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婚書 騙子表妹
第29章 婚書 騙子表妹
流螢輕影, 映出謝雲璋瓊玉般的面龐,細膩隽美,仿若月華織成的錦緞。
扶春甫一擡頭, 便能望見在他深邃的瞳眸中, 正倒映着她的身影,明亮清晰, 好似也能由此沉沉印入心中。
她想起昨日在謝雲璋院中見到的那些編織細密的竹籠, 原來是為今日漫天流螢做準備。他一早定了主意, 要在今日今時此地此景中,與她逢面。
月下風螢花現。
扶春心底緩緩流淌出一股蜜意,從未有過的感覺, 由心而生,貫徹肌骨。
她很難不為此生出歡喜, 亦難不對将來懷揣憧憬。
他的手拂過她的耳邊,手掌輕輕握住她的側颌。
指尖透過她白玉似的肌膚, 無比的細膩, 感受着她的溫度,以及頸下正跳動的節奏。
謝雲璋慎重言道:“娶你并非是件易事。”
清和的嗓音落入扶春耳中, 令她整個人都怔住。
他想過要與她成婚?
心思徹底飄然,在這一刻升騰,她眼中泛出的希冀如數重星塵碎影。
光明透亮,分外璨然。
俄而, 她才後知後覺憶起謝雲璋的後半句話。
扶春的心情一下複雜起來, 既不能做成此事,又為何要與她說?是想告訴她,他對她有情?
其實能夠确定謝雲璋的心意,扶春早該知足。
無奈埋下的期許太大, 現在回味過來,難免有少許低落。
不過也無礙,扶春仍舊歡歡喜喜的親近着他。
“只要大表兄有心,哪怕無名無分,我亦願留在大表兄的身邊。”
扶春自覺自己說的這話,非但挑不出一絲毛病來,反而更顯她情深意篤,矢志不渝。
即便她心裏清楚,這是一句謊言。世風能容無名無分者,可她從未想過要以此卑微存在。
不過是一句用來哄他的情話,謝雲璋願意聽進,聽得高興,才是她表面委曲求全的真正意圖。
螢光細碎,掠過他的眉眼,扶春凝神望去,心尖驀地一顫。
和她的設想截然相反,謝雲璋沒有因為她善解人意的而流露溫和,包括對她的憐憫與心疼,也是統統沒有的。
他表情很淡。如同稀疏的素雲,稍一經風吹拂,随之而散,不留痕跡。淡漠出塵,似在眼前,卻更似遠在天邊。
“大表兄怎麽這樣看我?”扶春低下頭,不敢與他繼續對望。
她沒有想通自己是說錯了哪句話,竟如此不得他意,連半點笑意都沒給她。
謝雲璋的目光凝在她身上,可不論怎樣探視,都不能将面前這個柔弱無辜的女郎看透。
良久後,謝雲璋不再探究思忖。他想知道的事情,早晚會知道,無需在意這一時。
因謝雲璋未發一言,扶春原本還遲疑着,想再說盡甜言蜜語引他。忽而,垂下的視線裏多出一物,是一件玉镯,謝雲璋拿穩,正向她遞來。
玉镯通體是少見的湛藍,外嵌水碧,格外剔透玲珑。連理枝為其雕刻紋樣,呈穗狀環結,很是特別。
扶春小心翼翼從他手中接過,握在手心仔細查看,更覺其美妙絕倫。宛若浸在水中的冰晶,明澈透亮,也如他一般潔不染塵……
“我來為你戴上。”謝雲璋道。
聞其聲不見得有甚冷淡,何況謝雲璋惦念她還送她玉镯。
扶春欣然接納,撩開衣袖,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謝雲璋握住她的手,二者掌心交合,戴上玉镯,襯得扶春本就柔細的手腕更是纖軟。
“好漂亮的镯子,多謝大表兄。”扶春悅然說道。
謝雲璋沒有松開她的手,徑直将扶春帶到熙悅亭中坐下。
亭子四面視野開闊,坐在亭中,可見得天上清圓明月,明亮的華光流水般漫在塵表之上。
氛圍悠游,扶春卻不大安分,她望着謝雲璋,直接問他,“我今夜可以不回頌衿居麽?”
話外弦音,不言而喻。
這樣一個好時機,扶春當然極想與他相處更久。
可是謝雲璋沒有答應,一聲:“不可。”回絕了扶春的提議。
扶春連忙離開座位上前走近,靠在謝雲璋的身旁,她緩緩蹲下身,仰面望向謝雲璋。
“大表兄真是這樣想的?”扶春輕聲詢問,話音更為柔軟,試圖令他改變主意。
謝雲璋何其堅定,不肯松口答應。他落下一只手來,烏黑的發絲從他的手指游過,繼而撫落在她的面頰上,以示慰解。
在這事上,扶春一向不會收斂情緒,這回也一樣,她不滿地望着謝雲璋,然後按住他的手。
将謝雲璋放在她側臉處的手指,挪去了她的唇上,唇瓣張合,她咬住他的指尖。
起初只是有意挑弄謝雲璋的情緒,後來見他始終夷然自若,扶春只感徒勞一場,便發狠咬重。
謝雲璋不覺疼痛,眉眼處甚至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他靜靜地望着她,沒有主動探入這濕軟溫熱的更深處,也沒有從她的唇齒間撥離。
任由扶春百般咬弄,謝雲璋毫無阻攔之意。
她一直觀望着謝雲璋的神情,見他這般,扶春深感挫敗,很快松開了他的手指。
“大表兄這樣真是好沒意思。”扶春忍不住,抱怨謝雲璋。
冰山木頭似的,動都不動一下,偶然升起的情.調,也在他的從容裏盡數消失。
見扶春面上浮露少許惱意,謝雲璋道:“在外不可。”
他一向如此,她不會不知。
“既然不可以,那大表兄為何還要同我留在這?”扶春環顧四周,扯住他的衣袖,聲音更輕一些,“我們回去好不好?”
謝雲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沒有提到其它,在沉默中又一次拒絕了她的請求。
扶春蹙眉,倒不是說她心裏有多少惱火,但總歸是有不甘心在。這樣好的一個時候,她居然占不到他半點好處,怎能甘心?
然而扶春也為難不了謝雲璋,還得放軟态度,與他柔聲細語。“我只是想與大表兄親近些,沒有顧慮太多,若有不妥之處,可否原諒我一二?”
她這話說的奇怪,他又有哪次沒有照顧過她的心情、體諒她對他的冒犯?
謝雲璋眼中帶了些散漫的笑,他沒有接她的話,反而問她,“還有呢?”
扶春微愣。
謝雲璋完全沒有按照她的想法來,她意圖循序漸進,慢慢勾着他走,卻在第一步時,就被謝雲璋打破了。
她現在着實處于一種不上不下、不起不落的狀态,更覺他可惡,連設套的機會都不給她。
“又不高興了?”謝雲璋的嗓音之中笑意更甚。
扶春捂住耳朵,假意不想聽他說話,同時開口,“不過是想與大表兄做一番玩鬧的游戲,我也并無過分之舉,大表兄偏是不肯允我……”
頓住。
扶春突然想到更好的點子,她委婉談道:“其實大表兄不必怕我玩鬧太過,左右我也不會再像剛開始那樣不懂事。我必定不會折損了表兄的身子,表兄不妨信我一回,何必擔憂?”
扶春的舌尖咬重了最末幾個字,随即意有所指地望着他。
她說他會怕,她說他在擔憂。全然是在激他。
謝雲璋聽在心裏,明白得很,他沒有被扶春激起反應,卻是動了另外的心思。
扶春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面上藏都藏不住的,眉飛色舞的神采,分外使人矚目。
若非還要等在熙悅亭,他也許會領她回去,聽她細說。
笑着說,哭着說,或許她啜泣時,還會綿綿霏霏地顫抖着嗓音,怎樣都可以。
“只乖乖在這等一會兒,結束之後,表妹想去哪裏,我都不會阻撓。”謝雲璋深色的眼眸掃過她此時唇角上揚的弧度,想到更多,暫且放寬了對她的限制。
聽謝雲璋軟了語氣,扶春雖覺得沒有達到她的預期,但還是接受了這個結果。他肯松緩态度,沒什麽比這再好。
“你親一親我,我就乖乖的。”她很果斷地,提出了要求。
果然。
只要他一松口,她就會得步進步,真是貪心不足,一想再想,一要再要。
謝雲璋早已預料到會有後續,不過還是在她親口道出時,忍不住笑了出聲。
“大表兄不願意?”扶春聽得他的笑音,疑惑問道。他不情願也是理所當然,他從未在外做過親密事,想來此刻也是笑她多想。
他不會做的。
扶春不甘于此作罷,她勸他說道:“僅一下而已,很輕也很快,沒什麽不可以,大表兄既然想見我乖覺,那也總要給些甜頭給我嘗。”
勸說之言,頭頭是道。
不過她估錯了謝雲璋的心思,他沒打算再推拒,他只是認為她方才那般,實在可人。
謝雲璋擡手,掌住她的下颔,“表妹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若我再不應允,未免太不通人情,若傷了表妹的心意,恐日後更難安。”
話裏是答應她的意思,扶春還品出些嫌她嬌縱的味道。
本想再與謝雲璋理論,卻被他扣住大半張臉,被迫上前親近,不得動彈。
謝雲璋的臉一下子在她面前放大,扶春能感受到他的氣息起落,漸漸與她糾纏在一處。
他沒有按她說的那樣,很輕很快地一下落吻。掌着她的面頰與下颔,斟酌許久,目光相觸之間,激生無數繁密的情愫。
貼得太近太緊,可謝雲璋卻遲遲不肯做下那最親密之事。
扶春的呼吸逐漸不流暢起來,她微微啓唇,重新吸氣、呼氣,他眸光稍動,在此刻低下了唇。
唇齒相近之際,忽然聽得熙悅亭外一陣熱鬧。帶起兩邊夾道都起了嘈雜,明顯是有人走近。
感官敏銳到極頂,扶春下意識地推開了謝雲璋,她能感到他從她唇上一逝而過的輕觸。
再向他看去,見到被她推開後,他露出的輕微的不悅。
不斷有碎散的人聲傳來,扶春望着謝雲璋,是滿眼的無辜。
她哪裏知道這種時候會來人?方才推開他也是情切之舉。
不過多久,熙悅亭兩邊在石燈的光照裏照出來人的身影。約有三四人,從外面過來,直直走向熙悅亭這處。
扶春本來還心存僥幸,萬一他們不過來,她還可與謝雲璋輕言細語地解釋。
無奈來者就是要往他們這處來,扶春只好留了眼神給謝雲璋,盼他莫怪。
她在口頭上總勸他放開些,但遇到這種情況,卻也是她先退縮。知曉扶春的秉性,謝雲璋沒有怪罪她的臨陣脫逃。
因人聲漸大,他緩緩擦去唇上薄薄的口脂,指腹間沾染朱紅。
“長兄竟也會來。”女郎的語氣格外欣悅,但在扶春聽來卻着實怪異,不懂謝瓊為何這麽講。
此處熙悅亭,不正是謝雲璋布置下的場面嗎?他會過來,很奇怪嗎?
真正奇怪的應是他們才對,謝雲璋不會不提前留下清靜之地給她,所以他們是如何而來?
隔一會兒,謝瓊才看到扶春也在,更是高興,但最先走近扶春的卻是謝蓉。
“果真被三兄說準了,表姐已在這裏等候了。”
三兄?
扶春越聽越奇怪,直至聽到謝蓉說起謝從璟,眼皮一緊,心裏一跳,生出了極為不妙的預感。
扶春想問謝蓉,她們是怎麽過來的,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謝蓉口中的“三兄”就從她們之後而來。
“長兄如何先到了?”謝從璟同樣說了這句話,接着聲音一頓,看向立在亭中的扶春。
扶春這才擡眼,不情願的往謝三的方向看去。見謝從璟旁邊還有一人,是二房向來默默無名的謝苓。
面對突如其來的這些人,扶春只覺無比怪誕。
她投去視線,向謝雲璋求助,可是謝雲璋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局促不安,他的目光只瞧着前方,不知是在瞧誰。
“表妹。”謝從璟走過來,叫了她一聲。
扶春聽到了,但她沒準備回應。
見她如此,謝從璟暗暗握緊了手裏的東西,繼續說道:“表妹上回說過婚書的事,我覺得表妹說得有理,所以我已請人寫好婚書,只待明日交付官邸印章。”
毫無鋪墊地就對扶春說出了這些,扶春幾乎是僵硬着半邊身子,轉過頭去看他。
她一點防備都沒有。
知道謝從璟的出現會壞事,但沒想到這樣直截了當,無遮無掩地就暴露了婚約。
還讓立于亭中的謝雲璋,聽盡了全部的內容。
眼瞧扶春的臉色一片白皙,謝從璟在心裏冷笑。
自上回與扶春不歡而散後,謝從璟回去越想越不對勁,很快他暗中遣人跟蹤她數日。
起初扶春一直待在頌衿居,直至昨日被他派去的人發現端倪。
謝從璟還記得那人告訴他的事——“表姑娘離開頌衿居後,往東苑去了。身邊的婢女,也是東苑的婢女。”
東苑。
從來只有一個地方,那便是長兄的朝晖院。
派去暗中跟随的侍人,親眼見到朝晖院的婢女領着表姑娘,邁進了朝晖院的門檻。
聽聞此訊息,謝從璟在那一瞬猶覺天昏地暗。
謝從璟完全想清楚了一切,難怪扶春敢決意與他斷離,原來是因為已經另尋到高枝。
嫌他三心二意,高枝清冷絕塵,她以為以她的能耐可以攀到高枝,所以才不管不顧地狠待他。
可他們完全是兩個不相幹的人,他們如何能有交集?又如何能讓扶春因為長兄而舍棄了他?
謝從璟在腦海中思量了一遍又一遍,終于想起曾被他不屑一顧的微末細節。
他想起來,扶春和長兄早有前緣,還是因為他更早時候贈給扶春的那枚蓮花佩。
當時,謝從璟明明已經發現了扶春的玉佩遺失在朝晖院,可他卻沒有往下深思,只因他覺得這二人天差地別,弱女和世家長公子,怎可能生出聯系?
他甚至連一絲疑心都沒有,就放過了這段故事。
而今回想,這大抵是開始。
後來,最近的一次。
扶春的生辰會上,長兄将那件令衆人嘩然的白玉屏風送給了扶春,出手闊綽,他當時感念長兄為他解決麻煩,現在才明白,長兄何曾沒有為她的私心?
往事重重,好在現在還有機會挽救,讓已然發生的事情永遠埋進土裏。
謝從璟盯着扶春,滿意她此刻在長兄面前徹底破裂的表情。
長兄為人清正,斷不可能為她所動,大抵是她以手段脅迫利誘,蒙蔽了長兄的雙眼。
扶春一定沒有向長兄透露過他們的婚約,否則長兄一定不會做出奪人未婚娘子之事。
如今由他出面點破這一切,謝從璟意在為長兄考慮。他敬重長兄,不想長兄因為一個女子,而生出莫名的污點,令世人诟病。
今夜他們相會在熙悅亭的事,也是由謝從璟暗中安插在頌衿居附近的侍人來報。
侍人向他禀明了扶春的行程,謝從璟當即做下決定,一定要在長兄面前戳破扶春的真面目。
上回遭扶春刺傷的手臂,現下仍然隐隐發痛。
謝從璟在給傷口上藥,見到其傷處之深的時候,就已經确定了扶春是真的厭惡他。
哪怕他如今回心轉意,她也不肯與他繼續完成婚約。
但凡當日扶春留下少許情面給他,他都不會做到今天這一步。
她激怒他,就該承擔後果,向長兄揭露她的惡行,就是對她最好的懲罰。
謝從璟舉起婚書,遞向了扶春,她臉色慘白得厲害,既不情願接過他給的東西,也不敢回頭去看在她身後的謝雲璋。
“表妹,不要再與我置氣了好不好?從前的事是我做錯,但你我畢竟婚約還在,我亦願為你一改謬處,只請表妹容下這份婚書。”謝從璟語氣關切,心底則是陰冷。
扶春看不得謝從璟的惺惺作态,更畏懼于如今她的處境危險。
她只關心謝雲璋,事已至此,他什麽都知道了。可是現在他在想什麽,為什麽不說話。
指責她,懲罰她,都可以。偏偏選擇沉默,最讓扶春抓不住心思。
“表姐,我雖不知三兄做錯了何事,但還請你看在他誠心誠意的份上,寬宥他一回。”謝蓉的視線在扶春與謝從璟間徘徊,憂心忡忡,似乎很擔心扶春會拒絕。
她和謝瓊等人一樣,皆是被三兄請來的說客。
三兄說,扶春與他鬧了脾氣,好不容易約她在熙悅亭見面,還請她們與他同去,萬一扶春再有不快,也請姐姐妹妹們多寬解勸慰。
成人之美,人皆有之。
謝蓉是好心來此,是為撮合而來,也是扶春與謝三郎婚約的人證。
這讓扶春沒辦法道出哪怕一句的狡辯,這就是謝從璟的心計。
謝從璟料想,此刻長兄得知事實真相,知道扶春是在婚約在身的情況下與他接觸,欺騙他的情感,長兄一定恨極了扶春。
長兄也該認清孟扶春,根本就是個欺上瞞下的騙子表妹。
他的目的只在此。
至于其它,謝從璟能在私心裏保證,他不會向外透露扶春和長兄的事,因為謝從璟不能讓任何人找到攻讦長兄的機會。
今日事後,他還會另尋時機,好好與長兄言明。他此舉全然是在維護長兄,至于扶春……
“表妹,還不肯寬恕我嗎?”看着她,謝從璟輕飄飄地說道。
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把她所有的後路都堵住了。她還是不肯過來,拿走他手裏的婚書麽?
扶春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的手指發麻,心中作顫,神情狼狽至極。而謝從璟走過來,把婚書硬生生塞進了她的手裏,在她耳邊說。
“怎樣?長兄已然知道全部,你覺得他還會看重你麽?”
他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扶春尤然震驚,可她此時已經無心去想謝從璟是如何得知。驚疑許久,扶春終于忍住驚慌惶恐,往身後望去。
謝雲璋沒有遠離,一身質感極好的長衣順垂,他側身站在原地,半邊臉陷入陰影中,使人望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許久後,他終于有所感。謝雲璋稍微擡眼,向她瞥來。
含着冷星似的視線,飄渺朦胧,自她面上一掃而過,随後擡起腳步往外去,越過她身邊時,毫不留意。
與她疏遠冷漠,尤其陌生。
扶春心中慌亂,顧不得尚在人前,就要去追他。
她現在就要與謝雲璋說明白,至少要告訴他,在她看來,一切事情究竟是如何。
她方才動身,倏忽間,四面起風。從移栽的昙花花叢間,漂浮出無數燈影。
扶春為之一愣,見其燈彩緩緩延至夜空,很快顯出仿若星河燦爛的景象。
她恍惚明白,風花螢月,漫天華燈,數重風光,這就是謝雲璋要她等待的原因。
可是現在,萬千景象,都未在他周身留存。
随着他漸行漸遠,衣袂處只彌漫着無盡的黑夜,以及幽長的無法拭去的冷意。
他一定在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