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悠疏山是出了名的巍峨高峻,因氣候特殊,一直從半山腰至山巅,常年積雪不化,站在遠處看,一半青蔥一半雪白,格外壯觀。
越往上走越危險,雪積的也就越厚,時有暴風雪,山路陡峭,若貿貿然闖入,一個不好便會屍骨無存,是以山下城鎮上的人若是想上山撿點柴或是采藥,一般行至積雪與蔥綠的交界處便會停下,不再前進。
但若是有人有幸能夠活着走到悠疏山山頂,穿過層層光禿禿、挂着冰凝的樹林,透過漫天的雲霧,就能看見一座小鎮伫立在山巅。
自上向下看,小鎮呈方形,沿鎮口一直到鎮尾形成一條中軸線,與鎮尾相接的,是陡峭不見底的懸崖,懸崖下江水滔滔,遠遠的便能看見那湍流的江流,不由得在腦中想象它的聲勢浩大。
中軸線兩旁分為好幾個院落人家,左右各四個,共八戶人家,小鎮着實不大,街道行裏都十分窄,屋頂的瓦片常年積壓着白雪,街道兩旁亦是清掃堆積出來的雪堆,偶然還能在矮牆上或是路旁看見幾個用雪捏出來的憨态可掬的小動物。
鎮口立着一塊碑,碑上的文字被風雪掩蓋,半遮半掩,但依舊能看出三個大字——“悠疏鎮”。
鎮子最中央處有一個大廣場,空曠幹淨,天色還未敞亮,此處已經聚滿了人。
最前方站着六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有男有女,除這六位老人家以外,還有一位面容清麗氣質冷然的年輕女子和一位同樣容貌出色亦十分年輕的男人,這兩人在外貌上有五分相似。
他們下方站着七個年紀不一的孩子或是年輕人,最小的方七歲,最大的卻也不過十七歲。
每個人都拿着或面前擺放着一種樂器,例如那位年輕男人面前擺的便是一架七弦琴。
廣場上唯一沒有樂器的就是孩子們身後站成一排的侍女、侍衛,他們腰間別着長劍,穿着紋路一致的衣服,皆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
站在年輕男人右邊的老人家用拐杖敲了兩下地板,眉頭緊鎖,“臭丫頭,又遲到了!”
年輕男人低笑,擡頭看了看天色,“還沒到時間呢,孩子嘛,總是愛睡懶覺,大長老莫氣壞了身子。”
而鎮子上的某條小道中,一位幾乎将自己裹成球的姑娘正在毫無形象而言的狂奔,手裏還握着一支玉笛。
這位姑娘,正是已經十四歲的思雀。
任誰也想不到,這悠疏山上的悠疏鎮,便是平蕪派所在之地,自從十歲那年大病一場痊愈了後,思雀就被接到平蕪派開始了她的學習生涯,她的師父不是她親娘,也不是作為平蕪派掌門的她親舅舅,而是七位長老之中最年長也最嚴厲的大長老。
即便已經在這裏待了四年了,她還是不習慣這早課的時間,按照她前世的時間來算,就是每天早上五點鐘就要爬起來,五點半要到廣場集中開始早課練習。
要知道無論外面是春夏秋冬,這悠疏鎮上永遠是冬天,冷冷的天氣不正是适合睡覺的嗎?!
但無論她怎麽吐槽,她今日又起晚了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為了不受罰,她連頭發都沒梳,披頭散發的就朝着廣場狂奔。
咚——
這一聲響起,思雀恰好站在了廣場弟子隊伍中的最末尾,她扶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氣,白色的霧氣萦繞在她面前,又漸漸散去。
阿皎在她後面,幾個點步便用輕功到了廣場,站在那一排隊伍當中。
學不了輕功的思雀:我恨。
“小思雀今天又這般‘準時’,不錯不錯。”
思雀聽着掌門,也就是她親舅舅顏巷的打趣,不敢擡頭去看她家師父的臉色。
早課,無非就是每日一練曲,每日是不同的曲子,但每個人練的都是同一支曲子,不同的樂器演奏出來,沒有特意的合奏,卻顯得分外的和諧。
思雀覺着這簡直就是一個不算大型的樂團,哪裏像是一個武功門派了。
她怕不是穿錯書了。
不過吐槽也只是吐槽罷了,自家門派的禦音功她也是見識過的。
早課完畢,弟子們收着的那口氣終于可以放松了,一個個耷拉着腦袋打着哈欠。
“師姐今日又起遲了。”
輪子壓的地上的積雪咔吱響,一個與阿皎穿着相似的侍衛推着輪椅到思雀面前,輪椅上坐着一少年。
思雀一邊站着讓阿皎為她梳發髻,一邊嘆氣,“是啊,早起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了。”
平蕪派因為所習的武功特殊,有天賦的人難以篩選,是以每一代弟子的人數都令人堪憂,上一任掌門對此不上心,是以只有顏傅水和顏巷兩名弟子,而到了思雀這一代,則要多些,七個長老各一個親傳弟子,掌門一個弟子,一共有八名弟子。
而思雀面前這位坐着輪椅的十一歲少年,名為柳結衣,就是她舅舅,掌門的唯一弟子。
他乃名門後人,家中世代都是将士,他是家中最小的兒子,不愛舞刀弄槍只愛琴棋書畫,最善樂音,但他從小便身體不好,家中想盡了辦法,各個大夫也只說他撐不過十歲,在他九歲那年,恰好碰上了外出的顏巷,顏巷道是有緣就把人帶回來收為徒弟了。
平蕪派弟子的天賦是有違天命的,是以每一個擁有此天賦的人都難免有短命之相,并且難以生育,祖師爺為此創下了一種特有的心法,可以調養生息,改善身體狀況。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的壽命也比一般的人要短,且一生中能有一個孩子已經是上天優待了。
柳結衣來了平蕪派後就開始修習這種心法,現在比起剛來時那副随時要倒下的樣子,已經是好了許多,過年時他回家看望親人,家裏人都是又驚又喜,連連說要好好感謝顏巷。
另一邊的大師兄齊霜禹聽見思雀的話,走過來敲了兩下她的額頭,不輕不重,“師妹偷懶還有理了。”
思雀吃痛的皺眉,斜了他一眼。
其他幾個師姐師兄也過來跟着打趣她。
思雀這一出“死亡趕早”,都成了他們的每天的必看節目了。
也許正因為人少,大家的關系也比較好,時常湊在一起說笑打鬧。
柳結衣也跟着笑,“師姐為何不讓阿皎叫你起床。”
思雀哀怨的嘆氣,“師弟你還小,你不知道啊,醒了是一回事,賴床又是另一回事了。”
此言一出,又是一陣哄笑。
看着少年愉悅而不摻任何雜質的笑顏,思雀心中想的,卻是另一個少年,她的手摸到名為濁月的玉笛尾端挂着的玉雕小象,心思不由得飄遠了。
自那日親手把兮鸠推下懸崖之後的每日每夜她都擔憂不已,直到去年生辰,她爹給她帶來了這個玉雕小象,說是不知何人放在魔教的,點明了是給她的生辰禮物。
在看見它時,思雀就明白這是誰給她的,在知道他還好好活着而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免覺得脖子有點涼嗖嗖的。
——畢竟在boss看來,她是無緣無故莫名其妙不由分說的就把人推下了可能讓他喪命的懸崖,以他的性格,還不知道會怎麽報複回來呢qwq
而這個小象,也被思雀理解為是boss在傳遞一個信號,一個,他還活着的信號,大概意思就是“我還活着所以你洗幹淨等着我來找你算賬”qaq。
“聽說這一次我們有機會下山。”
思雀回過神來便聽見齊霜禹說了這麽一句,連忙追問,“什麽?什麽可以下山?”
平蕪派弟子在到了一定的年歲時也是可以下山歷練的,只不過因為人少,混人茫茫人海中,行事又低調,是以江湖上對平蕪派了解甚少。
他們這一群人中,也只有大師兄有資格下山,其他人都還沒到年紀,每每提起下山一事,師父都說功夫不到家。
“微晴宮給掌門發了請柬,我聽師父說,掌門有意讓七長老帶幾個弟子下山。”齊霜禹說完看見最小的師妹一雙眼亮晶晶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扶額,“小師妹你才七歲呢,別想了肯定沒你的份。”
小師妹聽完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看大師兄了。
思雀聽到消息時一怔。
微晴宮招婿,劇情,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