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如果說光看厲景淵布菜又不吃的舉動還不夠明顯的話,那麽後來厲景淵再也沒有動過之前晾的那些菜,顧澤就百分之一百肯定,這位整天不茍言笑的厲總,他肯定是養小鬼了!
很意外。
顧澤心中驚濤駭浪,其實有錢人養小鬼轉運也不是什麽稀奇事,顧澤成天和神棍打交道聽八卦,娛樂圈哪個明星養小鬼,周圍哪個老總請小可愛轉運,他都一清二楚。
顧澤沒想到厲景淵這種有錢有實力的天之驕子也會走這種偏門,就很意外。
他接觸玄門多年,最落魄的時期都沒敢養,見到厲景淵養不由咂舌,厲總可真是藝高人膽大,也不怕小可愛反噬……
桌上都是食物,沈雪臣很乖,只吃厲景淵夾回來放在碟子裏的,之後他細心地發現,自己嗅過的食物,厲景淵就不吃了,可能是不好吃。
他低下頭一陣心虛,決定等這些人吃完,自己再吃剩下的。
他不知道,自己趴在桌邊靜靜等待的樣子,早已落入那個投喂他的男人眼裏。
厲景淵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有耐心,有禮貌,不争不搶。
如果當初在狗舍挑中的小狗是這種性格,估計厲景淵已經把小狗抱回家養了。
一塊燒排骨又放到那堆涼透的食物上面,冒着淡淡熱氣。
顧澤看在眼裏心想:伺候得真好。
“厲總,你怎麽放一堆菜在碟子裏頭又不吃?”陳總口直心快,覺得厲景淵的舉動很奇怪,就直接問。
桌上的其他人聞言,也看着厲景淵面前的碟子,果然和陳總說的一樣,已經堆了不少。
“是啊,我早就想問了。”另一個牌友梁總也開口說,他個性溫和,總是笑眯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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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也覺得奇怪,記得自家總裁好像沒有這個吃飯的習慣。
“這有什麽,一點菜罷了,”顧澤心裏暗道老陳這個憨憨,然後自己努力打圓場:“我們幾個人點了一大桌子菜,厲總挑好的吃呢,老陳你講究點你也可以挑。”
“嗐,你的意思是我不講究?”陳總扭頭笑罵,看得出來也是随口一問罷了。
厲景淵解釋:“菜有點燙,晾一下又太涼了,沒什麽味道。”
“你果然是講究……不過,”陳總不信:“怎麽會沒味道,涼了最多影響口感。”
話裏話外,他覺得厲景淵有點事兒。
“要不陳總試試?”厲景淵也沒有多說,直接把小鬼嗅過的那碟食物端到陳總面前。
“試試就試試。”陳總沒有他們這些公子哥矯情,爽快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就放嘴裏,起初表情還很自信,嚼了幾下就古怪地頓住,好像真的不好吃。
肉質和口感都變了。
“确實不好吃。”陳總嫌棄地吐出來。
顧澤暗暗扶額,想吐槽厲景淵這家夥的騷操作,竟然拿自家小鬼嘗過的食物給老陳吃,好吃才怪了。
經常過這個小插曲,厲景淵就暫時收手了。
橫豎等他們吃完,這桌子菜都是小鬼的。
“來,喝酒喝酒。”顧澤吆喝道。
梁總喝完一杯,不适地揉着額頭:“這酒……太有勁道了。”
“确實,”唐明幹完一杯,表情也扭曲道。
不過還能怎麽樣,他都答應擋酒了,只能争取将顧總帶來的好酒都喝完,那樣厲總就能少喝點。
“嘶,口感綿柔,後勁兒足,我開始頭暈了。”
“哈哈哈,叫你小子貪杯。”顧澤拍着大腿樂道。
他們吃完到旁邊打麻将,這時顧澤蘿白有點兒怵厲景淵,這家夥今天可是帶着小鬼來,他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贏對方的錢。
但局是他組的,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打。
唐明給他們倒了會兒茶水,就到旁邊沙發上躺着去了。
厲景淵完全解開了領帶,領口也解開了幾粒扣子,兩邊袖子挽到手肘上,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
他的手是典型的富貴清閑手,指節修長分明,毫無瑕疵,一看就是常年養尊處優。左手腕上戴着一塊自己鐘愛的定制表,優雅大方。
“厲總,你今天打算贏多少?”顧澤希望他透個底,別太狠。
陳總不樂意,說道:“顧總,你怎麽不問問我打算贏多少?盡長他人志氣。”
顧澤心想,你也是他人。
如果可以的話,他怎麽會不想長自己威風。
問題是他沒有厲景淵膽子大,厲景淵敢養小鬼,他不敢。
“看運氣。”厲景淵淡淡說道。
顧澤嗤笑着犯嘀咕,好一個看運氣,小鬼都帶來了,你說這話真不虧心。
那是,厲景淵不虧心。
第一,那小鬼不是他的,他只是好心随手喂兩口,第二,那小鬼什麽也不會,只會吃和睡。
他們離開飯桌後,那少年就圍着桌子慢慢吃,嗅嗅這道菜,嗅嗅那道菜,忙得不亦樂乎,挺可愛的。
這桌子菜都是好菜,沈雪臣當然高興了。
味道和他以前在小飯館裏嘗到的,天壤之別。
今天厲景淵的牌運不錯,坐下沒多久就做了大胡,能收不少錢。
其餘人罵罵咧咧,抱怨他牌神上身。
“厲總今天出門給財神爺上了香啊?”梁總苦笑地說道。
“還說殺你呢,反倒被你殺得片甲不留。”陳總自嘲了一聲,
只有顧澤默不作聲,一臉無奈,他懷疑有小鬼正在幫厲景淵看牌,所以他也悄悄做了點小動作,留了幾張暗牌。
只能這樣了,也不敢做得太明顯,不然其他人問起來不好收場。
“運氣好。”厲景淵說道,還是那副表情和調調,似乎輸贏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被顧澤誤會能幫看牌的沈雪臣,‘吃’完那桌子剩菜就過來了,他貼在厲景淵的手臂旁邊,懵懂地看人家玩牌。
之所以說懵懂,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會打牌,顧澤實在是高看了他。
“……”厲景淵喝了口茶,繼續摸牌。
阿飄少年過來之前,他的牌運很好,過來之後,牌運還是很好,沒有受到影響。
都說髒東西會讓人運氣變差,看來也不能一概而論,身上幹淨的應該就不在‘髒東西’的範疇內。
東想西想,厲景淵又胡了一把。
“哎,這牌還怎麽打?”牌友們立刻怨聲載道,開始新一輪抱怨厲景淵運氣好。
沈雪臣看不懂牌,但他看得懂厲景淵在贏錢,心情因此變得不錯,自己的靠近并沒有給厲景淵帶來厄運。
他可以不必再擔驚受怕,心虛內疚。
正在收錢的厲景淵動作一頓,瞥見阿飄少年莫名高興,好像對自己手裏的錢很感興趣?
也是,連飯都吃不飽,估計也沒有陽間的親人給他燒紙錢。
下午四點,牌局結束,厲景淵無疑是大贏家,估計今天在座的很久都不會找他打牌了。
“唐明。”厲景淵叫醒在沙發上睡覺的唐明,兩人一起離開。
車上,唐明坐在副駕駛,回頭咧嘴笑:“厲總,贏錢了?”
“嗯。”厲景淵也不吝啬,直接分給唐秘書一沓錢,另外拿出一份給司機老趙:“見者有份。”
“謝謝厲總!”唐明和老趙高高興興地收了錢,厲總一向很大方,他們都習慣了。
車上唯一沒有分到錢的阿飄少年,在旁邊安靜地圍觀他們分錢,嘴角似乎也帶着替他們高興的笑容。
他的長相本來就好看,笑起來更是可人。
如果他是人,厲景淵恐怕也會給他分一點,但可惜他不是,厲景淵想給他分錢還得特意去買冥幣,但這是不可能的,真給買了就牽扯不清了。
收了收心神,理智且內斂的男人暗嘆了一聲。
人各有命,阿飄也一樣。
“厲總,我以後再也不跟你打牌了。”拿起手機,看到顧澤發來的消息,厲景淵回:“輸怕了?”
顧澤給他回一個微笑。
厲景淵:“顧總,輸了錢就沖我陰陽怪氣,不像你的作風。”
顧澤猶豫了一下,決定拆穿厲景淵,不然這家夥太嘚瑟了:“厲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今天是怎麽贏的,你自己心裏沒數?”
“什麽數?”厲景淵挑眉,顧澤是什麽意思?
“你勝之不武。”顧澤點到為止,再不承認就別怪他撕了厲景淵的遮羞布。
什麽勝之不武?
厲景淵被顧澤杠得莫名:“哦,那你說說看,我怎麽勝之不武了?”
“還不承認?”既然這樣,顧澤就懶得再跟他客氣了:“厲總,虧我中午吃飯還給你打掩護,你也別當我是老陳那種愣頭青糊弄,欺負我看不出來呢?你那碟子菜究竟是幹什麽的,你自己心裏沒數?”
厲景淵不回複。
顧澤直接點破:“你帶小鬼來打牌,多少欺負人了吧。”
又不是賭場,朋友之間還這樣搞,沒必要。
過了良久,厲景淵回:“顧總,你誤會了。”
顧澤:“哪裏誤會了?”
厲景淵緩緩解釋:“那碟子菜确實是小鬼吃了,不過只是一只游魂野鬼,不是我養的,第二,他沒有幫我,今天純粹就是運氣好。”
顧澤瞪着厲景淵的回複,匪夷所思:“等等,他不是你養的,那你幹嘛喂他?!”
厲景淵看起來也不是這種愛心過剩的人,況且那又不是一只流浪貓流浪狗,那可是一只阿飄!
厲景淵:“看他有些可憐,順手而為罷了。”
“厲總,你聽我勸,”顧澤拿他當朋友,真心囑咐:“你很有愛心,不過以後別喂了。”
他整天跟神棍待在一起,算半個神棍,接下來絮絮叨叨為厲景淵科普了很多被阿飄纏上的恐怖後果,讓厲景淵慎重。
顧澤:“算了,要不我給你推薦一個道長,花點錢消災。”
厲景淵:“雲隐?”
顧澤詫異:“對,你也聽說過他?”
厲景淵哂笑,想起自己那打水漂的五萬塊錢,就回了一句:“不用了,如果真的有問題,我會處理的。”
顧澤感覺厲景淵的态度有些奇怪,想了想問:“你看見的那個飄,是什麽樣的?你好像對他很有好感?”
這東西,等到有問題再處理就遲了。
厲景淵随意回:“年紀不大,看着很可憐。”
顧澤:“裝的,博你同情呢,你可千萬別上當受騙,那些東西最會裝了!”
厲景淵立刻回:“那倒不會,他不知道我能看見他,我一直裝看不見。”再說了,真有這麽聰明,也不至于混得這麽慘。
顧澤十分抓狂,這位厲總在想什麽:“你都喂他了,他肯定知道啊。”
厲景淵:“你不信就算了,這只阿飄很笨,是只膽小鬼。”
對方總是在身邊探頭探腦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知道自己能看見。
說來說去,厲景淵還是不願意請道長收了小鬼的樣子,顧澤着急得想劈開厲景淵的腦袋看看,他在想什麽:“你魔怔了,快點清醒過來。”
遇飄的事本就是私事,說服不了顧澤,厲景淵也沒有再多說。
他回到公司稍坐了一下,處理了幾份文件,開自己的車下班。
沈雪臣今天跟了厲景淵這麽久,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再跟。
辦公室也能給他安全感,他就留在辦公室。
厲景淵也看見他留在辦公室,沒有跟自己回家,這麽有分寸,還乖巧,也是厲景淵不想找人傷害對方的原因。
他吩咐小柳:“我離開後,不要讓別人進我的辦公室。”
小柳錯愕,忙說:“好的厲總。”
就算厲總不吩咐,其實平時的規矩也是這樣的。
*
七天期限就快到了,溫婉心和杜成母子倆仍然沒有湊夠錢,那麽多錢,就算湊夠了他們也舍不得還給厲景淵。
最近看厲景淵催得不緊,消息也沒放出去,他們就動了周旋的心思,去厲家住宅拜訪厲景淵的父親和爺爺。
厲老爺子身體由于有些不适,沒有親自接見,最後是厲景淵的父親厲骁見了這倆人,聽說杜成挪用公款,他也很生氣。
厲骁推托道:“公司的事都是景淵在管,你們找我也沒用,我的話他從來都不聽。”
溫婉心哭訴:“妹夫,妹妹當年走的時候,拜托你照拂我們孤兒寡母,可是妹妹一走,你忙着娶新夫人,就再也沒有管過我們了……”
厲骁最怕別人拿他這件事來說,被溫婉心軟磨硬泡了幾句,就說:“那我幫你們說說情,看能不能還少點。”
只是這樣?
溫婉心還是不滿意,哭到厲骁答應減一半才滿意。
厲骁答應下來,接着發愁,他的聯系方式都被厲景淵拉黑了,根本聯系不上對方,于是喊了厲景泓過來,讓他去說。
厲景泓接到這個艱巨任務,苦笑,一個是手握實權的大哥,一個是他老子,他都惹不起,不過還是硬着頭皮去找大哥。
厲景泓不敢在電話上說,那樣太得罪人了,所以還是親自來總公司一趟。
“小厲總。”唐明打招呼道,大家都這這麽喊厲景泓:“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他記得沒什麽事。
“唐秘書,我大哥忙嗎?”厲景泓忐忑地打聽道:“心情怎麽樣?晴還是陰?”
唐明失笑,立刻明白了,小厲總是過來請罪的。
他回憶了一下:“感覺還行,厲總剛才叫了一些蛋糕餅幹巧克力,還開了一瓶紅酒。”
厲景泓聞言挑眉,他不知道大哥還喜歡這種口味,看不出來。
辦公室內,厲景淵靠在椅子上喝紅酒,至于他吩咐唐明叫來的一桌子蛋糕餅幹,他根本沒吃幾口。
這些都便宜了沈雪臣。
一桌子香噴噴的食物,品種繁多,有焦香的堅果碎,還有軟甜的葡萄幹,點綴在酥脆的餅幹上,聞起來十分滿足。
“大哥,這麽好興致?”厲景泓進來了,果然看見大哥在喝紅酒。
“什麽事?”厲景淵表情淡淡地問。
“……”厲景泓尴尬地搓着手,只好硬着頭皮說了:“是爸讓我來的,說溫姨媽來家裏哭,他覺得親親戚戚這麽計較對不起人家,讓你給減一半錢………大哥,我只是個傳話的,不斬來使。”
“減一半?”厲景淵立刻嗤笑一聲:“可以啊,這筆錢讓他自己墊,打到我賬上,我立刻答應。”
厲景泓暗暗豎大拇指,大哥好剛,嘴上戰戰兢兢地小聲說:“那我……回去傳話?”
厲景淵:“去吧。”
看見桌上有酥餅,厲景泓正好餓了,伸手去拿:“大哥,我吃點。”
“……”
厲景泓咔嚓咬了一口,大感意外:“嗯,這個好吃,一點都不甜。”
其實他不喜歡吃點心,太甜口了,今天是餓了沒辦法,誰知大哥買的西式點心不甜:“哪裏買的,我也買點回去。”
厲景淵:“你問唐明。”
“哦,好。”厲景泓又拿了幾塊,這才離開大哥辦公室。
對不起親戚?
厲景淵垂着眼眸,面帶譏笑,就是因為他在乎,所以才不允許有人仗着他母親留下的情分,肆無忌憚地消耗。
沈雪臣‘吃着’蛋糕,感覺給自己買蛋糕的這個人,情緒不太好的樣子,于是他也不‘吃’了,待在身邊,靜靜地挨着對方。
他沒有溫度,沒有實體,只是一道淡影,但厲景淵看得見他,也感受到了這份無聲安慰。
看,哪怕是游魂野鬼,喂兩頓飯都知道心疼人。
“嗤。”厲景淵收起情緒,打算去墓園看望母親。
然後就不回公司了,直接回家。
不過這樣一來,他瞟着挨在自己手臂上的少年,這只阿飄就只能跟着他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