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承諾的重量

承諾的重量

裴言只能在林陽待兩天,她當天下午四點就要去趕火車,臨行前,莫默想讓她中午睡一會兒,養好精神。

但是對于裴言來說,和莫默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格外珍貴的,她和莫默擠在一張床上,面對面看着彼此,遲遲不肯閉上眼睛。

午後的陽光被窗簾擋在外面,初秋的天氣不冷不熱,正是一年之中最舒适的季節,路換弟在圖書館學習,寝室裏只剩下她們兩個。

靜谧的氛圍中,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

裴言叮囑莫默:“你把我的電話號碼存在手機上,這樣就能随時聯系了。”

“不用,”莫默說:“你的號碼我早就記住了,倒背如流。”

裴言笑了起來:“那就行,我的郵箱和電話號碼是一樣的,萬一我突然換號碼了,你也能通過郵箱聯系上我。”

莫默點點頭,伸手把被子往裴言那邊扯了扯,蓋住她的肚子:“睡吧,還能睡四十分鐘。”

裴言從善如流的往莫默身邊挪了挪,兩個人貼的更緊了些,莫默甚至覺得她們的呼吸已經交融在了一起。

裴言用一根手指輕輕描摹着莫默的面部輪廓,像是對待一尊易碎的瓷器。

莫默再次睜開眼睛:“你做什麽?”

裴言笑得眼睛彎起來:“看你好看,想加深一下印象。”

莫默沒說話,只是拉過她搗亂的手,用自己的手包住,重新閉上眼睛。

這就是無聲的告訴裴言,不許搗亂,趕緊睡覺。

但是裴言到底沒有舍得睡着,莫默很快入睡,平穩緩慢的呼吸聲伴随着身體的微微起伏,裴言看着她,只想讓時間就此停留,她連眨一下眼睛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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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默的睫毛會微微顫抖,像兩排濃密的小扇子,白嫩的皮膚上泛着健康的紅暈。

午睡的時間很快過去,莫默長時間形成的生物鐘讓她準時醒來。

打個呵欠,喝口涼水,莫默清醒過來以後,又趕緊催着裴言收拾東西,準備去火車站。

裴言的頭發長的更長了,她坐在鏡子前一下又一下的精心梳理着。

莫默也湊到鏡子前,看着自己和裴言出現在一起。

莫默的眼睛又圓又大,眉毛也濃密旺盛,有種未經修飾的野性,給她增加了一絲鋒利的氣質,但從總體上來講,莫默還是文靜內斂的長相。

裴言不一樣,她的眉眼上挑,濃眉大眼,是那種在人群之中格外出衆的類型,是一種十分具有攻擊力的美。

裴言從自己随身的口袋裏掏出一只口紅,轉過頭看着莫默,挑眉問她:“今天是休息日,給你塗個口紅怎麽樣?”

莫默下意識的搖頭拒絕:“不要。”

裴言锲而不舍,她把莫默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環住她,哄着說:“今天陳金子也不在學校,沒人管塗口紅的事,而且咱們兩個可以塗一樣的顏色,不好嗎?”

今天莫默的确沒有在學校裏見到陳金子,倒是見到了一群穿着西服襯衫來學校視察的外校領導。

一中是林陽市最好的高中,經常有人來參觀視察,莫默早就習以為常了。

在裴言的勸說誘騙之下,莫默還是答應了讓她給自己塗個口紅。

一周難得有一天休息日,大多數學生都回家了,留在寝室的學生很少,她們這一層基本上沒人,樓道盡頭的衛生間空蕩蕩的,安靜極了。

裴言把莫默拉到衛生間,那裏有一排洗漱用的大鏡子,裴言先用口紅在自己嘴唇上塗了兩道,然後把莫默抓過來。

莫默幾乎從沒化過妝,她一動不動的微微張着嘴,任由裴言在她嘴唇上輕輕塗着。

塗完了口紅,為了讓顏色暈染得更加自然,裴言用自己的無名指在莫默的唇上擦了兩下。

塗完口紅,莫默的臉頰也控制不住的泛起一陣紅暈,她轉過身,避開裴言的視線,從鏡子中打量着自己。

嫣紅的口紅給整張臉增添了一絲靓麗的色彩,似乎真的比什麽都不塗的時候好看了一些。

莫默剛想轉過頭誇誇裴言,就措不及防的被裴言拉到了衛生間的門框轉角處。

“做什麽……”

莫默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裴言就吻了上來。

秋天的微風通過衛生間的窗戶吹進來,激起一陣涼意,引得莫默一陣哆嗦。

兩個人喘着氣分開,裴言抱着莫默,笑起來:“好了,這下口紅完全暈染開了,特別自然。”

莫默自己伸手一摸,也笑了:“都親花了,你一會兒要再給我塗一次。”

說着,莫默帶着一點報複的心思,揪住裴言的衣領,強迫她微微低下頭,主動歪着頭親上去。

兩個人貼在一起,共享着呼吸和心跳,似乎隔絕了外界的所有一切,仿佛這個世界下一秒就要毀滅,而她們選擇在最後一刻相擁。

親吻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在親吻的時候,底線消失,理智出走,一切被壓抑許久的欲望都像雨後春筍般迅速萌芽生長,在莫默的心中長成參天大樹。

但是理智還是會突然上線。

在接吻帶來的混沌中,耳邊似乎敏銳的捕捉到衛生間正對着的樓梯口傳來聲響。

下一秒,莫默不僅聽見了上樓的聲音,甚至聽見了許多嘈雜的說話聲。

有人來了!!!

裴言也聽見聲音了,兩個人迅速分開,低下頭整理淩亂的呼吸聲。

上樓的是一隊西裝革履的校外領導,裏面甚至還有一個扛着攝影機的,莫默和裴言就躲在衛生間門框的視覺死角裏,等着那群領導趕緊走過去。

莫默的心跳的很快,等外面的聲音逐漸沒有了,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太吓人了,”莫默拍着自己的胸口:“差點就被發現了。”

說完,她瞪了裴言一眼:“以後在學校裏咱倆保持正常的社交距離。這件事不能被人知道。”

裴言點點頭,莫默轉念一想,又接着問她:“那我問你,萬一,萬一咱倆的關系被發現了,你會不會承認?”

裴言大腦飛速運轉,學校裏早戀的小情侶被陳金子抓到,大多數都是通知家長,然後記個處分,勒令分手。

可是她倆和那些小情侶還不太一樣,在家長和老師的眼中,她們兩個的罪行可比早戀嚴重多了。

她倆是同性戀。

裴言可以坦誠的說自己喜歡莫默,但是她一直在避免想到同性戀這個詞。

仿佛這三個字是某種罪惡,一旦沾上了就會萬劫不複。

在2006年,在林陽這個三線小城裏,同性戀基本上是精神病的同義詞。

裴言沉默了,莫默繼續說:“如果真的被發現了,不管是被學校發現,還是被家裏人發現,我都會承認我們之間的關系。”

裴言皺眉:“可他們會認為我們是……”

“我們就是同性戀。”

莫默用手指戳戳裴言的胸口:“我喜歡你,你喜歡我,這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我們一沒危害社會,二沒妨礙他人,就算是要處分,也只能用早戀的罪名處分咱們倆。”

裴言還是忍不住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被打上同性戀的烙印以後,要怎樣生活?”

“怎樣生活?還和以前一樣活着呗,吃飯喝水,上課放學,”莫默坦蕩的說:“同性戀又不是改了物種,大家都是一樣的人,難道還要把我們關進博物館進行生殖隔離?”

裴言深深的嘆出一口氣:“莫默,我喜歡你,我愛你,無論何時何地,我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承認這一點,但是,但是我不想承認……”

“你不想承認自己是同性戀。”

莫默打斷裴言的話,她平靜的注視着裴言,目光卻十分堅定:“裴言,如果你想要和我有未來,那就不可能躲躲藏藏一輩子,這個坦白的時刻最好是在我們都有了工作,能養活自己以後,但如果這個計劃出現了意外,我們的關系被別人撞破了,我也希望你能坦蕩的承認。”

她捧着裴言的臉頰,問她:“被我喜歡是一件讓你感到恥辱的事嗎?”

“當然不是!”

“那就沒什麽不能承認的。”

莫默拉住裴言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認真的說:“無論出現什麽意外,無論遇見什麽樣的困難,只要我們還在一起面對,就沒什麽可怕的。”

她繼續說:“你還記得去年暑假,在大河村的時候,你和我說過什麽嗎?”

裴言看着莫默。

“你說,你會一直在我身後。”

莫默攥着裴言的手:“我把你的這句話視作承諾了,既然是承諾,就不能反悔。”

“如果你反悔,”莫默嘆了口氣:“那我就默認你已經抛棄我了,我也會抛棄你的。裴言,我有我的傲氣,我是個不吃回頭草的人,你知道的。”

裴言張開雙臂,緊緊抱住莫默,生怕她下一秒就離開。

裴言咬緊牙關:“不會的,我向你保證,我永遠不會抛棄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兩個十七歲的少年彼此許下青春懵懂的承諾,她們此時都并不能完全理解這個承諾的重量,更不知道,這個承諾會一直伴随她們直到許多年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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