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踩油門
第5章 第 5 章 踩油門。
相較比那種直白表露在眼前的恐怖畫面，這種仿佛正常、卻隐匿模糊了現實和非現實的情況，才更叫萩原研二感到恐懼。
說實話，看得見鬼怪對于萩原研二來說，不能說沒有困擾和苦惱。但是大概是因為有記憶以來他就一直可以看到它們，在接受正常的社會規則和常識之前，萩原研二就已經先接受了這些看起來可怕又詭異的怪物——他并不完全讨厭眼前會看到的這一切。
在其他人眼中或許無法接受的畫面，血腥可怖的一切，在更早之前，在他還是嬰孩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萩原研二的【日常】之中的一部分。
于是關于類似的“為什麽只有我看得見？”的問題，在萩原研二的眼中也和普通人的想法有些差異。
為什麽只有他看得見這些，因鬼怪而感到苦惱呢？當然是因為他是主角吧！
萩原研二理所當然地這麽想。
動畫片之中的主角不都是這樣嗎？身上有和其他人不一樣的特別的地方，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奇怪東西，或是有魔法或是有超級力量——正因為他是特殊的，他才會有這種能力，不是嗎？
小朋友在更早之前甚至還在肩膀上圍着毯子當做披風，威風凜凜地表示他以後絕對會拯救世界的。
爸爸媽媽對此的反饋是：嗯嗯嗯我們家研二真棒，所以可以從沙發上下來了嗎，會摔跤的哦？
唉，爸爸媽媽根本不懂我。小朋友對此露出了深沉的表情。
用于類比的話，對于萩原研二來說，眼前出現的鬼怪就像是餐桌上的一杯水一樣正常，而突然吓他一跳的怪物就是他不小心把水杯打破的驚吓。雖然吓了一跳，但也是偶爾會發生的【日常】嘛？
而眼前的這種情況，就像是餐桌上的水杯不翼而飛一般吓人。
萩原研二死死抓住兩側的鐵索，大腦之中努力思考着接下去應該怎麽做。幽靈一般來說是不會傷害看不見的人的，但這并不是百分百适用的。天黑和另外的情況都會激發鬼怪的血性。
是他沒有發現疑點，不管怎麽樣，都不能把松田卷進來。萩原研二這麽想到。
他得想辦法讓松田陣平主動離開才行。
或許是萩原研二想得太深入了，等他回過神，就看到了一張近距離盯着他的放大的臉。
萩原研二下意識身體後仰，眼睛睜大，“松田？？”
“你的臉色很難看，生病了？”松田陣平說道。
“我……”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松田陣平看起來有些不耐煩，問話的節奏也很快。
卷發的男孩一邊說，一邊後退走到秋千的另一側，萩原研二下意識想要阻攔。但是出乎意料的，在松田陣平走過去坐下的時候，原本占據那個位置的幽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松田陣平認真地看着他，眉頭微皺：“被人放鴿子了？”
松田陣平并非遲鈍的人，今天萩原研二突然靠近後，班上其他人的反應和走廊上其他人的眼神，都在隐晦地撥動松田陣平那根代表着直覺的弦。
松田陣平也不是不知道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懷疑現在萩原研二傻乎乎坐在這裏，是因為幫了他所以才被一起跟着排擠，然後被騙到這裏來的。
萩原研二愣愣地看着松田陣平，好一會兒才在松田陣平那副看傻子的反應之中遲鈍地說道：“……不，我是在等小陣平。”
“明明剛才有好好叫松田吧？”松田陣平忍不住說道，臉上那副看傻子的表情不僅沒有收斂，看起來還更加明顯了：“而且我和你好像也沒有約定過什麽？”
“直覺哦，我只是感覺小陣平會過來。”萩原研二揚起笑容。
松田陣平還是皺着眉頭看着他。
萩原研二被他這麽盯着，笑容有些僵硬，本來可以自然而然接下的話語都變得磕絆了起來：“……怎、怎麽了嗎？”
“你很奇怪。”松田陣平開口道：“現在所有人都恨不得繞着我走……你到底想做什麽？”
“想和小陣平成為朋友！”萩原研二立刻回答。
“理由呢？”松田陣平反問。
“……成為朋友還需要什麽理由嗎？”萩原研二疑惑極了。
松田陣平：“……”
天色越來越暗，萩原研二還在糾結那個消失的幽靈姐姐，擔心天黑之後會出現意外，所以在話題短暫結束之後，開口道：“現在已經很晚啦，但是我還有些話想和你說——所以明天中午的午休時間可以借給我嗎？松田同學。”
松田陣平：“……”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啦！”萩原研二立刻揚起笑臉，從秋千上跳到沙堆上站穩，對着松田陣平揮了揮手：“明天見哦！小陣平！”
“都說了不要這麽叫我吧？！”松田陣平大聲反駁，但并未駁回萩原研二的邀請。
回到家，穿着家居服的萩原千速紮着馬尾，看着推開門走進來的男孩，挑了下眉：“去哪玩了，今天這麽晚回來？”
“小公園那邊……我先回房間啦，姐姐。”萩原研二換下鞋子，低着頭往着房間走。
萩原千速愣了下。看着自家弟弟的背影，萩原千速臉上顯露出了淺淺的擔憂和疑惑。
另一邊，萩原研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大腦還在回憶着今天發生的所有出乎意料的事情——真的很奇怪，這次的幽靈姐姐。
萩原研二的确被吓了一跳，相較比那些直白的恐怖畫面，這種細思極恐的情況才更少見特殊。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可是……好奇怪。
以前也不是沒有鬼怪僞裝成媽媽或者姐姐出現，但是萩原研二的直覺總能讓他分辨出其中的違和，從而做出相應的反應。
但是這一次，他的直覺完全沒有生效。他沒有在那個幽靈姐姐身上感受到惡意。
的确很恐怖，很吓人，無法細細地去思考。
但是。
但是……
“好奇怪……”萩原研二忍不住喃喃道。
可是，如果他是被騙了呢？如果那個幽靈姐姐還是會傷害他呢？他自己不提，萬一松田因為他的關系受到傷害呢？
萩原研二很苦惱。而餐桌上的家人也都第一時間發現了家裏最小的孩子身上的迷茫。
萩原媽媽看了眼千速，得到了女兒微微搖頭的反應，然後她和萩原爸爸對視，于是萩原爸爸輕咳了一聲：“研二，今天在學校有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嗎？”
“有趣的事情？”萩原研二順着話題回憶了一下，咬着筷子想了想：“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啦——比起這個，爸爸，如果有一件事讓你很苦惱，不知道要不要做，應該怎麽選擇比較好呢？”
得到了自家小兒子求助的眼神，萩原爸爸感覺自己身上多了一層無形的屬于父親的壓力，他有意無意挺直背脊：“選擇啊……兩邊都很重要嗎？研二。”
萩原研二眨眨眼睛，點點頭。
“當然是選擇更重要的那一邊吧？”萩原千速開口說道。
在萩原研二開口前，萩原千速繼續說道：“如果還是猶豫，就列一個表格嘛。想象一下選擇其中一邊會得到什麽樣的結局，哪邊更不能接受，就選擇能接受的那一條路咯？”
萩原研二皺起臉，若有所思，而萩原爸爸沒有阻止自家女兒的話語，而是續接着這個方法說道：“但是當做出選擇之後，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哦，研二。”
對上自家兒子顯得格外單純的表情，萩原爸爸開口道：“人生的選擇其實都是單行線，當你做出了這個選擇之後，就不要去思考‘如果我當時這麽做就好了’‘如果我當時做了另一個選擇’這種事情了。”
“因為你的每個選擇，都是當下的你、過去的你做出的當時所認為的最好的選擇，不要去責怪過去的自己做出的選擇。”
萩原爸爸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會不會太深奧複雜了？”
萩原研二猶豫着點點頭：“不是很能理解。”
萩原爸爸想了想，舉了個萩原研二可以聽懂的例子：“嗯……這麽說吧，還記得之前開車去大阪旅游的事情嗎？”
萩原研二：“爸爸迷路的那次？”
萩原爸爸笑着道：“當時我們不是遇到了一道分叉口嗎？雖然最後完全走錯了方向，但是我們不是也找到了一家非常好吃的燒鳥店嗎？”
“所以不知道做選擇的時候，跟從着內心的想法就好了。”
萩原媽媽拆臺道：“是啊，毫不猶豫踩下油門，結果完全走錯了地方！真是的，當時的計劃完全被打亂了，不要在這種不着調的地方教壞研二啊！”
萩原爸爸幹笑了一聲：“給我一點面子嘛，親愛的。”
“面子是要自己賺的，可不是我去給的。”萩原媽媽哼了一聲，然後站起來走到電飯煲旁邊：“有誰要再來一碗嗎？”
萩原研二和萩原爸爸舉起了手裏的空碗：“我——！”
萩原千速夾了一塊魚肉，盯着萩原研二看了一會兒，在弟弟發現之前就收回了目光。
嗯，胃口還不錯，應該沒什麽大事。看起來不需要擔心了。她這麽想到。
在吃完晚飯之後，萩原爸爸叫住了打算回房間的萩原研二，單膝跪地和自家兒子直視，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溫柔地說道：“雖然不知道研二在苦惱什麽，但是爸爸媽媽都會在背後支持你哦？所以不用擔心，直接踩下油門吧，研二！”
雖然有點沒聽懂，但是萩原研二還是感受到了父母對他的愛，點點頭帶起輕松的笑容：“嗯，我知道了！”
好，決定了，明天放學，再去一次小公園吧？
萩原研二毫不猶豫踩下了油門。
雖然以他現在的身高，完全踩不到現實真正的油門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