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鋪着一層紅黃光芒交織而成的暮色的街道上,店鋪零零散散的開着門,黑洞洞的店裏似乎空無一人,格外的安靜,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眉宇間黯淡沉重,似乎有所愁,低頭悶聲走着,很是不願意在外面逗留的樣子。

而同樣走在街上的三位高矮不一戴着帷帽的姑娘仿佛成了這黑白街道畫上唯一有色彩的部分。

思雀三人頂着行人奇異的目光走到城主府,敲了兩下門,等了一會兒門內才傳來動靜。

吱呀——

門先是開了一條縫,能感覺到門內的人正透着這條門縫打量門外的人,似乎是打量夠了,門才又打開了些,露出了門內站着的人的身形,是一個小厮。

“不知三位有何事?”

季栀瑤一拱手,回道,“我們是來向城主讨要通行印章的,還望這位小哥通報一聲。”

小厮面帶驚訝,點了點頭便轉身朝裏跑去。

不一會兒,小厮就又回來了,身後跟着一位看上去年紀有些大的中年人。

中年人對三人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在下是府上的管家,三位的來意城主已經得知,請跟我來。”

“多謝。”

那管家只看了她們三人一眼便挪開了視線,極為規矩的走在前面為她們帶路。

思雀用餘光打量着這城主府。

比之落孤教所在的那個山莊,這個城主府可以說是非常簡陋的了,庭院內光禿禿的沒什麽裝飾之物,就連花草都是最普通簡單的,似乎只是為了協調這府內的擺設而擺出來的。

若是配上蕭瑟一些的b|g|m,比如小白菜啊地裏黃,簡直毫無違和感。

也不知道該說這城主清貧還是說煥石城着實貧窮。

忽的,當他們走到某個院子外面的時候,聽到從院內傳來的一陣悲痛的哭聲,哭聲不止一道,而是好幾個人的和在一起,聽得出那道聲音最大最綿長的哭聲的主人似乎已經哭了許久了,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管家目不斜視,好像什麽也沒聽到似的,但仔細觀察,會發現他面部緊繃,行走或是站立的姿态都呈現一種壓抑的狀态,似乎在強硬的忍着什麽情緒。

“管家,恕我多問一句,煥石城內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管家瞥了季栀瑤一眼,淡淡的搖了搖頭,“即便是有事,也不是你們三位年輕姑娘能夠管得了的。拿了通行印章後便盡快離去罷,不要久待。”

“實不相瞞,進入煥石城後,我們姐妹已經第二次聽見這樣的話了,為何要讓我們快些離去?”

她們轉了個彎,正好要路過剛剛傳來哭聲的那個院子的院門口,思雀朝裏面看了一眼,恰好與裏面一雙充斥着紅血絲滿是淚水的眼睛對上。

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一位有些年紀的婦人,她趴在臺階上抱着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兩人正抱在一起痛哭,那姑娘要哭的含蓄一些,聲音細細的,柔的像是潺潺溪水,但也不掩絕望與害怕。

她們旁邊還有幾名婢女,也默默拭着眼角的淚,臉上都帶着傷心的神色。

那婦人與思雀對視,似乎愣了一下,哭聲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而後她眼中迸發出一種思雀看不懂的希冀,再看時,她已經站起身擡步朝着她們走來了。

這時季栀瑤也注意到了這位婦人。

婦人明顯是急切的,步伐有些踉跄,一把便抓住了一臉懵的思雀,說話時卻不是看着思雀,而是看着管家,似乎抓着她這個動作是怕她跑了。

“不能、不能讓我們樂兒去啊,管家你去跟老爺說,就讓這位姑娘去,讓她去!”

她說着說着又開始哭了,神情激動。

這沒頭沒尾的話讓季栀瑤擰了擰眉,走上前扯出思雀被她握着的手,低頭一瞧看見小姑娘白玉凝脂一般的手腕上赫然落下了幾條指印紅痕,眉擰的更緊了。

“捏疼你了嗎?”

思雀連連搖頭,不想讓她擔心。

有點疼但也不是什麽大事,倒是看這位婦人,像是受了什麽大刺激,猛地撲上來吓了她一跳。

正待季栀瑤要發作,一句擲地有聲的“胡鬧”從不遠處響起。

人未到聲先聞。

從另一邊回廊裏走出一位中年男人,步伐匆匆,身上穿着官服,想來就是煥石城的城主了。

他先是瞪了一眼那婦人,才轉向管家,吩咐道,“管家先帶三位客人去拿她們要的東西。”

婦人卻是不依,聞言又撲到城主身上,對他又踹又打的,“你這個人有沒有心啊你有沒有心!樂兒才那麽小,還那麽年輕,你怎麽願意啊!”

城主面帶怒色,呵斥道,“我為人父母怎麽會不心疼,可你是在做什麽打算?難道這幾位姑娘就沒有父母疼了嗎?”

城主雖話裏話外皆是不贊同與指責,卻任由婦人對他打罵,既不還手也不将人甩開,仔細看去,城主面帶疲容,眼下一片烏青,雙眉下意識緊皺,眉眼之間充斥着愁色。

望着眼前的情景,季栀瑤和思雀心中都有所猜測。

兩人對視一眼後,思雀開口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大人與夫人将事情告知我們姐妹,也許我們能幫上一二。”

即便面前的姑娘戴着面巾與帷帽,但從她那隐約可見的一雙晶瑩靈動的雙眼可以看出她年紀不大,或許比他的女兒還要小上幾歲。

想到自己女兒,城主不免悲從中來,嘆了口氣,“我知道姑娘你們是好心,可這事你們定是管不了的,我夫人魔障了,多有得罪還望你們見諒。”

那婦人聽了城主的話也不再做聲,只趴在城主懷裏痛哭。

城主府清貧簡陋,但會客的廳內卻是清雅典致,一排排的書架上稍一落眼看見的便是古籍經典之作,架子上半點灰塵也看不見,可以看得出是經常打理的。

外面天色漸暗,昏沉的光芒已經不足以讓人看清楚前路,屋檐下挂着的燈籠充斥着亮光,屋內四角也點上了燈。

會客廳內,上方坐着愁眉不展的城主,他身旁是城主夫人,梳洗過一番,情緒也冷靜了些,但依舊面色悲痛,挨着城主夫人的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眼波潤潤,碧玉佳人,一看便是大戶人家好生養着的閨秀。

摘下帷帽取了面巾的季栀瑤和思雀坐在下方,阿皎站在思雀身後。

城主的女兒偷偷的打量着坐在下方的兩人,打量着打量着不知為何就紅了臉,收回視線後又忍不住擡眸去偷偷瞧,似乎是沒有見過這般好看的姑娘。

思雀察覺到她的視線,心下覺得可愛,忍不住在她看過來時擡眸與她對視,看見她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樣低下頭心中就暗笑。

季栀瑤滿心滿眼都是這城內發生的事情,沒有注意到思雀的小動作。

此時三人也褪下了身上的披風,季栀瑤腰間的鞭子還有阿皎的劍都露了出來,城主對她們先前的話又多信了幾分。

至于還有一位小姑娘,腰間別着的玉笛雅致,五官青澀出彩,一雙眸純淨透徹,身後站着的人明顯就是保護她的安全的,一看便是精心養着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兒家,是以城主只掃了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看起來可靠些的季栀瑤身上。

雖然三位姑娘很是年輕,可他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半年來就沒有外人來過煥石城,哪怕她們能把這裏的消息帶出去都是好的。

“半年前,一夥匪盜挪窩到了煥石城附近,自那時起,煥石城便開始不得安寧了。”

“他們入城四處搶劫,特別是城內的商鋪,經常被搶劫一空。”

思雀:“既然如此,關門便好了。”

城主搖頭,“若是有商鋪因此關了門,他們還會上門将商鋪老板的家中擾得不得安寧,是以即便是擔驚受怕、毫無收入,大多數人還是選擇将商鋪開着。”

剛開始他還嘗試着派人去圍剿這些匪盜,但一來他們行蹤隐秘,找不到他們的老窩在哪兒,二來他們都是江湖中人,個個會武,他手下這些人着實打不過,回回慘敗而歸,傷亡慘重。

“他們将城內幾乎洗劫一空,連我這城主府也沒有放過,之後便開始強搶民女,城內的年輕姑娘只要被他們盯上,無論如何都要帶走,而被帶走的姑娘們,也再無音訊。”

“城內的姑娘已經所剩無幾了,剩下的在家人的掩護下堪堪躲過了他們,可這躲,也不知道能躲多久。”

思雀聽完咂咂嘴,“看來這些人是為了錢財,先前搶奪城裏現成的,現成的沒有了,便打着販賣人口的算盤,先是姑娘,之後指不定就是孩子了。”

城主沒想到她小小年紀也能想到這些,“可不是如此,是以現在孩子們也不敢往外跑了。”

季栀瑤:“那這裏的人為何不逃?等到了悠疏山那塊,這些盜匪也不敢猖狂了。”

“再者,為何不向朝廷禀明情況?朝廷不應,還可以向鄰近的城池求助不是?”

城主長嘆一聲,“姑娘有所不知,這群盜匪人多勢衆,幾乎将煥石城監視起來,逃出去的人在半路便被殺害了,送出去的書信也被斬截在路上,煥石城已經成了一座孤城了。外面的音訊傳不進來,裏面的情況傳不出去。”

“所以我才讓你們趕緊離開,趁着他們還沒發現,也許還能逃得出去,否則等到他們發現你們的存在,就沒那麽容易離開了。”

“我女兒如今也被那盜匪盯上了,他們放言三日後要來将我女兒帶走,給他們老大做、做壓寨夫人。”

城主一說起這事,面露苦色,一旁的城主夫人便忍不住小聲哭泣了起來,城主的女兒也低下了頭。

季栀瑤低頭思忖了一陣,想到什麽,擡頭看了一眼城主夫人,“若我沒猜錯,方才夫人抓着我三妹,是想讓我三妹頂替你們的女兒嗎?”

城主面露羞愧,“內子近來憂心此事,焦急之下冒犯了,還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思雀啜了一口溫茶,“無事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心急是難免的,我們能理解。”

說完她觑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季栀瑤。

總覺得這姑娘要出什麽大招了。

果然,接着就聽她道,“我三妹較之這位小姐要瘦小一些,我看還是我比較适合。”

城主一臉震驚,城主夫人也停止了哭泣,愣愣的看着季栀瑤。

“姑娘這是何意?!”

思·冷漠臉·雀:哈,她就說吧,不搞事的女主不是好女主。

她小時候都比她現在要成熟穩重,也不知這幾年在落孤教經歷了什麽,長歪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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