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忙着哄人呢 像個吃軟飯的
第27章 忙着哄人呢 像個吃軟飯的。
一疊聲剎車聲自葉寧身後傳來。
塗鳴欽、姚博文、秦樂舟從第一輛車上下來, 翟文星、倪桐和趙浩南幾人緊随其後。
“葉寧你沒事……”秦樂舟喊嚷着,一個箭步就要上前,被身旁的塗鳴欽擡手攔下。
還不等秦樂舟發問, 塗鳴欽無奈開口:“你看葉寧現在的表情, 是适合你上去的時間嗎?”
自葉寧的車從發車位上賽道之後, 看臺上的幾人就在塗鳴欽的帶領下往指揮中心走,看到葉寧有驚無險攔下徐梁瑞的車,他們立刻驅車朝這邊趕。
秦樂舟一心只想着他哥和葉寧有沒有受傷,聽到塗鳴欽的話還愣了幾秒, 然後才偏過頭看向此時正站在翼豹駕駛位旁的葉寧。
——他眉眼斂着, 看似無波無瀾, 可眼尾和臉側一片薄紅,像是在風馳電掣跑過一圈的腎上腺素作用下刺激的, 又像是…氣的。
于是一群人硬生生剎住腳步。
他們就站在葉寧身後幾米的位置, 擡腳四五步就能到,可愣是沒一個人敢上前。
幕天的賽道上靜得仿佛能聽見彼此呼吸的聲音。
“陸司淮,下車。”葉寧冷掉碴的聲音響起。
陸司淮隔着車窗看到葉寧泛紅的眼尾,唇梢很不經意地揚了下, 又在低頭解安全帶的時候, 斂好所有表情。
“唰——”安全帶解扣,織帶經由卷收器入軌,回到原位。
陸司淮推開車門, 邁着長腿跨步下車,微後撤一步, 虛倚着車身,安安靜靜站好。
——陸司淮身量比葉寧高小半個頭,這麽一倚, 剛好一個平視的高度。
秦樂舟從沒見過葉寧這樣的表情,心裏直打鼓。
“陸司淮。”葉寧全身上下每個毛孔仿佛都透着“生氣”兩個字。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讓你離徐梁瑞遠點。”
“你當時怎麽應的。”
“你覺得自己不會受傷是嗎?”
“你知不知道徐梁瑞在外國玩了幾年的車。”
“他說要跟你比,你就跟他比,那我說了讓你離他遠點,你沒聽見嗎?”
劈頭蓋臉狂風暴雨般的一連串話打得所有人暈頭轉向。
翟文星和秦樂舟手挽着手下意識後退一步。
秦樂舟整個人都傻了,心髒好像随着葉寧的話跳到了喉嚨口,觸電一般劇烈抖動兩下。
好、好兇。
以那輛祖傳拉力藍翼豹為中心,方圓幾十米之內,再沒發出一點聲響,就連廣播電流聲都不再響。
所有人目光都紮在那兩人身上。
陸司淮同樣穿了一身黑色的賽車服。
和葉寧一模一樣的款式。
陸司淮卻好似沒見過一樣,他聽着葉寧的聲音,視線卻微微向下。
黑色夾藍的賽車服将眼前這人的手腕和脖頸襯得越發白皙,衣服似乎不太合身,像是大了一號,到腰身的地方驟然收緊,環袖已經被解了,露在外頭的五指幹淨纖長。
半天沒聽見陸司淮的聲音,葉寧額角猝然一跳。
不聽話就算了,還不回話。
“陸司淮,”葉寧胸腔起伏,閉眼清了一口長長的濁氣,才忍住揍人的沖動,他咬着牙開口,“說話。”
“嗯,”這次陸司淮答得很快,語調雖然慢,但表情還算認真,他掩好眼底一點細碎的笑意,“在,聽着呢。”
葉寧:“……”
葉寧繃着臉:“除了這次,徐梁瑞私下還有沒有找過你。”
“沒有。”
“你知不知道剛剛徐梁瑞打算做什麽。”
“知道。”
葉寧氣不打一處來,胸腔再度起伏兩秒,側臉薄薄的一點紅瞬間變成一片:“知道你還答應他!”
“陸司淮,你以為自己三頭六臂不會受傷是嗎?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出事了呢?”
“萬一徐梁瑞頭腦發熱不要命撞上來,你怎麽躲?你拿什麽躲?你拿什麽跟你家裏人交代?”
葉寧白皙的臉頰皮膚此刻已經紅透,所有話一股腦沖向嘴邊:“要是你出了什麽事,你讓我怎麽——”
沒有猶豫,沒有思考,完全下意識的,出于本心的幾個字從喉間湧出,葉寧倏地頓住。
像是被人猛然按下暫停鍵。
葉寧瞳孔緊縮,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你讓我怎麽……
他想說什麽?
陽光打落在漆裝的車身上,反射的一段弧光照在葉寧眼中。
葉寧有些恍惚。
他下意識想要往後退一步,腳步微動,卻被人制住。
陸司淮拉住葉寧的手腕,他掌心很燙,握得很緊,兩人肌膚貼着,葉寧清晰地感受到脈絡躍動的弧度,一下又一下。
像是陸司淮的,又像他自己的。
葉寧半垂着眼簾,看向陸司淮握着他的那只手。
陸司淮是不是想問他沒說完的半句話是什麽,葉寧下意識想。
下一秒。
“我認錯。”陸司淮從虛倚車身的姿勢到直起身,他走近一步,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
葉寧微微擡頭,視線有一瞬的模糊,最後才定在陸司淮臉上。
兩人視線交錯。
“我認錯,”陸司淮握着葉寧手腕的右手随着他說話的聲音,用點頭的頻率,很輕地收攏兩下,像是在用行動示弱道歉似的,他笑了笑,“別生氣,沒下次了。”
塗鳴欽:“……”
姚博文:“……”
所有人:“……”
葉寧喉間發緊,再不能擠出一個字來。
身後一群人像是被風暴洗禮過。
很多時候,人走着走着,因為走得太遠,就會在不知不覺間忘記初心,忘記使命——
就像趙浩南現在已經有些記不清他開着車着急忙慌趕過來的目的。
不是來檢查兩人有沒有受傷的嗎?
不是看葉小少爺怒氣沖沖的模樣怕淮哥挨揍準備來勸架的嗎?
可現在——
趙浩南機械一轉頭。
所有人都肉眼可見的局促。
倪桐在欣賞自己并沒有做的美甲,翟文星仰頭望天,仲俊豪低頭看着毫無花樣的賽道,羅力幾人抓耳撓腮,姚博文在給塗鳴欽分煙,秦樂舟拿着手機反複鎖屏解鎖。
看似都很忙,實則每個人腦海裏都在反複循環播報一句話。
——“要是你出了什麽事,你讓我怎麽……”
最後那個字沒說完,但最後那個字是什麽,所有人又心知肚明。
葉寧覺得自己被陸司淮握住的地方好像越來越燙,那熱度順着手腕的肌膚一路向上,直達心口。
他不自在,很不自在。
那熱度好像帶着細碎的花火,在體內時不時閃一下。
“松手。”葉寧五指攏着,虛虛握成拳,往回轉了轉手腕。
陸司淮順從松開,他張了張口——
“陸司淮,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葉寧冷不丁開口說了這麽一句。
他低垂着眼,撤回手,賽車服松掉的環袖垂下來,将他的手腕重新裹住。
很兇,警告的語氣,視線卻閃躲。
陸司淮聽笑了。
還是不自在。
心口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撞,葉寧無端感覺到悶。
他不知道心口發悶的原因,但知道來源是陸司淮。
葉寧深吸一口氣,在原地站了幾秒,他沒再看陸司淮,轉過身——
身後的翟文星和秦樂舟就這麽猝不及防跟葉寧打了照面。
兩人都來不及思考葉寧怎麽就突然轉過身來了,左腳絆右腳地從中間分出一條道來,翟文星還比了個“您請走”的手勢。
葉寧:“……”
葉寧長腿一邁,冷臉就走。
他真是瘋了才會大白天跑過來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陸司淮是男主,徐梁瑞這樣的伎倆怎麽可能傷到他……徐梁瑞?
直到這時,葉寧才想起來賽道上還橫着一輛車。
他腳步瞬間頓住。
“哥你沒事吧,葉寧好像還在生氣,你…嗯?葉寧停下了…他好像往徐梁瑞那邊去了!”
一群人聽着秦樂舟的聲音,忙轉過頭。
只見葉寧側過身,朝着彎道處那輛斯巴魯翼豹。
塗鳴欽下意識看了陸司淮一眼。
——哪怕是葉寧扭頭就走的時候,都帶着明顯的溫度的眼睛此時已經淡下來,陸司淮垂眼松開賽車服環袖,又擡起手,一把扯開賽車服領口的粘帶,帶出“撕拉”一聲簌響。
塗鳴欽:“你要不放心就去……”
話沒說完,陸司淮已經擡腳朝着徐梁瑞的方向走。
塗鳴欽:“……”
他就多餘問。
陸司淮一動,身後所有人像是才回過神,烏泱一片緊接着跟上。
葉寧走到徐梁瑞的車旁。
自工作人員過來拿走徐梁瑞的車鑰匙之後,這車就沒動過。
駕駛室車門依舊敞開着,而徐梁瑞的頭依舊側垂在方向盤上。
他就這麽看着葉寧朝他走過來,然後站定。
徐梁瑞沒有擡頭的力氣,只是條件反射地動了動僵硬的手指。
“徐梁瑞。”葉寧聲音平靜到仿佛在面對什麽死物。
明明剛剛還在不遠處沖陸司淮發火的人,此時站在他車前,語氣冷到能掉冰。
他竟然還在妄想葉寧也會對他發火。
徐梁瑞嗤笑一聲。
“別再找他們的麻煩。”葉寧直接開口。
徐梁瑞撐着臉,從方向盤上掙紮起來:“你是說車廠那群人,還是秦樂舟,還是…陸司淮?”
每說一個名字,徐梁瑞的聲音就陰冷一分。
“都是。”葉寧回道。
“你如果咽不下這口氣,可以沖我來,”葉寧終于第一次認真看向徐梁瑞,也是最後一次,他一字一字道,“再有下次,我保證,你停掉的就不只是一條運輸線。”
說完,葉寧沒做絲毫停留,轉身就走。
“葉寧,你就那麽喜歡陸司淮?”徐梁瑞聲音森然,他看着葉寧的背影,咬牙切齒,“既然你那麽喜歡他,為什麽不敢把你和陸司淮的關系告訴你爺爺。”
葉寧停下腳步。
終于,他終于逼近葉寧的心理防線了。
徐梁瑞心裏生出一股巨大的、摻雜着潮濕惡意的快感,他咧着嘴角:“你不敢。”
“其實你根本不喜歡陸司淮。”
葉寧重新擡腳要走。
徐梁瑞目眦欲裂,他像是想要拼命抓住什麽,所以朝着葉寧的背影越發聲嘶力竭地喊:“你就不怕我把你們兩個的事全都告訴葉老董事長?”
葉寧沒有回頭看他,只是偏過頭,露出一截修長的脖頸和眉目冷淡的側臉。
“你随意。”他說。
說完,葉寧收回視線,擡腳朝着出口走去。
偌大的賽道上只剩下徐梁瑞捶打方向盤發出的鳴笛聲,像是鬥敗的獸類最後的嘶吼。
塗鳴欽站在一旁,沉默許久,才轉頭看向身旁的陸司淮。
“陸司淮,你有沒有覺得…”塗鳴欽表情複雜,又停頓好幾秒,幽幽開口,“你像個吃軟飯的。”
所有人:“……”
姚博文嘴角抽搐,三兩步上前,走到陸司淮身邊:“這次你打算怎麽處理?再有下次,葉寧怕是要……”
姚博文言盡于此。
姚博文的聲音很輕,輕到只有陸司淮和塗鳴欽能夠聽見。
塗鳴欽也等着陸司淮的下文。
“聽說徐梁瑞已經是第二次了?”
陸司淮視線始終停在葉寧身上,聽到姚博文的話,才沒有情緒地掃了那輛翼豹一眼。
“不是說喜歡玩車嗎,”陸司淮的臉半陷在陰影裏,聲音很淡,視線停留片刻,他朝着葉寧離開的方向轉過身,開口,“雲江這地不适合他,讓他換個地方‘玩’。”
塗鳴欽挑了挑眉。
還好,不是個完全吃“軟飯”的。
塗鳴欽遙看着不遠處那兩人的背影,啧啧稱奇,正要細問姚博文關于這兩人的事,手機突然響了。
他打開一看,是段開。
塗鳴欽接起電話。
“不是說飛機8點就落地了嗎?等你半天了,怎麽還沒回來,人在哪呢?”段開聲如洪鐘。
“雲江。”
“在雲江?你去雲江幹嘛?”段開聲音拔高幾分,“哦,就你那虹門招标是吧,我看到了。”
“行行行,雲江就雲江,我把午飯改晚飯。”段開像是在忙,說話的間隙還随口扯了兩句報價和關稅,說完就要挂斷,像是又突然想起什麽。
“你說你在雲江?那正好,晚上把陸司淮還有博文樂舟一起抓過來,我上午給陸司淮打了個好幾個電話他都沒接,不知道在幹什麽。”
“再過一個多月就是爺爺的壽宴,今晚順便去一趟溇山,你去歐洲這麽久,爺爺念叨你幾回了,記得帶個禮物過來。”
“陸司淮啊,”塗鳴欽拖着聲音,擡眼往那邊一瞥,開口,“抓不到。”
“他應該沒空。”
“沒空?他在幹嘛?”
塗鳴欽笑了一聲,慢條斯理開口。
“忙着哄人呢。”
段開:“?”
另一邊已經換下賽車服的葉寧,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拿上邁凱倫的車鑰匙,走到停車位,頭也不回将車開出賽車場。
車開出去半程,又一個紅燈,葉寧将車停下,一轉頭——
副駕駛座上,安安靜靜躺着一個牛皮袋。
葉寧:“……”
葉寧瞪着那個牛皮紙袋,瞪了一個紅燈的時間,在綠燈即将亮起的最後十幾秒內,俯身拿過紙袋,一把塞到後座。
心口更悶了。
葉寧降下車窗,在即将駛入主路的時候,變了個道,朝着饒水山的方向開。
回到別墅的時候,爺爺還沒回來。
葉寧回房間洗了個澡,将身上殘留的汽油味洗幹淨,剛走出浴室,阿姨敲了敲門,葉寧應聲,阿姨推門走進來。
葉寧正拿着毛巾擦頭發。
“爺爺回來了?”葉寧下意識問。
阿姨站在門外搖了搖頭,說:“是陸先生來了。”
葉寧擦頭發的動作驟然頓住。
剛巧在天臺搬完花的管家從樓上走下來,他聽到阿姨的聲音,驚訝地問了一句:“陸先生來了?”
“嗯,是的。”
“這大老遠的……”管家嘟囔了一聲,正色道,“陸總有沒有說來做什麽?”
葉寧臉埋在毛巾裏,沒說話。
“有,”阿姨頓了下,再開口時,聲音帶着顯而易見的困惑,“他說來…拿外套?”
葉寧:“……”
“拿外套?”管家同樣疑惑,“特地開到饒水來,就為了拿件外套?什麽外套?很貴嗎?”
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