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一更)
“今日的天色比起昨日好了許多,小姐要出去曬曬太陽嗎?”
得到肯定的答複,阿皎就把裹成一團的思雀抱到院中,放在竹椅上,遠遠的看去,就像有一個放大版的糯米團子擱在上面。
深秋裏,陽光都帶着幾分蕭瑟的氣氛,在空氣中氤氲着光點霧氣,落在人身上,沒什麽明顯的溫度,但明朗的天氣總是能讓人心情開闊一些。
思雀又朝後山的方向望去,聲音低低的,細微的仿佛棉花絲,稍一用力就會斷掉,“阿皎,我聽人說後山不能随便去,是嗎?”
“是,後山陡峭,還有一面懸崖,一個不慎就容易跌落懸崖。”阿皎依舊是有答有問,從不多問。
身下的竹椅更似思雀前世的懶人椅,傾斜着,人躺在上面還微微搖晃,竹椅上墊了一層軟綿的毯子,很是舒适。
不遠處,擺放着一個有些舊了、做工略顯粗糙但依舊幹淨的小木馬。
對面的房間裏,這些她前世才有的各種各樣的玩具、用具還有很多,都是兮鸠做的,那個木馬,就是她六歲生辰時他給她的生辰禮物。
那個原著中陰鹜殘忍、嗜血好鬥的反派boss,現在硬生生給她變成了一個工匠。
思及此,思雀忍不住笑了。
但反派就是反派,即便做些木活兒也不耽誤正事兒,兮鸠在習武方面的天賦之高,再加上有那毒的加持,現如今阿皎都說已經沒什麽可以教他的了。
其他的更是沒的說,字畫詩詞他沒有一樣是不會的,古籍怪談游記甚至連兵書他都有所涉獵。
可他以後呢,該怎麽辦?
他的毒,随着他年齡的增長,也在逐日壯大,依她娘親所言,也是因為她天賦異禀,才能堪堪壓制住他的毒,但這一年來,她也感到有些吃力了。
若是她死了呢?她死了後他該怎麽辦?
跟她娘親去平蕪派,做一個永遠依賴別人緩解毒發的人?不需要問,思雀就知道這樣的生活肯定不是他想要的。即便是她要求他這樣做,他活是活着了,但會快樂嗎?
他原本是應該翺翔于天際的雄鷹,她卻硬生生将他翅膀折斷?
不,這也不是她想要的。
還有另一個選擇,後山,懸崖。
歷來主角墜崖都會有奇遇,反派也不例外,只是反派墜崖受苦受累要比正派主角多多了。
原著中,兮鸠在越朝門受盡折磨屈辱也咬牙活下來了,他在十五歲這年找到機會逃了出來,卻在相燭追捕他的過程中墜落了懸崖。
後山懸崖下面有一個寒潭,毫無防備且沒有武藝的人掉下去,肯定是會摔出個好歹的,原著中的兮鸠沒有任何武藝傍身,甚至還遍體鱗傷,從未吃飽過,身體機能極差,這一墜崖,差點要了他的命。
可反派到底是反派,他活了下來,或者說他被懸崖下的人救了。
魔教的前任教主梅軻泉,其實沒有死,他當初被季猶變成了個廢人,逃到後山,在懸崖底下活了許多年。
他救了兮鸠,是因為他是這麽多年第一個掉下來的人,也因為兮鸠的體質。
梅珂泉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瘋子,他雖然一身功力沒了,但魔功的心法他還是記得的,只是不能再修習了,他希望兮鸠能夠幫他報仇殺了季猶,卻又不斷的虐待兮鸠,對兮鸠又打又罵導致他身上的傷反反複複,在他生病的時候把他丢入寒潭,逼他吃生肉喝生血等等。
即便已經過去這麽久,思雀還是對這些內容印象深刻,當年她讀的時候就十分心疼反派,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但兮鸠很争氣,最後學成了魔功從懸崖下出來了,成為又一個讓江湖人十分頭疼的人物。
依照顏傅水當年所說,按道理兮鸠學了魔功之後,身上的毒應該可以得到根治的,可他沒有,反而更嚴重了。
思雀一開始不得其解,但後來她稍想通了些。
梅珂泉那個變|态,怎麽會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魔功教給別人呢?他做事的準則一貫都是自己痛快但大家別想舒服,自己不好受的時候又怎麽會讓別人好受,所以思雀猜想梅珂泉根本就沒有教給兮鸠真正的魔功。
可她也不是百分百确定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兮鸠不同于原著中的,他的武藝遠超同齡人,身體比之劇情中的好了不止千萬倍,再加上他本身的聰明才智,所以肯定不會落的受人所制的下場的。
所以,到底要不要把兮鸠推下懸崖,她這段時間一直在糾結。
可是要顧慮的東西也太多了。
劇情是劇情,若是懸崖下面根本沒有梅珂泉呢?要是梅珂泉還是教他不對的魔功呢?要是魔功根本不能讓他好起來怎麽辦?
正在思雀思慮的時候,頭上被人一碰,她睜開眼,看見兮鸠手上拿着一片葉子沖她笑,“我還以為小姐睡着了呢。”
思雀搖了搖頭。
她雖然困倦,但真正睡得舒坦時間很少,一閉上眼就是奇形怪狀的東西,放大或縮小,像是另一個世界的陰暗生物,張牙舞爪,亦或是一片黑暗,總是壓抑的讓她無法呼吸。
她看向晴朗無雲的天空。
“兮兮,有一只兔子,它可以待在洞裏,也可以走出洞。”
“如果待在洞裏,它有足夠它一生吃的東西,也不必擔心被天敵所害,可如果不出洞,它這輩子也就只能吃洞裏有的東西,無法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也沒辦法去尋找新的食物。”
“如果它出去,則可能會被天敵吃掉,可能被淹死、渴死、餓死。你說,它該怎麽選呢?”
兮鸠一怔,對上她清澈、黯淡的眼眸,直覺這段話肯定有深意,可他卻無從猜測。
“動物本性不會讓它安逸的待在洞中的。”
思雀嘆了一口氣,輕輕道,“是啊。”
“小姐怎麽突然問這個?”
“突發奇想罷了。”
思雀像往常一樣笑,張開手要他抱。
她趴在他的肩頭,呼一口氣吹起他的一縷青絲,懶洋洋道,“兮兮,我有一個禮物要給你哦。”
方才還滿臉深沉苦惱,現在又一副歡歡喜喜沒心沒肺的樣子了,兮鸠無奈,拍了拍她的背,“什麽禮物?”
思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書房。”
兮鸠的生辰在冬天,她原本打算這個冬日給他的。
她垂眸,暗自嘆氣。
看來是等不到啦。
這是兮鸠從未見過的東西,如水囊一般的形狀,卻比水囊要軟。
這是思雀用尋了好久的防水的材料制成的簡易包包,不同的是它是系在腰上的——背在背上還是奇怪了些。
封口處她也花了大力氣才做成隔絕空氣同樣也可以隔絕水的。
在思雀的指引下,兮鸠打開它,發現裏面有許多瓶瓶罐罐,都被穩穩的“束縛”在小口袋裏面,瓶子罐子上面都寫了字。
“解毒丸?金瘡藥?小姐給我這些做什麽?”
思雀笑眯眯的把袋子外面的帶子系到他腰上,“空着不好看,我就去越朝門拿了些東西塞滿了。”
相燭因為私自研制藥物的事情被降為副門主,現在越朝門的門主是原來的副門主,跟她沒什麽私仇舊怨的,也好說話些。
“我做了好久的,你就收下吧。”
沒由來的心慌,兮鸠突然抱緊了思雀,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紅了眼眶,“這時候送了,等屬下生辰的時候我還得再問小姐讨要禮物的。”
思雀拍了拍他的背,鼻尖酸澀,忍住哽咽的聲音,“兮兮,明天陪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