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重逢
重逢
兩個人的視線措不及防的撞在一起，莫默瞬間停下腳步，她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走了，手腳都像是生鏽了一樣，嘴唇顫抖，急促呼吸半天，才從嘴裏擠出一句完整的話。
“裴言，好久不見……”
她機械的挪動着腳步，強迫自己繃着臉走到裴言面前，伸出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握個手吧。”
裴言一直呆呆的看着，直到莫默走到她跟前，她才像是猛然驚醒，手忙腳亂的把打火機塞進口袋，和莫默握了握手。
裴言的手心出汗了，莫默敏銳的察覺到，因為太過驚訝和緊張，她現在的神經高度緊繃。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這些年在國外過得怎麽樣？現在在做什麽工作？了無音信的這十一年有沒有和其他人談過戀愛？
她也有很多話想說，當年的事情是我太過于追求完美無瑕的感情，最後那樣草率的說分手是我的錯，我後來曾經想聯系你，可是又害怕打擾到你……
但是這一切的疑問和傾訴全都堵在喉嚨裏，想說的太多，反而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眼看着兩個人之間尴尬的氣氛越來越重，徐思齊趕緊站出來打圓場，把兩個人都拉進小包間裏面。
這是個私密性很好的包間，三個人坐在桌子前，莫默和裴言都沉默着，
徐思齊只好又幹笑着：“我出去點個菜，你們先聊……”
“我和你一起去，”莫默打斷徐思齊：“我剛才在聚會上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說着，她轉向裴言：“你吃飯了嗎？沒吃的話留下來吃一口吧，我請客。”
裴言剛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趕回國，胃裏的飛機餐還沒消化，但她的嘴反應明顯比腦子更快。
“我沒吃，你點吧，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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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話音剛落，莫默就拽着徐思齊遛出了包間，飛速關門。
徐思齊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說：“剛才特意給你們倆創造獨處機會，你怎麽還跟着我一起出來了呢？”
莫默咬牙切齒：“體委，你是不是在國外的時候被裴言給收買了？”
“我不是我沒有！”徐思齊抗議：“別瞎說，我是堅定站在你這邊的。”
“那你提前沒給我透露一點風聲，就把裴言帶到同學聚會的地方來了？”
徐思齊心虛的笑了笑：“裴言回國這事确實和我沒關系，我兩個月前在國外碰見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從華爾街離職打算回國了。”
“我和她聊了幾句，說起從前上學的事，你還記得高二的那次運動會嗎？我還給你們兩個拍過照片的那次。”徐思齊低聲說：“後來我把那次運動會的照片發了裴言一份，我看見她的錢包裏就放着那張照片。”
莫默心頭一震，內心的那個小人在胡亂的蹦來蹦去，大喊着——裴言還記得她，還把她放在心上！！！
但即使內心波動再大，莫默的表情也依舊維持得很好，她輕輕挑眉：“可能只是忘記換照片了吧。”
徐思齊看起來比莫默更激動：“什麽人會把一張和前女友的合照放在錢包裏珍藏十一年？！裴言肯定對你還是舊情未了，她一直惦記着你！”
這句話讓莫默有一瞬間的恍惚，對呀，什麽樣的人會對前女友念念不忘十一年呢？
裴言，真的一直在喜歡着她？
莫默帶着這個問題心不在焉的點完菜，和徐思齊一起返回小包間，徐思齊借口要去大包間和其他同學聊幾句，把單獨相處的時間留給了莫默和裴言。
點菜的時候順便點了一瓶紅酒，猩紅色的酒液被盛在醒酒器裏面端上桌，在燈光照射下顯得格外誘人。
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莫默和裴言又不約而同的陷入尴尬和沉默，裴言在國外的時候有抽煙的習慣，所以緊張的時候就會擺弄滑輪打火機，莫默有喝酒的習慣，所以緊張的時候就喜歡倒一杯酒慢慢的抿。
莫默看見裴言拿出打火機，下意識的就開口：“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這句話幾乎是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了，完全是潛意識的動作，話一出口，莫默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恨不得把剛才這句話吞回肚子裏。
她現在和裴言就只是普通高中同學的關系，連朋友或許都算不上，她有什麽身份讓裴言戒煙呢？！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剛才說話太直接……”
“好，我以後不抽了。”
莫默猛的轉頭看向裴言，正好措不及防的和裴言對上視線。
裴言長得很好看，這一點莫默從十六歲的時候就知道了，但是十一年沒見，裴言似乎比高中的時候更加好看了。
如果說高中時候裴言化妝和燙卷發還有點像是少女刻意僞裝成熟，帶着點看不起全世界的叛逆，那麽現在三十歲的裴言就是被歲月洗去青澀，完全盛開的玫瑰，身上的叛逆和戾氣已經完全找不到蹤跡，一雙眼睛毫不掩飾的看向莫默，帶着被溫柔包裹起來的鋒芒。
莫默推推眼鏡，把視線轉向其他的地方，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掩飾剛才那一刻的慌亂。
“我就是覺得，抽煙當然是你的個人選擇，但是畢竟有害健康，不算是個好習慣，能戒還是戒了吧。”
裴言也拿起醒酒器給自己到了小半杯紅酒，喝了一口，看着莫默說：“喝酒也有害健康，我答應你戒煙，你也答應我戒酒呗。”
莫默頓了一下：“我也不是經常喝，一般工作日我都不碰酒，今天是個例外。”
“好吧，那今晚就這一杯，咱們都不多喝。”裴言又端起自己的酒杯，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順便把桌上的醒酒器拿過來，放到離莫默很遠的角落裏，似乎是要防止她偷喝。
莫默被她的舉動逗笑了，無奈的擡手揉揉自己的額頭。
十一年沒見，裴言似乎成了更成熟的那一個，把她當成不懂事的小孩一樣管着。
莫默放松了一些，笑着說：“裴言，你這些年都幹什麽去了？我都快要認不出來你了。”
“上學，工作，然後就是當空中飛人到處出差，”裴言也笑着，輕描淡寫的說：“要是早知道這份破工作要和數字打交道，當年十六歲的時候就應該好好上數學課。”
“你要是這麽說，那要後悔的事情可太多了，”莫默開玩笑：“不止要後悔沒學好數學，還有那麽多門科目呢。”
裴言順着莫默的話說：“是，現在想起十六七歲的事，無論多後悔也沒用了。”
說完這句話，裴言似乎想到了什麽，她深吸一口氣，看着莫默說：“其實我當年最後悔的就是高三那年和你……”
莫默心中警鈴大作，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咪一樣，馬上打斷裴言的話。
“沒什麽好後悔的！人生沒有回頭路，既然當年是自己做下的決定，那就不要後悔！”
裴言說了一半的話被堵住，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她只能勉強笑笑：“對，後悔什麽都改變不了。”
這句話過後，剛才緩和了一些的氣氛似乎又尴尬起來，莫默低着頭，一點點抿着杯中所剩不多的紅酒，沉默着。
過了幾分鐘，莫默聽見裴言問：“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
莫默随口說：“挺好的。”
說完以後，她又覺得這句話太簡單，像是敷衍，于是又補充：“我上了自己喜歡的學校，學了自己喜歡的專業，現在在從事的工作也是自己擅長的。雖然沒有飛黃騰達掙大錢，但是我也已經挺知足了。”
裴言點點頭。
莫默反過來問她：“你呢？這次是為什麽要回國？”
“我也挺好的。”裴言笑着說：“我畢業以後在投行幹了幾年的交易員，還管着兩個不省心的弟弟妹妹。回國是因為，想家了。”
如果是一般的老同學敘舊，還可以聊聊學生時代的往事，但莫默和裴言完全不能聊這些，莫默在腦海中搜刮了半天，腦海裏能回憶起來的校園時代幾乎都和裴言相關。
裴言占據了她生命中的很大一部分，當初分開的時候，莫默費了很大功夫才把裴言留在她身上的影響完全消除，但是現在裴言措不及防的回來了，原本安安靜靜躺在角落裏的記憶再次死灰複燃。
眼看着兩個人又要陷入沒話可聊的局面，徐思齊終于回來了。
莫默從來沒有這麽想念過徐思齊，她一邊深深吐出一口氣，一邊感激體委回來救場。
徐思齊這些年的嘴皮子功夫見長，一個人也可以讓氣氛熱鬧起來，總算是把這場尴尬的重逢飯吃完了。
大包間的同學聚會結束的更早一點，徐思齊先出去結賬，莫默不想讓其他同學們看見裴言，于是在小包間裏面多留了一會兒，磨磨蹭蹭的穿外套。
北京的初秋并不冷，莫默今天只穿了一件襯衣和西服套裝，手腕上還帶着當年曲青麥送她的那塊金色手表。
她先把一條胳膊伸進西裝外套裏，然後反過手去夠另一只袖子，就在她正努力摸索的時候，裴言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後，主動幫她穿好外套。
莫默有點不好意思：“我自己來吧……”
這下莫默不敢再磨蹭了，趕緊穿好衣服，拿着自己的包就往外走。
這個包間比較小，莫默要出門就必須經過裴言的位置，但是剛才裴言順手把盛着紅酒的醒酒器放在腳邊的地上，而莫默在緊張中完全忘記了這一點。
“咣當”一下，醒酒器被碰倒了，還剩下很多的紅酒瞬間撒了一地。
莫默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亡羊補牢的把醒酒器撿起來，包間外的服務員也趕緊拿着工具進來收拾，莫默連着說了好幾句不好意思。
她今天晚上錯誤頻出，現在急需回家冷靜一會兒，所以想要趕緊逃離現場，但是她沒走掉，裴言拉住了她的手腕。
剛才醒酒器被碰倒的時候，紅酒也撒在了莫默的腳上。
莫默疑惑的看着裴言，然後驚訝的發現裴言在她面前蹲了下去，一邊抽出幾張紙巾，一邊抓住她的腳踝。
“把腳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