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不用謝,宋小姐
第5章 chapter5 “不用謝,宋小姐。……
躲不過去了。
宋枝想。
周致摸着腦袋:“難道是沈先生幫我們給了?”
宋枝點頭,吸了口氣。
“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
沈祈聞的桌子上只上了茶。
熱煙往上直冒,茶香袅袅。
她挽上周致的手腕,憋出兩個字:“謝謝沈先生。”
周致也說:“怎麽能讓您幫我們給呢?應該是我們請您吃飯才是。”
沈祈聞淡笑着回:“謝什麽?”
他拿起桌子上的白瓷茶壺,往碧綠的茶盞裏傾倒。
煙霧細密,夜色靡靡。
宋枝盯着那杯茶,輕聲道:“謝謝沈先生這頓飯。”
沈祈聞的手捏着茶杯轉圈:“坐。”
宋枝看了眼周致,兩個眼珠一轉,無聲的表達自己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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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致就像沒看到一樣,笑呵呵的扯出椅子,讓她坐下。
宋枝站了三秒。
沈祈聞捏起茶杯,送到嘴邊,小抿了一口。
她終究還是坐下了。
宋枝坐的位置靠着窗邊,往下望去。
是整個四九城的燈火璀璨。
“好看麽?”沈祈聞端着茶喝,若無其事的問她。
“好看。”她答,确實發自內心的覺得好看。
早春依舊有寒氣。
夜色融融,擡頭黢黑的天幕上綴滿的繁星。
低頭,車輪滾滾,南來北往。
城市的燈光燃成了篝火。
沈祈聞垂着眼,冷白的手捏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頭往上擡了擡,不動聲色:“想去六十七樓看看麽?”
桌子下,宋枝悄無聲息的捏住了周致的手。
宋枝很漂亮,但是不是那種一眼驚豔的漂亮。而是透着一股子的清晰勁,像純白的紙,或者說清的可以看見魚的池子,連一點苔藓都沒有,透的發亮。
涉世未深,看人看事,非黑即白。
她低頭,右手揉着茶杯,暖暖的,讓整個人身體都熱起來。
“十七樓的剛好,挺好看的,再高看着就有點吓人了。”
沈祈聞側過頭,對上她透亮的眸子。
一水的清白無辜。
她好像真沒懂他在說什麽。
他在邀請她,進入他的世界。
沈祈聞呷了口茶,入口是清淡的雪松味。
“欸,行,那我馬上過來。”周致接了個電話,對着電話的那頭應了這麽一句。
挂完電話看向宋枝的時候他解釋道:“陶行,就是那天你見過那個。”
宋枝輕輕嗯了一聲。
周致才接着道:“他說工地上施工出了點事,讓我去看看。”
他看了看宋枝,又看了看沈祈聞。
宋枝趕忙接話:“我陪你一起去。”
周致說:“是去工地上,有點遠。”
言下之意,是讓宋枝別去。
沈祈聞瞧着外面的天,說:“你去吧,我送宋小姐一程。”
周致說:“那麻煩您了。”
宋枝沒說話。
沈祈聞看着宋枝,嘴角勾起的笑轉瞬即逝:“不麻煩。”
“順路。”他把這兩個字,敲在宋枝的心口。
周致走了。
宋枝裹了裹自己的衣服。
沈祈聞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黑白相間的外套搭在背後的椅子上。
白色,把他整個人襯地清冷矜貴極了。
連帶着身上地壓迫感也柔和起來。
其實,她已經想走了。
只是周致才走,她不知道怎麽開口。
面前的茶已經沒有冒着熱氣了。
但空氣中卻還是清透的雪松香,像沈祈聞這個人一樣冷冽。
侍應生端上來一盤精致的牛排,還配了一碗她叫不出名字的熱湯。
又将一份抹茶甜點放到了她面前,雙手恭敬的将叉子遞給她,示意這個蛋糕是她的。
侍應生雙手交疊在小腹前,沖她一個謙卑的鞠躬:“宋小姐慢用。”
宋枝不适應的看了沈祈聞一眼。
他溫吞的,語氣帶着點安撫:“給你點的,嘗嘗。”
宋枝沉默了幾秒,手裏的叉子在蛋糕上胡亂攪和,問得坦白:“這層樓不是吃日料的麽?”
沈祈聞只是笑:“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他冷白的手,骨節分明,又細又長。
在盤子上橫切豎劃。
像極了一副動态的水墨畫。
他一口一口的吃着,暖色的燈光打在他肩上。
嚼的很慢,如果不仔細看,可能看不出他嘴裏有東西。
他邊吃着,邊溫溫的瞧着她。
也不說話。
宋枝恍然覺得自己好像他的下飯菜。
沈祈聞放下刀叉,眸子裏的暗沉直染進她心底,他終于開口:“宋小姐吃好了麽?”
她的指尖好像被這句話燙了一下,放下了手裏的叉子。
盯着面前幾乎沒動過的抹茶蛋糕。
是好吃的。
只是她現在不太吃的下就是了。
宋枝醒了醒神,說的清晰:“吃好了,剛剛吃的挺多的,不太吃的下。”
沈祈聞慢悠悠的起身:“那我們走吧。”
轉身時,他将椅子後的外套取下,挂在臂彎間。
離開的時候,侍應生送上來賬單讓他簽字。
他接過筆。
寫的行雲流水。
豎撇橫折,筆鋒逼人。
比他整個人的攻擊性強多了。
宋枝定定的站着等他,白色針織衫露出纖細的鎖骨。
泛着冷白。
透着最簡單的清高。
下樓,她跟在他身後。
踩着他的影子。
“宋小姐,”沈祈聞突然叫她,他猝然開口,薄涼的唇色,染着早春的水汽:“想不想去看看夜景?”
他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
“既然招呼了,總要照顧好才是。”沒等宋枝想好怎麽拒絕,他近乎步步緊逼。
宋枝彎着腰上車。
沈祈聞站在車門前,她身後。
眼前飄過一縷雪白,少女彎折的身子,将上衣往上提,露出雪白纖細的腰身。
濃濃夜色下,白的發光。
一只手就能擒住。
沈祈聞不動聲色的瞧得仔細。
一寸寸抽絲剝繭般,将她細細的盯住了。
黑沉的眸子,染上了霧氣。
連帶着整個人開口都沉的可怕:“去三環高架。”
他吩咐下這麽一句,坐進車裏,合着眼假寐。
試圖甩去剛剛看到的雪白。
按下心頭的蠢蠢欲動。
車開上了高架,宋枝下意識的盯着車窗外直看。
燈火流動的像彩帶。
她看向沈祈聞,他眼眸清明,溫聲問她:“好看麽?”
他斯斯文文的,好像是真的來帶她看看夜景的。
宋枝答:“好看的。”
确實好看。
沈祈聞的目光,越過宋枝,看向窗外。
清透的眼透着暖色,好似慈悲。
“知道你們的方案為什麽過不了麽?”
宋枝一頓,她以為這是明天談的事。
“為什麽?”
他松散的坐着,整個人沉進夜色裏:“那片地,之後住的都是行業精英。他們追求的是時尚、高質量、極簡的生活。”
“你們的設計太複雜。”他沉了一陣:“或者說,太溫馨。”
沈祈聞像一個老師,在此刻充滿了耐心。
宋枝反駁道:“行業精英也需要有家庭吧?”
沈祈聞挑眼慢悠悠的掃過她,音色從容:“家庭不是他們的必需品。”
“那他們要什麽?”
“錢。”他說的很直白:“他們要錢,去過取悅自己的生活。”
宋枝啞然。
她似乎還沒有明白,這兩者有什麽不同。
宋枝掃了他一眼,小鹿般的眸子,透着執拗:“那您呢?你現在有錢,以後就不會結婚了麽?”
她是個勇士,指劍向他。
什麽也不怕。
“不太需要。”沈祈聞盯了她半晌,才似笑非笑的開口:“除非,遇到了想要結婚的人,愛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宋枝一怔。
她被他的目光鎖定,光影在他臉上跳躍變換。
他仿佛伏地而起的獵人,她是山間瘦弱的麋鹿。
他編織獵網,設下陷阱,引她深入。
卻在這一刻,提起屠刀。
揮劍砍下。
讓她心驚肉跳。
沈祈聞的目光停留在她清秀紛亂的眉眼間,笑得輕柔:“明天把圖紙拿過來給我看看,我告訴你怎麽改。”
宋枝恍若回神般的縮了縮肩膀,面對他的視線,她實在有些難捱,只得應下。
車子已經駛下了高架,在往她家的地方開。
她冷汗涔涔,捏着的手機,在此刻收到信息。
【枝枝,咋樣了?你回家了沒?】
【我這邊還沒處理完,要等會。】
宋枝雙手拿着手機,放在大腿上,開始回道。
【路上了,別擔心。】
【你忙完早點回。】
【我到家了給你發信息。】
然後周致就沒有再回她信息了。
沈祈聞坐在黑色的車廂了,緩緩坐直了身子。
他上嘴巴碰下嘴皮,問的随意:“周致?”
宋枝笑着答:“嗯,他問我到家沒。”
他不接話,只是拿出一種上位者的姿态,将她看了個仔細,他說的冷冽:“周致不是做生意這塊料。”
宋枝沉了臉色,執拗着:“那沈先生和他做生意幹什麽?”
沈祈聞笑的諱莫如深,光影沉沉間,她透過他黑亮的眸子,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一字一頓,偏要讓人聽個清楚:“自然是,有其他能做的生意可以做。”
車停了。
宋枝扯開車門下車。
少女站定在風裏,将黑夜撕成兩半,她站在白白路燈下,他坐在幽幽夜色裏。
這條路,楚河漢界,泾渭分明。
她抱着雙臂,眉頭蹙成一團,冷聲冷氣:“謝謝沈先生。”
沈祈聞只是凝着眉笑,垂着的眼皮耷拉下去,明眸稍彎:“不用謝,宋小姐。”
她轉身,腳步飛快,走的很急。
把他當成了洪水猛獸。
明月高懸,低頭殘影相照。
他如同被春天澆融的雪水。
坐落光影裏。
像佛,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