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風也溫柔◎

64

如果北原那時真的對人有意思,一定會被佐久早聖臣這種宣示主權的行為氣到原地爆炸升天。

但好在沒有。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人生初體驗,我不僅沒禮貌地沖人大叫了,而且還第一次被老師罵了個狗血淋頭,今日之前因為成績還可以我在老師們面前的印象一直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學生,還從未被罰站在牆根聽訓過。

更可怕的是,我才發現這事從頭到尾都是個烏龍。

那種社死的心情你們懂嗎?

生氣而嚴肅地冷着臉用「我絕對不會接受你的」這樣的重話來拒絕人後得到了一雙微紅的眼睛以及「那我要怎麽做你才會答應收下我的入部申請書」的回答的0.01s內,我腦子裏甚至閃過「這個世界要不就這麽毀滅了算了」的想法。

我們三個人從校醫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挨過兩個班的體育老師的混合雙訓,并且待會還得去年級辦公室接受兩位教導主任的親自「慰問」。

尴尬的氛圍仿佛可以将空氣凝固成冰,碎渣渣掉在地上被鞋底碾碎的聲響可聞,我站在他們中間作為緩沖帶承受了我這個年紀本不該承受的壓抑。

聖臣看起來氣還沒有消。

雖然我對北原打傷了聖臣感到非常氣惱。甚至有那麽一瞬間産生了不該有的報複心,想要公報私仇地拒絕他。但我也有「不問清楚自以為是」的過錯。

我輕嘆一下,“給我吧。”

北原愣愣地看着我。

“申請書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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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了帶了……”他怔了幾秒,又連忙手忙腳亂地翻找起身上的口袋,掏出雖然重新寫過折疊整齊但因為剛剛的打架又變得皺巴巴的申請書。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來,臉上的表情有隐約幾分熟悉,“她答應了。”

想起來了,那就跟和久小時候跟人打架打贏了頂着一個黑眼圈。哪怕扯到腫起的嘴角會疼但還是要得瑟嚣張地放狠話一模一樣。

聖臣瞥過來一個眼神。

北原恍若不覺,小男孩贏了就要耀武揚威弄得天下皆知的毛病還沒來得及褪去。更何況他之前輸了球現在難得因為「贏了」找回場子,興致勃勃,“我說過,我一定會……”

我立即出聲截斷的他的話頭,“北川君。”

北原川從不輕易言棄:“一定會讓她……”

我的手指勾在聖臣的袖角,輕輕晃了一下告訴他不必太過在意——跟傻孩子還是不要太較真了。

“你那時候問他'憑什麽'。”

“可聖臣願意來幫我,我是很歡喜的。”

北原的眼睛眨了眨,嘴巴微張,這樣的表情出現于他一個一米九一的大高子身上稱得人看起來更憨了。

“他如果不高興的話,你的申請書我也可以退回去的。”

北原憋屈地閉上了嘴。

這孩子也太好騙了吧,我在心裏瘋狂刷屏。哪有收了人家申請書還退回去的道理。且不說隊員申請入隊最終決定權根本不在我手上,公報私仇這麽沒有職業道德的事情本經理怎麽可能會做。

他到底對「球隊經理」一職有多大的誤解才會就這麽輕易信了我的鬼話啊。

我有些猶疑,因為自己的誤解導致了現在這般的誤會我對他其實心懷歉意,思索一番還是開了口,“假的。”

他雙手抱臂胸前,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但如果惹了經理生氣,不給你發水和毛巾要你自己去領是真的。”

他腦袋一歪,脫口而出:“就這?”

“不然呢?”這還不夠嚴重嗎?

“不會故意往水裏加很多很多的鹽、不會總是忘記給我發通知、也不會拒絕幫忙訓練嗎?”他掰着手指仔細盤算道,在說到「訓練」時明顯加急了語氣。

你以前過的都是什麽水深火熱的地裏小白菜日子啊?

“喂。”聖臣的語氣不善,“這裏是井闼山,”不是你以前那個會一邊倚仗你的實力一邊孤立打壓你的地方。

“她也不是你以前認識的人。”所以不要把什麽壞心思都往她身上套。

“哼。”北原重重地把頭扭過去,幅度之大動作之迅速,讓我不由得有些擔心他的脖子是否還安好。

聖臣面色一沉,眉間聚起醞釀着的怒意。

我回過頭,克制住自己想要将他額間褶皺撫平的想法,總覺得聖臣今天格外的孩子氣——這麽沖動可不像以往的他,“怎麽這麽生氣?”

.

等到我們被各自的年級教導主任領回去進行二次思想教育,老師拉開了辦公室的門,撞在門框上一聲悶響。

我聽見他極低地說了一聲,“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看向他的眼睛。

不知為何他竟躲閃了一下移開了視線。聲音變得含混,像是裹在雲層裏,輕飄飄地隔着距離。

“他不該那麽說。”

我一笑,剛想說話,辦公室裏主任因為磨磨蹭蹭一直沒見到人影重重咳了一聲,“還不進來?”

我們乖乖走進去辦公室。

主任愁地頭發都禿了好幾根,唉聲嘆氣着,不過倒也沒舍得真的沖我們發脾氣,這麽想來平時表現好還是有些優待的。比起北原需要面對的高一年級的那位一絲不茍的老師,我們算是幸運的。

“坐吧。”體育老師那邊給的信息畢竟不能完全還原真相,法院都允許被告辯訴,他還是得聽聽當事人的說法,主任長長唉氣,“說說,怎麽回事?”

我們按之前三個人統一好的口徑一口咬死就是誤會。

主任啥都問不出來,只能一直不停地喝茶自助給自己降血壓。

他無奈,指骨叩在桌子上點了點:“你們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主任給的思考時間其實是一種變相的施壓方法——讓人自我反思然後說出真話,但我們已經提前約定好了不會改說辭,這段時間便有些無聊了。

面前紅木色的桌子表面鍍了一層薄薄的保護漆膜,隐隐可以反照出一點人影。

我跟聖臣的兩張椅子其實挨得很近。

我心思一動,不知道哪來的叛經離道的想法,悄悄把藏在桌下的手伸過去一點,觸到他的手背。

指尖劃過包裹着連通向心髒的經管,慢慢地、一筆一劃寫下——謝謝。

這是剛剛在辦公室門外我想對他說的話,或許聽來有些過于庸俗了。但不能因為被人們濫用就否認它代表的意義。

偷偷偏頭去看他表情的話未免就太明顯了些。

我面上不變,将欲收回桌下擅自越界的手,卻被人反手扣在了他的腿上。

掌心仿佛有羽毛拂過,我素來怕癢,手中泛起的軟癢撓得人整個靈魂都在随之輕輕顫笑,我忍住想要縮回的條件反射,仔細地将一劃一頓分外清晰的筆畫記下,再慢慢拼湊出來——

他寫的是:我、也、是。

——我也很歡喜。

65

因為這件事北原川被笑了很久。

加入排球部以後,除了一開始就沒有把他當做國中球場上那個「獨裁者」的球隊前輩,後來慢慢的連同期生都不再害怕他易燃易爆炸的性格和總是黑臉兇狠的表情了——尤其是在看見他每次見到經理都會紅着臉乖乖聽話以後,原本根深蒂固的偏見印象就咵地一下崩塌了。

但也因此,明明應該是作為主攻手位置的繼任者和傳承人的北原和佐久早結下了大梁子。

北原這邊其實還好,雖然因為天生嘴角下撇而顯得表情不善難以靠近。但其實比較沒心沒肺,不怎麽會記仇,按釋由的說法就是——畢竟排球傻瓜腦子的內存十分有限,塞完一顆球就沒剩多少空間了。

目前關系僵硬的原因主要還是佐久早,他總是可以無比清晰地回想起那時自己想宰人的心情。

每重溫一次就手癢一次,然後看他的不爽又多了一點。

好在佐久早對大多數人都沒有笑臉,以及就算不爽也沒有做出仗着前輩的身份故意給他穿小鞋的舉動。所以粗線條的北原并沒有察覺出前輩對自己那大大的不滿。

一時相處也算風平浪靜。

但佐久早的這種宰人沖動,在為了能夠讓北原在井闼山入學第一個月的摸底測試中可以順利通過不會被禁部活而讓和音出馬在周末去他家幫他補習時,達到了巅峰。

他不是沒有提出異議過。

甚至和久比他還早做出反應:“釋由呢?他成績不也挺好的?他們還是一個年級的。”

一定要說的話,是因為釋由是個仗着自己腦子好使只在考前臨時突擊一下就可以考個不錯成績的懶散娃。

一般來說這種人很難在教人方面有所心得。畢竟他們的腦回路不适合初級選手。

當北原這樣的新手村小白還在糾結A為什麽可以到B,B為什麽下一步要到C而不是D的時候,釋由已經從A點出發躍過了BCD抵達E點然後就直接到Z了。

你問他為什麽,他也只能回答你:就是這樣的啊。

其實是因為他也沒有完整建立起自己的知識體系。但因為聰明地抓住了考點,盡管他自己都是無意識的,所以考試還是十分順利的。

為了教和久,和音被迫磨砺出了用簡單易懂的方式和思路教人學習的技能。七濑莉央每次看着她給他哥上高自己一個年級的課都忍不住地想,女兒長大以後如果去當老師的話一定可以成為金牌教師。

佐久早冷漠的「考不過被禁部活那就自覺退部」還被飯綱掌動用隊長的威壓不贊同地瞪了一下。

如果要說北原最聽誰的話,不是他這個隊長。不是他原本憧憬的主攻手前輩,也不是國中三年同學的釋由。而是由于鬧出烏龍和一開始就對她帶着偏見而對其心懷歉意和抱有羞惗的七濑和音。

對于北原這種看書看着看着就鼾聲如雷雷打不醒的人。果然還是得派出七濑和音才能治得住他。

飯綱掌又一次感慨道,這個排球部不能沒有小七濑。

最後他們決定部裏的補習小組一起去北原的家學習——如果茶水點心還要幫忙補習的人出未免就太過份了吧。

和久自升上高三以後對學業這塊也不像以往那麽吊兒郎當了,他原本也只有兩門危險科目——因為不喜歡所以一直不肯用心,現在願意認真花功夫學起來的話倒也沒有太大問題,至少不用再擔心及不及格。所以被和音踢去跟飯綱他們作為高三組進行考前複習了。

嚴重到需要參加一對一補習的人其實很少,嚴格計較起來只有北原一人。

另外一個自覺比較危險為求穩妥的高一生也來了。

年級前段五十名的釋由純粹是被他們用「高一同期正選隊友,一起補習一起狗」這種荒謬的理由拖來的。

釋由:就離譜。

但來了以後發現自己悠閑地喝着果汁吃着餅幹玩着手機看他們兩個抓耳撓腮也挺有意思的。

只能看不能吃的北原&小澤充分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參差:這個人吃餅幹的聲音還敢不敢再大點?(‵□′)︵┴-┴

釋由:呵,大聲點就大聲點,咔嚓咔嚓咔嚓。

北原能夠看着數學題堅持半小時不打瞌睡已經是破天荒的記錄了,實在撐不住走了一下神的時候七濑和音倒也不會苛求。他的餘光無意瞥到旁邊的人,只要不讓他學習,就連閑聊也是有意思的,于是沒話找話道,“佐久早前輩不是成績還挺不錯嗎?”

小澤額角略微冒出點冷汗:你的悄悄話其實很大聲啊喂,前輩肯定聽到了。

北原撓了撓腦袋實在想不明白既然可以不用複習為什麽會舍得浪費時間來看書做題,外面的排球場多香吶。

簡直太奢侈、太浪費、太過分了。北原忿忿地用筆戳着書。

小澤覺得自己以前國中時對北原川「孤狼」的印象和一腔敬佩全都喂了狗,這人只是單純地沒有眼力見吧——佐久早前輩這是為了來學習的嗎,這明顯是不希望七濑學姐單獨過來給咱們補習好嘛。不然你能指望他願意把他金貴的腳踩在你家沒有經過消殺的地板上?

但是這種事總不好說得太明白。小澤含混過去:“佐久早前輩對古典文學比較苦手一點吧。”

北原:“可以及格不影響部活不就好了?”

小澤:……

“人與人之間追求不同,境界也不同。”

“可……”

“做題,乖。七濑學姐特地整理的題呢。”

——

手指插進質地粗硬的發間,仗着是板寸頭不會變成雞窩窩,非常大力而煩躁地揉了揉。北原雙手扣着腦袋重重砸在桌子上。如果是有标準答案的數理科目還好,記住七濑前輩教的思路和方法也能拿個及格分。但世界上為什麽會有文學鑒賞這種不知所雲讓人暈頭暈腦的題目啊。

什麽叫「文中三次提到櫻花開了有什麽含義」,花開就開了怎麽還有含義的;還有「丈人不若未為相*」又是什麽東東,還要翻譯出來。

偏偏老師還稍稍提點了一句說這次考試卷子的重點是閱讀題。

北原額頭抵着卷子為支點,腦袋左轉右扭,複擡起頭來,腦門上印染上了一點油墨的黑漬。

人高馬大的後輩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眼冒金星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憐了,七濑和音本來就沒指望教一天就能讓他在國文方面有什麽太大長進,往好處想,至少數學補得還不錯。

于是她并沒有像北原擔心的那樣發脾氣,“哪道題?”

“一,三,七,十二,十四……”

北原咽了下口水,在七濑和音将将要誇獎他「只是五道不懂,還不錯」的時候,他支吾地吐出了後半句:“除了這些,都不會。”

一旁打開了第二罐果汁的釋由手上動作一頓,設想着把自己代進七濑前輩的角色碰到這種情況會怎麽做——

“北原川,看到這扇門了嗎?”

“很好,滾出去。”

真不愧是連佐久早聖臣和七濑和久都能管得了的人。釋由看見七濑和音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随即恢複過來,語氣平靜,“先看第二題。”

給北川講國語題實在是個漫長的過程,小澤等了等,等了又等,去問佐久早吧,不敢;問釋由吧,不僅會收到「你怎麽連這個都不懂」的降維鄙視,而且還聽不懂。所以趁着空隙見縫插針地向學姐請教問題。

七濑和音用筆在草稿紙上給他畫出簡潔的思維導圖,幫他理順思路,寫出娟秀字體的手剛将最後一劃勾完,又擡眼去看可憐巴巴盼望着的北原。

“佐久早前輩說的,聽不懂。”

剛剛佐久早看她太忙,主動屈尊降貴願意給北原講講題結果還被嫌棄了,他都沒有嫌棄他,這小子竟然先告狀起來了。

“我來吧,聖臣。”七濑和音接過他手中的複習題,轉而看向北原。

佐久早聖臣煩躁得不行,像囿于沙漠迷宮只能來回打轉的行者那般,卻偏偏嘴唇幹涸說不出話來,喉嚨深處倔強地發出一聲不滿的輕呵。這兩個小傻子這個不會那個不會平時得過且過,等到考前才急忙纏着和音臨時抱佛腳,忙到她連喝點水的時間都沒有。一遍不懂得講兩遍三遍,她原本清澈的聲音都帶上了些許枯萎的喑意。

七濑和音話音一頓,感覺自己的唇角有一片溫涼。她的視線餘光先是注意到了被遞到嘴邊的水杯。旋即循着搭在杯身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到腕骨,再往上。

對這個人她似乎從不吝啬自己的表情,她淺淺扯開一點笑,本欲放下手上的東西去接,卻在與佐久早聖臣視線相接時愣了一下。

她垂下眼,順從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點水,淺色的唇瓣被水份暈染開一抹紅色,如晨間玫瑰上未及消逝的一點清露。

剛剛他的那個眼神,仿佛有着足以帶人沉入海底的重量,不知道為何,七濑有一種他不會放棄的直覺。

當一個人的直覺已經強烈到像是放了一大群鹿在心裏那三分地踢踏如雷時,最好是聽從自己的第一想法。

在這種氛圍下北原還敢出聲是小澤萬萬沒有想到的,他似乎一點都不覺得,臭臉潔癖生人勿近的前輩給七濑前輩喂水喝有什麽不對的。

後來其實小澤問過,那時的他們都已經長大,年少時覺得不好意思羞于宣口的事情都化作追憶往昔時的感慨,北原将口中的烤肉囫囵咬完吞下,努力地去回想自己當時的心路歷程,“啊?就覺得……如果是他們兩個的話,一點都不奇怪啊。”

為了把兩個七濑區分開來,他們高一生一般都會這麽叫——“七濑學姐,”北原的眼睛已經變成了蚊香狀,生無可戀地把題本推了過去,看着她,“夏目漱石說'今晚月色真美'是什麽意思?”

七濑和音怔了一下,對上他深棕色的眼瞳。但同樣的錯她不會再犯第二次了,她不會再自作多情覺得這孩子對自己有意思,再聯想到他國語小測卷面上「17分」的刺眼字樣,她有充分理由可以相信——北原可能是真的不知道這個幾乎可以算中學生文學常識的答案。

以上的思考過程在現實中其實只過了兩秒。

七濑和音:“是:我喜歡……”

水杯被哐當一聲打翻,側倒下來骨碌滾了幾圈,傾翻的水漫成一片順着桌面紋理,想過拼命努力克制卻還是無能為力地淌下,就像少年無法掩蓋的心事,漚濕了躲閃不及的一片衣角。

他站起身來,“和音。”

眸光沉沉,“幫我個忙。”

.

即便不明所以,但依舊選擇相信。

七濑和音跟着他經過了北原家的洗手間,路過了挂着全家福的客廳,落定在敞開了窗戶的陽臺前。

那天黃昏的夕陽壯闊炫麗,天空的淺紫和淺藍混合在橙紅色當中像攪拌不開的顏料。樹枝被早先陽光的熱度熨燙地留有餘溫,矮樹上結出紅色的小圓果,隐約散發出尚且酸澀的果香味,氤氲在後來的回憶中變成了青澀芬芳。

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想要通過眼睛的窗戶直直望進去找尋些什麽。

“你剛剛要回答他什麽?”

她幾乎差點就要條件反射說出來了。

“夏目漱石把'我喜歡你'翻譯作'今晚月色真美'……”他低沉下來的音色帶着一點暗啞,将每個字都變得極其缱绻,他呼出來的氣息混合在風裏,拂過她的臉頰。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跳得極其厲害,引起的一陣戰栗侵襲了她的身體,從腳後跟到每一根發絲,每一根血管都被什麽東西填滿,以至于她伸出去的、拿着手帕的手都在不自覺地輕輕顫抖,每一根手指頭上都像黏連着細膩透明的蛛網,輕盈而溫柔,卻令人無法掙脫。

和音的眼睫輕輕顫了一下,略微垂落的手被人用更寬大的手掌覆蓋着不許她輕易逃脫,甚至往前走了一步。

觸及靈魂的顫抖太厲害了,她想,她甚至覺得眼前這個人的聲線也在輕輕發抖着。卻沒有辦法将視線從他眼中移開。

“那'我也喜歡你'要怎麽說?”

風吹過細葉,有簌簌的輕響。

她啓唇,輕吸了一口氣,全身因為盈滿而停滞堵塞的東西終于開始随着血液重新流動起來。

或許過了很久,或許不是。

她聽見自己說——“風也溫柔。”

太陽還固執地露出半個身子趴在山頭上,橘色的顏料濃墨重彩地遺落在人間。

而現在明明沒有月亮。

他唇齒間顫抖着發出這樣的聲音:“月色真美。”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勾住将她裹住且由于過大而觸到自己掌心的指尖。

她的動作很慢,像是為了給足了他思考和拒絕的時間。

她偏過頭,将右耳貼在了他的胸膛處,喃喃細說:“風也溫柔。”

【作者有話說】

中途來辦公室交東西卻不小心目睹了這兩個人光天化日當着教導主任的面就敢在桌下勾小手手的路人同學,恨不得自戳雙目七濑前輩,你妹,沒了古森同學,你弟,人設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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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日本高中古文裏竟然還有愛蓮說和論語這些,之前查了一下他們的高考卷發現近兩年的漢語試題分值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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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的提要可不随便白取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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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在一起了,請誇我,不要停,我承受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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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在一起,四舍五入就算我正文完結了吧真的,就這樣算正文完結怎麽樣小情侶談酸臭戀愛有什麽好看的左不過就那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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