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 恰到好處
第48章 048 恰到好處
白蘭順從地被這只手的主人拽着, 離開了混亂的舞臺與狂歡的人群。
但他們并未徹底離開這個酒吧,而是輾轉來到了後臺的休息室內,關上門, 落鎖。
優秀的隔音設備瞬間将群魔亂舞的世界隔開,白蘭轉身,看到了那張熟悉的、卻又比他記憶中更為年輕的臉。
他應該是十八、九歲左右的年紀, 面容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舉止略顯青澀,遠沒有白蘭記憶中那麽沉穩可靠,也遠沒有成熟到會不動聲色來套他話的地步。
但是,非常可愛。
沢田綱吉鎖好門後,轉身看向白蘭, 滿臉都寫着不贊同, 像是有一肚子話要對白蘭要說。
然而,在他對上白蘭雙眼的瞬間,他突然呆了呆, 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等等?他剛剛是不是……
年輕人愣住了, 身上那難得一見的強勢氣勢像是戳破的氣球, 咻地跌落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着尴尬與羞愧的神态。
他的目光開始游移,腳步挪動間, 手也已經悄悄藏到身後, 一副只要白蘭稍有異動他就要奪門而出的樣子。
實在非常可愛。
白蘭心間發癢,指尖也有些發癢,忍不住想要上前戳戳這張臉, 甚至做出點更過分的事, 看這個人還會不會露出更可愛的表情。
但他忍住了, 沒有貿然吓跑這只小動物,只是聲音平淡地說:“找我有什麽事嗎?”
“……欸?!”
白蘭故作不解:“你難道不是因為有事找我才把我拉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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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一驚,開始有點炸毛了,一種像是心虛的表情開始浮現出來:“這,這個……其實我……”他聲音磕磕巴巴的,一看就知道很不擅長說謊。
白蘭故作不知,聳肩:“看來現在沒事了……行吧,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白蘭一步步向沢田綱吉走去,将二人的距離逐漸拉近到危險的距離。
但此時的沢田綱吉卻不知為何,好像失去了小動物對危險的優秀感應,完全沒有逃離,而是呆呆看着白蘭走到他近前,俯身,手掌輕按在門扇拉手上。
“——等等!”
在最後一刻,在白蘭拉開門前,沢田綱吉按住了白蘭的手。
白蘭微微側頭,向他看去。
此時此刻,二人身形交錯,靠得極近,甚至能夠看清對方眼中屬于自己的倒影。
重疊的手掌上,溫度透過皮膚相互傳遞,呼吸的聲音似輕似遠,但卻震動着耳膜,化作心跳的擂鼓。
白蘭目光顫了顫,看着面前這個跟他近到不足一個手掌的距離的人,感到對方與自己實在太近,近到自己好像稍稍俯身就能落下親吻。
但他的聲音仍然平靜:“怎麽了?”
年輕人目光狼狽回避,神色像是慌張得厲害,又像是害羞到極點,臉上浮出了羞慚的紅色,但聲音卻是悶悶不樂的,有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嫉妒與失落。
“白蘭你……你喜歡……那樣的嗎?”
“什麽?”白蘭好整以暇,“喜歡哪樣的?”
年輕人臉上發燒,相信如果此刻地上有一條地縫的話,那麽他一定會想要鑽下去。
又或者,這樣的一幕如果再早個兩三年的話,這會兒的他也已經奪門而出了……但還好,臉皮這種東西就是會随着年紀的增長而不斷變厚的。
所以這會兒的他還能站在原地,咬着牙,硬着頭皮繼續問了下去:“我是說……白蘭……你喜歡舞臺上那樣的人嗎?”
他終于擡頭,看向白蘭的眼睛,定定注視:“你喜歡他們嗎?”
這恐怕是他能說出的最直白的話語了。
再多的話,他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但這也已經夠了。
畢竟試圖馴養一只過分警惕膽小的小動物,本就是需要耐心的。
而目前的進度也已經大大超出他的預料了。
白蘭眼中流露出笑意,心中浮出了微妙的滿足。
他沒再為難這個可憐的小動物,聲音又甜又輕:“沒有哦。這次啊,完全是別人邀請我我才過來的,我可不知道會是這種表演,否則我才不會來呢!我喜歡的可不是這種類型!”
“那你喜歡什麽類型?”年輕人忍不住追問。
白蘭輕瞥他,微笑起來:“當然是像綱吉君這樣的類型啦!你可是我的理想型呢~”
年輕人表情空白,呆呆看他,但一種更漂亮的紅暈不知不覺從臉上浮現。
白蘭呼吸一滞,心跳愈快,感到原本還算寬闊的休息室竟突然變得狹窄,就連空氣都似乎躁動起來。
他心中暗感不妙,手上用力,準備推門出去。
可年輕人又一次抓住了他。
“白蘭,你說的——”年輕人很快就回過神來,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什麽漂亮的東西在其中躍動,定定看他,“——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白蘭臉上的輕佻笑意慢慢淡去,難以移開目光。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大過一聲,感到一種像是飄飄然的情緒籠罩着他,在他心底萌芽。
白蘭感到有什麽東西在不知不覺中失控了。
他們之間的進度太快了。
這是不正常的。
所以他正确的選擇是及時拉開兩人的距離,以松弛有度的心動和不遠不近的距離,對這只警惕的小動物進行誘惑,讓他主動向他走來。
這才是最好的馴養的辦法。
可是——
誰能拒絕小動物可憐巴巴的目光呢?
而且對方還那麽可愛!
當這樣可愛的人用這樣可愛的目光看向你,期待問你是不是喜歡他時——這誰能拒絕?
至少白蘭不能。
他完全招架不住。
“唉……”
白蘭眉頭緊皺,發出了近乎挫敗的嘆息。
“是啊是啊,是真的呢。”他哼笑着,“像我這種人,最喜歡的就是綱吉君你這樣的類型了,所以你最好現在放手,讓我出門,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
白蘭輕瞥一眼,恐吓起這個小動物:“否則我就要來親你了!”
這實在是個很可笑的威脅,甚至十分幼稚。
不過白蘭覺得這種威脅對這個小動物來說是完全足夠的,畢竟這家夥就是這樣膽小,肯定被吓一次就跑掉了。
然而白蘭完全想錯了。
因為那個年輕人竟然半點沒有退縮。
“那……如果我說我也喜歡你——”他出乎意料的勇氣十足,出乎意料地寸步不讓,甚至他眼中亮晶晶的東西也沉澱為了一種透亮的笑意與躍躍欲試,“我可以親你嗎?”
“……”
白蘭呆住了,用一種近乎無法理解的表情看向他。
沢田綱吉臉上發燙,但卻堅持追問:“我可以親你嗎?”
白蘭像是徹底陷入了茫然。
于是沢田綱吉決定用行動代替語言。
他拽住白蘭的衣領,令此刻呆得近乎可愛的白蘭微微低下頭來。
——合适的距離,合适的時機,合适的地點,合适的氛圍。
一切恰到好處,巧合得如同早有預謀。
沢田綱吉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響如擂鼓,天性中深藏的謹慎讓他下意識想要退縮。
但不行——只有這次,絕對不行!
他下定決心,動作果決,飛快側頭,親吻上白蘭冰冷的唇,如同野獸給自己的心愛之物蓋上屬于自己的印記。
他的動作很輕,親吻一觸即離,接着他後退了些,有些忐忑地看着白蘭的反應。
——他會怎麽想?
沢田綱吉緊張思考。
——他會怎麽做?
沢田綱吉腦袋裏亂得一塌糊塗
——他會……讨厭我嗎?
寂靜的休息室中。
白蘭呆了一會兒,手指不知什麽時候松開了門,輕輕撫摸自己的唇。
而後,白蘭慢慢回神,用一種令沢田綱吉感到臉紅心跳的奇妙目光看他。
“綱吉君……”白蘭輕笑,“你覺得你在幹什麽?”
在幹什麽?
當然是親你啊!
沢田綱吉鬧了個大紅臉,目光游移,說不出話。
白蘭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綱吉君,關于這件事,我已經有些明白了……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問題要問你——你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戀愛嗎?”
白蘭聲音輕緩,諄諄善誘。
“喜歡只是一種心情,你可以遠遠看着喜歡的人,然後任由這種心情在心中發酵,保持它最美好的樣子,可是戀愛卻是兩個人不斷靠近的過程。戀愛是他人對你隐私領域和你全方面感官的入侵,當這樣的入侵達到一定境界後,你甚至會感到反感——因為‘他者’與‘自我’,就是有着這樣巨大的不同……想一想吧,綱吉君。”
白蘭微笑着,像是在拒絕,又像是在誘導。
“每個人都會有屬于自己的氣息,當我向你靠近的時候,你首先會聽到我的腳步聲,緊接着,你會嗅到我的氣息……這是屬于嗅覺的入侵,綱吉君,你會對此感到讨厭嗎?”白蘭側頭看他,神色好像只是單純好奇。
沢田綱吉瞪大了眼,感到一種威脅的氣息悄然籠罩,于是這會兒真的有點驚慌失措的小動物模樣了。
他想要後退,但身後就是門扇,退無可退。
他想要呼吸,但不知道為什麽,竟又不敢呼吸。
于是他只能回答。
“不,不會……”
“不會什麽?”白蘭追問。
“……不會讨厭。”他不敢看白蘭,臉紅得厲害。
白蘭露出故作純良的狡猾笑容。
“很好……那麽綱吉君,你現在有聽到什麽嗎?”
“……”
白蘭輕聲道:“當一個人接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以綱吉君你這樣優秀的聽力,你會聽到我的聲音——聽到血液在我血管中流淌的動靜,聽到我心髒的跳動聲,當然,還有我呼吸的聲音……這是戀愛階段後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聽覺入侵。綱吉君,你會對這個感到讨厭嗎?”
“……”
說話的聲音,血液流淌的聲音,心髒跳動的聲音,呼吸的聲音……
聽覺——
沢田綱吉真的在這一刻感到了自己優秀的聽覺。
而他也真的第一次覺得這樣的聽覺優秀得是這樣不合時宜。
沢田綱吉想要捂住耳朵,但又不知道為什麽無法擡手。
白蘭微笑追問:“你會讨厭嗎?”
明明這時的白蘭什麽都沒做,甚至主動而禮貌拉開了距離,但一種越發令人臉紅心跳的氛圍不知什麽時候籠罩了他,讓沢田綱吉感到自己像是喝了酒一樣醺醺然了起來。
沢田綱吉張了張嘴,聲音開始顫抖:“……不會讨厭。”
白蘭微微一笑:“好哦,那麽接下來是味覺——”
對方呼吸在這一刻凝滞。
白蘭笑意不改,還想要繼續說下去,但下一刻,他袖子一沉,一只手拽住了他。
“……別……”
“嗯?”白蘭故作不解,挑眉道,“怎麽了?”
“別說了……”他的聲音越發顫抖,像是難以承受。
白蘭終于露出滿意笑容,上前一步,輕輕捧着這個年輕人的臉,近乎愛憐地輕撫過他滾燙的面頰。
“為什麽不說?”白蘭才不會放過這個竟然處心積慮、試圖反向馴養他的小家夥,惡劣說道,“綱吉君只聽到這種程度就不好意思了嗎?那你怎麽好意思主動來親我?”
年輕人:“!!!”
年輕人害羞到極點後觸底反彈,抓住白蘭的手,惡狠狠瞪他,試圖露出超兇的氣憤表情。
但這樣的炸毛反倒戳中某個惡劣家夥的萌點,讓他表情柔軟下來。
“……好啦好啦。”白蘭嘟哝,心尖再次發癢,“你有什麽好生氣的?明明我都沒生氣……”他小小哼了一聲,“就這麽喜歡我嗎?”
年輕人又臉紅了。
他似乎總是容易臉紅。
當然也有可能是剛剛白蘭逗得太過分了。
白蘭嘆息笑着:“好吧,我不問了——不過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還來?!
沢田綱吉瞪視他。
白蘭溫柔看他,輕飄飄道:“你會後悔嗎?”
沢田綱吉像是又要炸毛了。
白蘭連忙哄他:“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白蘭微笑,輕輕俯身,令兩人的距離靠得極近:“那麽綱吉君——你現在準備好了嗎?”
這一刻,那些關于聽覺與嗅覺的話再度浮現在沢田綱吉的腦海。
別說準備好了,他已經再次開始緊張了。
白蘭笑出聲來,幹脆捂住沢田綱吉的眼睛。
驟然降臨的黑暗中,沢田綱吉感到一個冰冷但卻柔軟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然後他終于親身體驗到了——
關于白蘭沒有說完的“味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