，我爹不在家嗎？”

趙蓮笑了笑：“你這孩子說什麽呢？爹當然在家。”她還以為張二狗在跟自己開玩笑呢。

張二狗的腦袋立刻耷拉了下來，這時張大伯從他身旁經過，「哼」了一聲進了廚房。

張二狗立刻觸電似的抖了抖，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從屋裏傳來他他爹的吼聲：“你還站在那幹什麽，與×希×獨×家。滾進來！”

張二狗一瞬間露出了「要完」的表情，最後還是視死如歸的走了進去，握着肩帶期期艾艾的叫了一聲：“爹……”

張大伯又是一聲冷哼。

「行了行了」張大嬸從廚房走了出來，接過張二狗的書包，語氣十分溫柔的對着張二狗說道：“學了一上午累壞了吧。”

張二狗像看到救世主一樣看着他老娘，整個人感動的不行：“娘……”

張大嬸沖他安慰的笑了笑：“快坐下吃飯吧。”

一家人陸續來齊開始吃飯，飯桌上的氣氛十分的壓抑，每個人都默默的吃飯不說話。

沉默的吃完了這頓飯之後，把飯菜一撤，桌上只剩下了幾個男人，張大伯開口了：“早上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張二狗的神經一下繃緊。

張大伯瞥了他一眼：“亮子的說法我也支持，你只要好好讀書，能識字之後，你想幹什麽我不管。”

張二狗瞪大了眼睛，眼淚又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下午再做在教室的時候，一顆心終于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