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放縱 幽香隐隐
第25章 放縱 幽香隐隐
謝雲璋清潤的眼眸, 平靜地注視着她。其深處安置的是他熾熱的本心,以及對她的坦誠無僞、不加掩飾的真情。
一如昨夜。
明知不可放縱,卻還是因她的強求而毫無保留。
失控後的黏稠、滾燙, 令她停住腳下動作、卷縮腳趾, 由表及裏,灼得扶春心裏發顫。
望着謝雲璋, 扶春的心緒深而複雜, 她垂額輕聲, “多謝大表兄。”
*
午後,衆人留在頌衿居啜飲香茗。郎君們坐在一處,女郎們則在另一處談笑說些趣事。
謝二郎一早想離開, 但因長兄和三郎都無動靜,只得與他們同桌而坐。靜心品茗之間, 聽得隔桌傳來的語笑喧阗。
謝知珩回眸,往那處看去, 見到今日正過生辰的女郎歡然欣悅。笑顏之下, 本就不俗的容貌更舒如桃李。
“在看什麽?”長兄詢問。
謝知珩這時收回目光,什麽都沒有說, 他私心以為,女郎的容顏如何本就不值得說出口。
“是麽。”一聲清淺的疑惑過後,謝雲璋啜飲清茶,沒有再提。
女郎們久坐不住, 起身在院中走走停停。謝瓊使人布置庭院的時候, 在四周放了好些新開的花卉。原先在走廊邊上種植的那些杜鵑花開敗了,正好換上一批新鮮顏色。
扶春和她們走在一塊兒,聽謝蓉說前兩年和她父親一起去北面時的經歷。
冷沙、寒月、銀雪,一匹老馬載着她在風雪裏走了好久。
後來風雪停歇時, 重新露出的天空好像結了一層冰,晶瑩剔透,刺骨寒冷……
大江南北謝蓉都曾走過,沿途風光也所見甚多。
而謝蓉所說的這些景象,扶春統統沒有見過。
在宋郡,何氏很少放她出門,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院牆之內。
年幼時,尚有鄰家少年願意攀牆而來,順帶折一枝青梅來陪她。後來那人杳無音訊,此後不論四季如何變換,她居住的那方偏僻的庭院永遠是凋零的灰色。
扶春對謝蓉描繪的世界心生向往,怔怔聽着她說話,直至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尖利破碎的聲音,讓扶春轉移了注意力。
“那是什麽聲?”謝瓊疑惑。似乎是物件摔裂碎掉的聲音,可是是哪裏的物件?
扶春仔細辨認過後,發現那道碎裂聲正是出自身旁不遠處,而她的房間就在那裏。
她心裏浮起不好的預感,回了謝瓊一句,很快走過去。
一推開門,從裏面撲出一團雜影,扶春受驚,往後退了一步,而後才看清楚這團雜影實則是一只貍花貓。
貍貓一直在叫,澄亮圓潤的雙瞳裏透着虛弱,前腳受了傷,踩在地上就會留下一個血貓腳印,顯然是被利器割傷。
扶春想要往房間走去一探究竟,但是貍貓一直粘在她身邊,趕也趕不走。
“小家夥像是餓了。”謝瓊過來,一下把貍貓提起來,貍貓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只一直喵喵地叫個不停,聽起來孱弱不已。
扶春沒有管這只眼熟的貍奴,腳下沒有了阻礙,進入房間後,扶春一眼看到被打碎在地的“鯉魚躍龍門”的青玉雕。
“啊……怎麽會這樣?”謝蓉從扶春身後過來,也看到這副慘狀,不知所措地望向扶春,不知究竟是發生了怎樣的事。
鯉魚玉雕的碎片散落在腳下,四處都是。扶春拿起一枚來看,恰是魚尾的輪廓。
再往前看,還有一塊大一些的碎片,上面還殘留着未幹的血跡。
謝蓉送給她玉雕後,扶春把鯉魚玉雕放在了桌上,且禮盒封閉嚴實。現在玉雕卻從禮盒中脫出,不僅如此,原先放着玉雕的桌面上,還多出一些殘渣。
扶春湊近些聞一聞味道,發現這些殘渣是今日她生辰會上為大家準備的糕點。
那麽是誰把這塊糕點放在了桌上?又偷偷把貍貓放進了她的房間內?糕點的香氣誘着饑餓的貍貓,令其撲上桌子,同時撲倒了鯉魚玉雕。
貍貓吃掉唯一一塊糕點後,跑下了桌子,然後踩到玉雕的碎塊,一只腳爪受傷,在扶春開門時逃了出去。
将思緒理清,扶春的心情徹底冷下。一定是有人故意,至于是誰……
“真是可惜啊,好好的一件禮物,現在被摧毀成這樣。姐姐,你也不必太傷心,畢竟是一只畜生犯得事,與它計較又有什麽用呢?”在最後面過來的孟玉茵,語氣裏一片惋惜。
滿地的玉雕碎片落入孟玉茵的眼中,讓她眼裏愈加泛起得意的笑。
扶春冷着臉,已是一片了然。那只壞事的貍貓扶春曾在朝晖院見過,當時貍奴還小,是和謝從璟一起來的,是謝從璟的貓沒錯。
以謝從璟和孟玉茵的關系,那只貍貓落到孟玉茵手裏,扶春也不覺得奇怪。
“是啊,一只畜生而已。”扶春的語氣還算平淡,眼神緊落在孟玉茵身上。畜生犯事,尤不可恨,真正可恨的是在它背後搗亂的人。
雖然扶春沒有顯露出傷心的神色,但是孟玉茵确信她現在肯定不高興極了。
以前在家時,父親母親就不喜歡她,現在來到謝府,居然會有人願意給她送禮。
孟玉茵暗想,扶春收到禮物的時候有十分開心,現在毀了禮物就該有十分難過。
而且是畜生之過,怨不得人,扶春就算知道罪魁禍首是她,也沒法尋她問罪。
孟玉茵現下下真是心情大好,既解決了看不慣她的貓,又讓她看不慣的人痛心疾首。
“小梨花?”謝三郎的聲音出乎意料地自門前傳來,流露着對貍貓的親切與心疼。
孟玉茵志得意滿的笑凝固在臉上,下一刻開始懊惱這事做的還是太過倉促,她忘記謝三郎在這。
那只貓是孟玉茵先前向謝從璟要來的,謝從璟很喜歡它,因為是貍花,所以取名叫“小梨花”。
孟玉茵把小梨花帶走的時候,還答應過謝從璟會好好照料它。
可是那只該死的貓剛來第一日就咬了她的手,孟玉茵想教訓教訓它,就把它晾在籠子裏幾日不管,一直到今天用來對付扶春。
畜生确實好利用,可是畜生的主人卻是她的心上人。
孟玉茵慌亂回過頭去,已見到謝從璟滿眼心疼地把小梨花從謝瓊手中接過來。
主人在旁,貍貓叫喚的聲音更濃烈,謝從璟摸了摸它的小腦袋,連忙使喚院內的仆婢去拿軟和的食物和幹淨的水來。
看着貍貓吃上東西,謝從璟再把眼神轉過去,“怎麽回事?”
他是在看房間裏的人,但孟玉茵分明知道謝從璟是在問她,貍貓為何虛弱至此,她做了什麽?
孟玉茵身軀一抖,在謝從璟憤怒的眼神裏沒敢說話。
“三兄認識這只貓?”謝瓊觀謝從璟的舉動,問道。
孟玉茵不回答他的問題,謝從璟忍了很久才忍住,沒當這麽多人的面質問她。
“貓是我的。”謝從璟道。
謝瓊疑惑,“既然是三兄的,怎麽會跑到表妹房中來?又這樣巧打破了蓉兒送給表妹的玉雕?”
謝瓊所問和扶春心中所想一致,只不過謝瓊不知道這裏面的另一些彎彎繞繞,所以至今不明真相。
而對扶春來說,事實已擺在面前,她本想毫不留情地點破,但是現在看到孟玉茵和謝從璟之間也似有矛盾。
扶春沉默,在旁觀望這二者間生出的洶湧暗潮。
謝瓊的這幾問,可以說将玉雕之事推向頂端。孟玉茵再沒有了之前的喜上眉梢,不過她也沒有多擔憂。
只因在場諸人,除了謝從璟,根本沒人知曉這只貓是養在她這裏的,所以只要謝從璟不說,那麽也不會有人懷疑她利用貍貓使壞。
關鍵在于謝從璟的态度,這恰也是孟玉茵最沒必要擔心的事。
雖然這段時間,他們隔三差五就因為各種事情發生争執。
但情在最濃時,謝從璟答應過他會悔婚,也答應過會明媒正娶迎她入府……
她說要帶小梨花來頌衿居住幾日的時候,謝從璟就知道孟玉茵只是一時興起。可是謝從璟沒想到,孟玉茵會做出這樣的事。
他先不管謝蓉的那件禮物是怎麽回事,只說小梨花本身,若非有這麽多人在這看着,謝從璟早已暴怒而起。
目光刮刀似的看着孟玉茵,謝從璟隔了好久,才說一句:“貍奴貪玩誤事,我代這小孽畜給蓉妹妹、給扶春表妹賠罪了。”
聽到謝從璟這樣說,扶春更感遺憾,以及一點不足道的好奇。他二人竟是這樣“情比金堅”?
上回扶春故意散布謝從璟外室的謠言,當時孟玉茵都相信了,可後來再見他們,還是情意綿綿的在一起。
謝從璟養了好些時日的貍花貓被孟玉茵折騰成這樣,他竟然也一聲不吭?
短暫的好奇過後,是對這二人的憎惡。
果真絕配!
扶春笑了聲,不想再裝下去。今日能毀掉旁人送她的禮物,明日又要毀去她什麽?
不讓她好過,那大家都別想好過,索性把窗戶紙一捅到底,看看到底是誰更不堪!
“三郎君。”扶春直接叫謝從璟,他看過來,很是詫異。因為從沒聽扶春這樣叫過。
“表妹……”謝從璟心底生出不安,欲上前走近。
扶春又出聲:“今日這事,真是因為三郎君的貍貓頑皮所致麽?三郎君要不要再想想,是誰借走了貍貓。三郎君若不想說,我也可替三郎君告訴大家。”
謝從璟內心驚駭。扶春這是什麽意思,她知道什麽?
她總不能知道他與孟玉茵的事吧?她若知曉,怎會隐忍不發?
一連幾個問題卡在他的喉嚨裏,謝從璟失措,說不出一個字。眼見扶春面上神色越來越冷,謝從璟逐漸有驚慌之感。
“表妹,你聽我解釋……”
說話時,謝從璟上前逼近。
扶春等着他過來,已暗中蓄緊了手指,緊盯着謝從璟的這張臉皮。
只要他一走到她面前來,她就一巴掌上去,這樣的臉皮,刮花了最好,留之也是無用。
“三郎。”
箭在弦上,被人叫停。謝從璟聽到聲音,幾乎是立刻停了腳步,回頭去看。
謝雲璋過來好一會兒了。
貍貓,還有那對男女的事,他都知道些,故而比旁人看得更清。至于叫住謝從璟,則是因他離她太近,這樣不妥。
“玉雕有損,甚為可惜。蓉妹妹若你願意,稍後我可讓人送一件新玉器給你,以作補償。”謝雲璋道。
謝蓉擺手,指了指扶春,“長兄不必顧慮我,還是問一問表姐的意思吧。”
謝雲璋望向扶春,聲音愈輕一些,“府中庫房內似有一座玉屏風,我看放在表妹房中正好。”
他的聲音越來越近,扶春冷靜下來,緊抓的手指一瞬間松開。
剛剛,她的确有想過不計後果地和謝從璟對峙。
如果謝雲璋再晚一點開口,那麽謝雲璋會親耳聽到她說起她與謝三郎的婚約……
後果不堪設想。
她氣極,本來也沒想去想。現在穩着心思,扶春暗暗隐忍。
想要在事成之後全身而退,總要多受些磋磨,她吞下了将要說出口的話,也暫時避免了與謝雲璋的“沖突”。
“長兄說的可是全白玉雕的那件屏風?”另一邊,聽到謝雲璋提及庫房之物,謝瓊驚訝,多問一聲。
見謝雲璋颔首,謝瓊更感訝異。只因他所說的玉屏足有十二扇,每扇白玉雕刻鶴、凫、鸮、燕等十二樣,包括周身骨架皆是由白玉制成。
就屏風而言,有一扇大小的白玉已是難得,何況是十二扇之多,未免過分寶貴。
謝瓊以前看到過,問過母親之後才知道這是大房的東西。但一直沒見大房的長輩用過,朝晖院之物也一向清儉,如今謝雲璋卻将這座玉屏贈給扶春。
不愧是長兄,出手大方。
這時,謝瓊只感嘆于此。
謝雲璋很快吩咐下去,白玉屏風由四個侍人擡進屋,上面蓋着一匹紅緞,等屏風落地後,謝雲璋讓扶春去揭開。
扶春知道謝雲璋送她此物是有哄她的意思,但是問題根本不在禮物貴重與否,而是心思歹毒者逍遙在外。
可偏偏她現在冷靜下來,沒法直接告訴所有人她所知道的事實真相,且衆人都因謝雲璋的這一出手而向她探來目光。
扶春順勢而為,走近屏風,扯下紅緞。
稍稍用力,赤紅的绫緞如波浪一般,從屏風最上端滑落,重重疊疊,層層落在扶春的腳下,宛若此時正踩着一片紅雲。
扶春有注意過之前謝瓊說起這座白玉屏風時的語氣,知道這物件華貴,但當其全貌展露在她面前時,扶春忍不住抽氣。
整面白玉雕砌,光華潔麗之至,天華地寶之物,亦有刻楮功巧。
“大表兄……”扶春猶豫。她不應該收下貴重的禮物,而且謝雲璋也說錯了,她住的是客居,不适合放置這類華貴之物。
謝雲璋僅遞了個眼神給她,使她心安。
剛好這時謝蓉過來,驚嘆,“表姐我日後可以常來嗎?”原先還在為鯉魚玉雕惋惜,現在看到這樣大一件雕品,謝蓉頓時覺得自己的贈禮不過爾爾。
鯉魚玉雕受損,不止扶春難受,謝蓉方才心裏也難過,眼下見她對白玉屏風感興趣,扶春不想提舊事惹不快,只應下謝蓉現在說的話。
衆人目光都聚集在屏幕上,各有所異。
謝知珩此時心情微妙。
本來說為扶春慶生之人,也不是只有他一個沒有準備禮物。可現在長兄這樣正式相贈,只剩謝知珩空手而來,顯得他十分不通人意。
而謝從璟則是有其它怪感。一方面,謝從璟清楚地知道長兄此舉為他解決了貍奴和玉雕的事。
可另一方面,長兄這件禮物華美異常,讓他這個未婚夫所送之物毫無存在感,未免過分喧賓奪主。
然而縱有千種心思,也不能透露半分。有人歡喜有人愁,鯉魚玉雕之事看似在謝雲璋的這件令人驚嘆非凡的禮物下翻篇過去。
謝雲璋回朝晖院後,謝二、謝三最先離開,而後是謝瓊等人。扶春送走了謝瓊、謝蓉,回到房間後,看到了仍然站在白玉屏風前臉色鐵青的孟玉茵。
這樣也好,也不必扶春再去多找她一趟。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孟玉茵腦子裏被這幾個字占滿。她憑什麽可以失而複得?天知道在那架精美無匹的白玉屏風出現的那一刻,孟玉茵的腦袋都要炸開了。
“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扶春冷冷看着她,孟玉茵的眼睛只差沒鑲進屏風裏面去,未必聽到扶春在說話。
扶春等了一會兒,孟玉茵果然沒反應。扶春直接走到她旁邊,一手将她拉過來,“這樣好看?可是要再毀一次?”
聽到扶春的這番話,孟玉茵方才清醒,她甩開扶春的手,連連往後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裝不知道也沒關系。
扶春的目的很明确。
“你應該感激謝蓉不計較那件玉雕損壞之事。”扶春掃了眼地面七零八散的玉雕碎塊。
她接收到的為數不多的善意與真心,就這樣被毀了。
“謝蓉……”孟玉茵低低念叨,咬得牙齒作響,“她有什麽可計較的,要不是她……我怎麽可能……”
孟玉茵說的話,扶春沒聽清,實則她根本也不想去聽。
“撿起來。”扶春又說了一遍。
“你說什麽?”孟玉茵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我讓你把地上的碎玉都給我撿起來。”扶春很耐心重複給她聽。
孟玉茵笑了,不僅沒低頭彎腰,還重重在碎塊上踩了又踩,留下泥灰污漬。
“你說什麽我就要做什麽?姐姐。你與謝瓊等人走得親近,得了長公子的賞賜,就真把自己當成京中名門貴女了?你莫非忘記從前,是怎麽在我身旁伺候……”
“你再與我說這些沒用的低言劣語,我馬上就出去告訴衆人,你和謝三郎,是怎麽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上的。”扶春一句一頓。
說這些話時,扶春兀自感到一陣惡心。若有可能,扶春真的不想再與這二人牽扯半分幹系。
扶春說的每一個字都很清晰,連成完整的意思,孟玉茵猛然慘白了臉。扶春的意思分明是,她知道。她居然知道!怎麽會?
孟玉茵至今都還以為她與謝從璟之事,被他們掩藏得極好。
“你想要做什麽?”孟玉茵驚震看她。
“我已說過。”
扶春頓了下,又道:“你也可以不去做,但我一定會告訴所有人,我的未婚夫我的幺妹是怎麽在一起的。你想鬧大亦可,我給你這機會。可是孟玉茵,你敢嗎?”
她不敢。
縱然孟玉茵有想過,不再遮遮掩掩,在扶春面前正大光明,可也僅限于他們三人而已。
且孟玉茵篤定扶春為了謝從璟的正妻之位,只會忍氣吞聲,而不會向外透露醜聞。
可是扶春變了,變得不再那樣軟弱,扶春也全然不在意與謝從璟的婚事……
這時,孟玉茵才真正感到,事态早已無法由她和謝從璟來控制。
“你……”
孟玉茵口中囫囵,講不出話來,她滿眼裝着忌憚和畏怯。
扶春始終平淡睨她,不過多久,就做出離開狀。
“好!我……撿。”孟玉茵一顆心将要跳出胸膛,連忙阻攔說道。
扶春再去看她時,她已伏下了身,一片一片的撿起碎玉,手抖得厲害。
她撿起的那些,有曾被她不屑一顧踩在腳下的,還有摔裂鋒利者劃破了她的手指……
孟玉茵發出尖叫。
扶春離開房間時,讓婢女看着她撿,以防孟玉茵再想不開砸了那架白玉屏風。
見婢女過來盯瞧着,孟玉茵更感屈辱,立即開始咒罵。
扶春置若罔聞。
省點力氣,把東西一瓣不少地拾起來,這才是她當下最應該做的事。
*
晚間。
未時之末。
青年挑着一物置于燈下觀望,兩根系帶細長,一片桃心形的绛紅色布料,中間繡着的是喜鵲登梅的畫面。就是這樣薄的一件小衣,昨夜穿在她身上……
冷白的手指輕勾起一角,放在鼻下輕嗅,幽香隐隐。
寅時一到,青年收起這件又輕又短的小衣,卷去枕下、剪燭、落下帷帳,雙目輕阖。
身下躺着的床榻平整,不如昨夜的柔軟。
念及此處,又有起伏。
與此同時,他意外地,聽到了輕微得不能再輕微的敲門聲,如同她在暗中低緩的喘息。
因他沒有起身開門,所以外面的人緩緩推門入內,還壓低腳步,自以為悄無聲息。
雙眸适應黑暗之後,她在床邊看了一會,然後直直握住。
比她所想的更溫熱些。
還想再動一動時,青年出聲:“……要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