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竟然只是站在外面瞧了一眼便猜出他在屋內發生了什麽,那種藥是相燭背着季猶搗鼓出來的,他敢肯定,這不會是三小姐會知道的事情,更別說相燭在喂他吃之前自己都不知道那藥的效果會如何,她又是怎麽知道的?

但她又不帶一絲惡意,似乎真的只是為了救他,可他這麽一個出身卑賤命如草芥的人,她又為什麽要這樣費心費力的全心全意為他好呢?

思雀以為兮鸠在剛剛素秋打算碰他的時候他才突然醒過來的,所以沒有想到他聽見自己之前與素秋的對話,于是施展了裝傻大法。

她甜甜一笑,故作神秘的眨眨眼,可愛俏皮,“阿皎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這個就是我的小秘密哦。不能告訴任何人的。”

這段時間習慣了,她這樣一番話竟然一點也沒把自己惡心到呢:)

她只是一個單純又無辜的六歲的小姑娘鴨!

見他不說話,思雀用小手順了順他散落在枕邊的長發,脆生生道,“兮兮不要怕哦,都是相燭那個壞人的錯,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哪有放着犯人不去怪罪反而去怪罪受害人的,沒有這個道理。

果然,連是相燭害他這般的都知道嗎?

少年垂眸隐去探究,脆弱一笑,蒼白無力,又有些小心翼翼,“小姐不害怕嗎?屬下剛剛那副樣子。”

“兮兮只是病了,我病了的時候也不好看呀。”思雀說完頓了頓,鼓了鼓腮幫子,大着膽子用肉肉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臉,有些生氣的樣子,“可是兮兮一直都很好看呢。”

眼底情緒翻湧,兮鸠抓住她的小爪子,似乎被她逗開心了,“小姐也很可愛的。”

他的笑沉沉的。

真的,很可愛呀,他的小姐。

他似乎沒有她們剛進來時那般的死氣沉沉了,思雀不由得松了口氣,抽了抽手沒抽|出來,蜷了蜷手指刮了刮他的手心,瞪了他一眼,“你快放開我。”

這個人哦,不正經,總是喜歡抓住她的小爪子捏捏。

雖然她以前也很喜歡捏小孩子的肉手手,但放在自己身上就沒那麽開心了好伐!

兩人如往常一般一起逗耍了一會兒。

有模有樣的給他掖了掖被角,思雀跳下凳子,“你先好好休息,待會兒我讓大夫過來瞧瞧你,順便給你帶些吃的來。”

門吱呀一聲被關上了,房內空曠寂靜,與此同時,兮鸠臉上的笑意盡斂,手掌緩緩蓋在泛紅的眼睛上,另一只手放在身旁,不自在的蜷了蜷手指,仿佛還能感受到手心那軟軟的、暖乎乎的觸感。

心中,是從來沒有過的安寧。

他這陰暗晦澀的人生中啊,頭一次,有人不帶任何目的,也不是因他刻意引誘,而是真心實意的為他着想,無條件的對他好……

仿佛月光傾灑在如鏡面一般的廣闊湖面之上,湖中央倒映着一片孤零零的、支着光線淺淡的燈籠的扁舟,它不知該去往何方,也不知從何處來,但似乎覺得,此處,是安然,是平靜,是祥和。

剛打發走桑繞門的門主故渺,季猶揉了揉有些泛疼的颞颥,招來了秦灼,例行一問,“今日小雀兒那兒有沒有什麽事兒?”

這些日子朝廷、江湖上都有不少的變動,魔教的“生意”做的大,也被牽動了些,是以他忙得沒空去看思雀,但每日都是要問一番,大概知道她整日在做些什麽的。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只讓阿皎和那個少年保護他的女兒,還是有不少暗衛守着思雀的院子的——當然季江弋和季栀瑤那兒也是一樣。

秦灼:“今日那名為兮鸠的小子似乎病了,小姐叫了幾個大夫過去。”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看見季猶的神色才繼續說下去,“但在早些時候,小姐和婢女站在兮鸠房門外躊躇了許久,小姐還派人去廚房要了一只活雞。”

即便有暗衛守着,也不會離得太近,是以具體的事情他們也沒聽見,只能看見個大致,畢竟他們的職責并不是監視公子小姐們,而是保護他們的安全。

“哦?”

原本以為跟前幾日一樣,不過是習字畫畫摻雜着玩耍,卻不想還真有些東西。

季猶撥弄了幾下手上的玉珠,沉聲問道,“大夫怎麽說?”

秦灼早就知道季猶會問,是以早先就派人去問過為兮鸠看診的大夫了,“大夫說他是先前在越朝門落下的病根子,正值多病的春季,難免身體會受些影響。除此之外,沒什麽異常。”

但季猶和秦灼都知道,查不出有什麽異常,不一定沒有異常,畢竟兮鸠可是從越朝門出來的,藥奴所服用的藥,大多不藥發是一般診察不出來的。

“那只活雞呢?”

“有人瞧見小姐的婢女将雞埋了。另外,小姐那兒說是今日去的婢女伺候的好,今後就留在泉如院了。”

季猶沉聽完笑罵道,“這小丫頭片子!年紀小小,想的倒是多。”

秦灼也跟着笑,“這不得了教主您的真傳?”說完他似嘆非嘆的又感慨了一句,“小姐這般真是太好了。”

季猶也想到了什麽,望向前方,目光有些放空,嘆了一聲,道,“是啊,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教主,是不是要将那小子帶過來屬下去審審?”

季猶擺了擺手,“既然小雀兒沒什麽事,便由他去吧,左右不會是什麽大毛病。”

“指不定,小雀兒能養出個這輩子都忠心于她的侍衛呢,也省了我和她娘的一番力氣,何樂而不為呢?”

秦灼笑了一聲,知道他這是玩笑話罷了,憑他們對小姐的重視,又怎麽會嫌費力氣呢?

只是對他們來說,現在這般鮮活的小姐已經足夠珍貴,珍貴到他們願意縱容她做任何不傷害自己的事情。

啧,那小子也真是夠好運的,偏偏被三小姐救了回去。

季猶想了想,還是添了幾句,“不過,跟阿皎說一聲,讓他們倆平日裏別玩的太近了,免得過了病氣給小雀兒了。”

“也讓阿皎多看着點,那個婢女嘛,小雀兒要就随她去了,不至于這麽點小事都不能滿足的。”

秦灼一一應是,“但教主,小姐院子裏只有一個阿皎,即便現在多了個婢女,但得力的又讓人放心的人還是不夠,是不是讓屬下去挑幾個送過去?”

季猶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語氣說不得好,也說不得壞,“你這般說,倒好像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考慮的不周全了。”

“屬下不敢。”

他敲了敲一旁的桌子,如玉般的長指撚起桌上的信紙,在秦灼面前甩了甩,閑然中又帶着無奈,“你瞅瞅,不是我考慮的不周全,是有的人不讓我插手‘她女兒’的事情。”

“你那些手下,自個兒收着吧,我們小雀兒啊,用不着。”

只是此時季猶不知道,他眼中微不足道的那麽個小人物,不是一只待馴服的犬類,而是一匹天生桀骜不馴不會歸順與任何人的幼狼,一匹僞裝成犬的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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