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顧卿憩枕畔
阿羽打來涼水，執明将白絹放入水中，輕輕擰幹，依着醫丞說的法子，小心地擦拭着慕容離的額頭。
也許是發熱并不好受，慕容離的眉頭擰在一次，皺巴巴的，雖是昏睡着，嘴也嘟着，這副表情依稀那日兩人一起生火做飯的樣子。
執明還記得那是七日之約的第一天，他和慕容離要在荒郊野外的湖心屋自己做飯。當了小半輩子的王，執明哪裏會生火，阿離卻說他會……
谪仙一般的人吶，執明不肯信。
慕容離解釋說瑤光被滅後，他獨自一人流亡在外，“若不會生火做飯，荒郊野外，我如何活的下來？”
他說時雲淡風輕，還帶着點玩笑的意味，看他的眼神像個自豪的孩子。執明從沒見過慕容離那樣的眼神，仿佛兩人都是王，他執明是個不會做飯的，他慕容離卻是個會做飯的，就足夠他驕傲一陣子了……
那時慕容離的眼裏是滿足的，和從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執明心中微微一動，如清風撩過湖面泛起的漣漪……
那天的最後，還是執明生的火……
為什麽？
因為他心疼了，在慕容離笑着說“如何活得下來”時，他就心疼了。
伸手揉上那人一頭細軟的青絲，他朝他笑笑，然後兀自接過生火的器具。
然後就有了那場差點把屋子炸掉的失敗經歷。
慕容離被他失敗的生火熏得一臉灰，他下意識地就想給他擦掉，當時他也是這般嘟着嘴，皺着臉，讓執明覺得好笑，好玩，又很惹人憐。
執明的手指柔柔地摩挲過慕容離的眉頭，他想撫平那人的眉心，這樣的一個慕容離，這樣的他們，緣何會有沙場相見的那天……
“原來人都是自私的，”執明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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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視慕容離為唯一，便也希望他的心上他也能是唯一。
墨染一般的眉深深擰起，“為何不能和我說真話？”
只要你說你要，我什麽都可以讓給你……哪怕是……
執明的手頓住……自嘲一笑，“阿離，還是想要這天下嗎？”
回答執明的是昏睡的慕容離，這般不設防的樣子，也只有病中沉睡才看得到吧？
說來這也不是第一次他這樣守着他。
第一次這樣守着他時，他雖擔憂，卻也開心。然而也是那次，他在他的簫中發現了短劍，那時他便知他不簡單……
常伴君側還帶着武器，他不是不忌諱的，可他還是妥協了，誰讓那人竟然用劍指着自己呢？
任何時候，兩人對壘，妥協的永遠是他，打到城樓下的兵都可以停下……慕容離，真是厲害……
“陛下，這絹子該浸水了，都不涼了。”阿羽打着哈切道。
執明額角一抽，忘了旁邊還有個人了……
執明決定無視這個人，但還是依言将白絹浸了一遍水，擰幹，剛欲敷在慕容離頭上，那個聲音帶着濃濃地困意又飄來了，“陛下，醫丞大人說還要擦胸口的。”
“……”
執明額角再抽，轉過頭，皮笑肉不笑朝阿羽伸出絹布，“不如你來？”
阿羽渾然不覺，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就拖着步子挪了過來。
執明卻忽然把手一收，阿羽一臉懵地看着執明。
“你就這麽困？”
“嗯……嗯？”阿羽立馬搖搖頭，“不敢困。”
執明無言以對，揮揮手，“罷了罷了，去睡吧。”
“哦，那國主怎麽辦啊？”
執明深吸一口氣，瞪着阿羽冷笑道，“寡人會照顧。”
于是，阿羽心滿意足地打着哈切走了。
執明轉頭看着慕容離，拉開被子，手卻在觸及到衣帶的時候停住了，眼前的慕容離睡得很沉，既安靜又乖巧的樣子……
執明盯了很久，才沒好氣道，“哼，你倒是睡得沉。”
說完，又忍不住自嘲一笑，繼而溫柔地替他解開系帶，将衣服輕輕剝開。執明用沾了涼水的絲絹輕輕地替慕容離擦拭着，一遍一遍，小心仔細，眸中是連他自己都未曾覺察的溫柔。
時值四更，白日裏已經案牍勞形了一整日的執明也微微染上了些困意，眼睛有一下沒一下地一開一合。
“陛下！陛下？”
執明昏昏欲睡之時，被人推醒，迷糊着問，“誰呀？”
“陛下，藥熬好了。”
執明甩了甩頭，清醒過來，見是阿瓊和醫丞端了藥來。
執明接過藥，讓阿瓊把慕容離扶起來，自己拿着勺子輕輕将藥吹涼些，再喂給慕容離。
剛喂了兩勺，慕容離就醒了，想來是被擾的，人又還病者，昏昏沉沉地嘟囔着，“別吵。”
執明柔聲哄他，“把藥喝了再睡。”
慕容離倒是聽話，閉着眼，擰着眉，喝完了一碗藥。
喝完了就又睡過去了，只是那嘴嘟得更厲害了，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慕容國主喝了藥，捂着被子好好睡一覺，明日早起應該就會大好，陛下先去歇着吧。”醫丞關切道，送藥來時就是四更天了，這眼看着再過幾個時辰又要早朝了，他可不想執明也病了……那他又得加班了。
“已經不早了，今晚辛苦醫丞了，退下吧。”
“？”，醫丞看了看執明，簡直受寵若驚，陛下剛才竟然跟他說辛苦了，醫丞覺得今晚簡直是在懷疑耳朵中度過的了……
這樣的辛苦，多辛苦幾次也無妨啊~~~
醫丞退下了。
執明對阿瓊說，“你也去休息下吧，五更過後再來接寡人。”
說完，執明将慕容離的被角又掖一遍，俯身在枕邊靠了下來。
五更過後﹐梆鼓交作﹐始開宮門﹐時至六更。
阿瓊依言帶着一群端着冠服的宮人，來迎執明。
輔一推開門，阿瓊就見執明伏在慕容離枕畔睡得很沉。
“陛下……陛下……”阿瓊輕輕推了推執明的肩。
執明撫着額頭正欲坐起身來，忽然腰部傳來一陣銳利的疼痛，執明咬着牙忍着，卻仍是面色難看。
阿瓊一驚，“陛下怎麽了，”又見執明伸手扶着腰，想起剛才進來看見的一幕，忙上去替執明揉着腰，了然道，“陛下一定是昨晚一直伏在這兒，腰彎得太久了。”
“寡人知道。”執明郁悶道，睡個覺而已，都能把腰傷了。
玄武臺正殿。
執明端坐九龍騰雲的金座之上，背後是天權圖騰，玄武。
“衆卿平身。”
執明擡手，俯視堂下衆人，眼中已卸下溫柔，帶上為帝者獨有的決斷殺伐。
“日前衆卿上表的天樞封主一事……”執明悠悠然地說道，擡眼看着殿下幾個世家貴族急不可耐又不得不強裝不在意的樣子，心中冷笑，“今日，不妨于朝堂之上，各抒己見。”
言畢，大殿中立時一片人聲低沸。
那幾個貴族，皆互相打量彼此，眼神中的猜忌防備一覽無遺，誠如執明所言，誰都不是傻子，誰都想分那一杯羹，但形勢不明，君王之心不定的情況下，誰都不肯先出手。
他們都和身邊交好的朝臣私語着，眼神時不時劃過堂上帝王，希望從他那迷一般的微笑中，發現一絲端倪。
然而，皆是無望，如今的堂上之君似乎變了一個人，不知何時變的，只是待他們反應過來時，已經無法從他的臉上揣摩出心之所思。
執明今日耐心極好，就由着群臣在堂下“商議”，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
莫瀾掃視了一眼群臣，目光在觸及到駱珉時微微一頓，駱珉也在看他。
莫瀾笑笑，繼而轉過頭，看向執明。
執明朝莫瀾微微一笑，莫瀾福至心靈，而後撓了撓頭，恭身斂容，擡手行禮，嘆道，“臣有一言。”
“莫卿請講。”執明笑道。
莫瀾挺直腰杆，眼角掃視了一眼竊竊私語的群臣，恭聲道，“臣不才，願為陛下分憂，請往駐天樞。”
作者有話要說：
來來來，發糖了啊~~~執萌萌終究是對阿離狠不下心的，其實他的心也是很矛盾的~~~
打滾賣萌求【收藏】，求【評論】，小仙女們，唯有看到你們的評論，我才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啊~~~
求哄哄，樓樓是一開心了就虐不起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