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不用你标記”
第2章 02.“不用你标記”
那抹清新香甜的信息素味道,萦繞在他們周身,遲遲不散。
疼痛帶來的感官刺激,似乎也拉低了餘溫言的忍耐度,他不知哪來的勁,一把推開謝秉川,微垂着頭,冷白灰發絲垂落,遮得他眼眸晦暗不明。
“不用你标記。”他艱澀地從喉間擠出幾個字來,推開謝秉川的手還在發顫。
盡管他将謝秉川推遠了,可那不屬于他們兩人的信息素味道依然存在。
他不喜歡,他讨厭,他本就是一個有情感潔癖的人,分化前,對于即将分化成哪方,他都無所謂,只要求一點——未來的伴侶能夠一心一意地待他。
可分化結果出來當天,他的信息素暴走,在場的所有人都受了影響,餘家二少爺信息素有毒的新聞,很快傳遍了全城區。
遑論找一個一心一意對待他的伴侶,根本沒人敢接近他,甚至給他蓋上“危害社會、危害聯邦”的章,揚言必須得把他關起來。
就像現在一樣。
謝秉川的信息素不僅壓制了他的毒信息素,還安撫了在場所有人,将他們從幻覺中抽離。
村長佝偻着身子,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怒目瞪視着他,枯瘦的指尖朝前指着、顫着,不自覺地退了兩步,半晌聲音終于從喉嚨裏奔出:“你信息素有毒,怎麽還敢出來外面瞎晃!打算害死所有人嗎!”
後面一個頭綁着厚布料的男人,猶如劫後餘生般喘着氣:“我都說了不能綁他了吧,他那信息素,除了同他匹配度相悖的alpha能壓制,沒人壓制得了!”
村長面色難看地打量他們兩人,陰着臉,鼻尖聳動:“匹配度0%了還能結婚,餘家二少爺架子果然不小。”
“高階的不會受影響。”謝秉川淡淡開口。
言下之意便是:你們受影響是你們自身的問題。
謝秉川在外總是會維護他的,但也只是出于他的身份,和他們表面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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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鮮亮,內裏早就腐爛透了。
村長頓時暴跳如雷,指着他們“你……”了半天後,又起伏着胸膛平複怒氣:“雪山有靈,幾十年前便曾經發過一次威,把山腳下的村子全埋了。你們這樣胡亂闖,若是又觸怒了雪山,不僅害死你們自己,還會害死這裏所有人!”
“我們了解過,清楚。”
“你們不清楚!”村長愠怒,“上頭派了多少地質隊來,你們難道一點也沒聽說過嗎?十幾年間啊,斷斷續續派人來,就為了這所謂的,戰略樞紐。”
似乎氣急攻心,村長咳了兩聲,喝了口水才繼續說:“那麽多人,進去就沒有蹤影了,山上常年刮風下雪,我們自己都不敢上去,連他們屍體都找不回來,你當我們不惜綁架,就是蠻狠不講理,要給你們添堵的嗎!別看外面現在風平浪靜,只要你們一跨入紅線,那暴風雪立馬就刮起來,到時候別說全屍了,都沒人替你們收屍!”
謝秉川言簡意赅:“我們同他們不一樣,是專門探查此類地質的。”
“是啊村長,”隊員從門外探頭進來,“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他們也不會委托我們來。”
村長冷哼一聲:“那你們怎麽保證,你們不會碰到山脈,不會觸怒山神。”
山神都扯出來了。
隊員臉上一陣無奈,正想吐槽兩句,想起先前每天早晨,他們隊長都會虔誠地去山腳下的山神廟裏跪拜,便把話憋了回去,再三保證:“不會碰到的,若我們發覺有什麽異樣處,絕對收手。”
村長将信将疑,但還是微微颔首,又一思慮,道:“不得行,你們得留個人給我們,安然無恙下來再和我們交換。”
謝秉川輕咳一聲:“我留下。”本來易感期也去不了。
“你是這個地質隊的隊長,留你了,他們怎麽出來,”村長揮揮手,讓他們帶個人進來,“本來我們想着,多抓個人,你們要真對這個omega不上心,就換另一個威脅你們。”
人還沒被帶來,餘溫言便聞見那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像受激的貓般,豎起毛發,死死盯着門口。
一個omega被推了進來,跌跌撞撞的,擡眼看見他的時候滿臉嫌惡。
是他的哥哥。
身上還帶着一抹清新香甜的信息素味道。
是謝秉川身上、其他omeg息素的味道。
本因為寒冷生的疼已經麻木了,在這一刻卻越發清晰起來。
怪不得餘夏那般不待見他,餘溫言突然就清楚了。
被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奪走alpha,任誰能對他好臉色。
他別開臉,避開餘夏灼熱得要将他捅穿的視線。
“這個,和,這個,”村長點菜似的,點點他,又點點餘夏,“你們可以帶走一個,留下來一個。”
“讓餘夏走,”謝秉川說,“地質考察需要他。”
盡管是毫無懸念的挑選,可當餘溫言聽見謝秉川沒有猶豫地說出“餘夏”兩個字時,他的心還是不受控地抽疼了一下。
果然無論什麽時候,他都不是謝秉川的第一選擇項。
餘溫言咬着後槽牙,由內往外的疼痛他都忍住了,此刻卻只想捂住耳朵,逃離這裏,耳朵捂不了,他把臉都埋進腿間,只留一只眼睛往外看。
餘夏被解開綁着手腳的繩子,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甩甩手離開,餘溫言看着門邊的光逐漸熄滅,把留存的眼睛也徹底埋了進去。
隊員似乎在和村長說着什麽,指責他綁架行為不當,若有下次他們會直接上報聯安局。
聲音越走越遠,耳邊安靜了,靜得只剩屋內人的沉重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餘溫言才将頭擡起。
體內亂竄的冷杉信息素總算徹底壓制住了他的信息素,休戰似地不亂跑、不折磨他了。
但是這裏是雪山山腳,木屋擋了不少冷風,但還是漏了不少進來,少了由內而外的冷意,卻少不了冷風刺入皮膚的寒冷。
身上一陣暖和,餘溫言一愣,低頭望着眼前攏了攏的夾絨厚大衣,遲滞地朝身後望去,看見了謝秉川的臉。
“你沒有走?”他問。
他內心又開始期待起來。
只要一句,只要謝秉川說一句“想陪你,所以留下來”就好。
但餘溫言清楚,謝秉川是因為易感期才留下來的,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謝秉川半晌沒回答,餘溫言也沒追問,坐回去,把身上的大衣往裏拽了拽,貪婪地汲取謝秉川的溫度。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餘溫言都要忘記他問了這個問題,謝秉川突然出聲:“嗯,陪你。”
餘溫言拽着大衣邊的指尖頓時蜷縮了一下,擡頭看他。
謝秉川靠着牆,合着眼睛,眉眼看起來也比平時柔和不少,似是易感期的影響,至少不再像是一塊冷冷的冰磚了。
他躊躇幾許,試探開口:“你打抑制劑了嗎?”
“嗯。”
餘溫言從喉嚨裏小聲擠出一句“那就好”,便找不着話題,不再說話了。
這間屋子除了一個看起來神神叨叨的老婆婆外,便沒有其他人。
“你的額頭,怎麽回事,還有右手,怎麽垂着。”謝秉川突然開口,眼睛卻依舊閉着,沒朝他這邊看來。
餘溫言聞言摸了摸額頭,才發覺額頭覆着一層幹涸的液體,還不斷滲出新的,順着額頭下滑,直至下巴。
裏頭的信息素沒溢出影響別人,大概是因為被謝秉川的信息素壓制着。
“額頭應該是剛剛不小心摔的,右手……右手凍麻了。”鼻尖的冷杉味很濃,餘溫言吸了吸鼻子。
“別碰。”謝秉川攥住他的手拉開,他眼神四處搜尋,停在老婆婆身上,問出聲,“婆婆,有沒有碘伏和繃帶。”
婆婆“啊”了一聲,擺擺手:“消毒的東西沒有,綁的有,我給你拿,消毒就用雪抹一抹就好了,很幹淨的。”
說着就去門外抓一把雪來,要往他額頭抹,還未觸及他的皮膚,餘溫言就已經感受老婆婆手裏雪堆散發的冷意,不由自主地朝後傾斜,只想躲開。
謝秉川擋下:“他怕冷,我來就好。”
老婆婆笑得眼睛都沒了:“他們總說你們關系不好,這看着也沒不好吶。”
餘溫言垂眸,又擡眼瞥了謝秉川一眼,咽了口唾沫,違心道:“換誰受了傷,他都會負責的。”又緊張地擡起眼眸等着謝秉川開口說話。
同意也好,反駁也罷,謝秉川不可能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
但謝秉川神情依舊淡淡的,撩開他的劉海,仿佛剛剛說的那些,到他耳邊都自動拐了彎,沒一句聽進去。
餘溫言收回眼眸,左手指尖打着木地板玩。
地板有了些許黴點。餘溫言擡眸環視周邊。這間破敗的木屋已經算是方圓百裏內,住起來舒适點的屋子了。
雪陵村太偏僻,交通經濟十分落後,更何況,這裏一年四季都飄着雪,中階層都不肯來,還待在這裏的,要麽是有牽挂在此,舍不得走的,要麽便是一輩子走不了的。
醫療不發達,連日用品都難采買。
若不是謝秉川近一年的地質考察要待在這,餘溫言也不會重回這裏。
謝秉川給他包紮着,老婆婆就坐在他旁邊,枯瘦的手攥着他的手腕,一雙似能攝魂的眼睛直挺挺地盯着他。
總被打量嘲笑的餘溫言,也還是被盯得受不了,眨眨眼問道:“婆婆,怎麽了?”
“你信息素不好嘞。”婆婆說。
又是因為信息素。
餘溫言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
“我們這,之前也有個人,他信息素啊,味道好難聞的,聞到的人總會頭暈、生病,大家好讨厭他呢。”
“他現在如何。”謝秉川收拾完東西,坐下問出聲。
“後來,我們村子裏來了個游醫,技術好得不得了,妙手回春吶,一下就把他的腺體治好了,腺體好了,他也就不用躲在這一年四季都下雪的鬼地方,出去闖蕩喽。”
“游醫?他還在村子裏嗎。”謝秉川問。
婆婆擺手:“游醫嘛,游走啦,不過過段時間可能又要繞來了,等他來,你們找他看看呗。”
餘溫言和謝秉川對視一陣,又各自別開視線。
謝秉川和婆婆詢問游醫的長相細節,餘溫言在一旁出神。
八年前,他們協定結婚時就表明,婚姻持續到他的腺體被治好。
治好腺體就意味着,他們是時候離婚了。
是時候放謝秉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