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開學一個月,學校新換的校服供應商,終于派了員工來給學生量身體數據。其他年級還好,暫時有舊的可以用,一年級生是穿着各式衣服,帶着紅領巾敬的少先隊禮。
剛好是上午的最後一節自習課,班主任笑着點了最受看重的學生:“祝霜降,你來記錄。”
已經站起來的班長又重新坐下了,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想了想又昂首挺胸的邁了出去,“那就從我開始吧。”語氣仿佛要去執行什麽重大任務。
不管是自己班的,還是其他班的老師都喜歡祝霜降,他這個班長也只能徒之奈何了。
服裝廠準備的很齊全,有機械體重秤,站上去指針指向公斤,在牆上畫了身高數據,表格上另有肩寬腰圍臀圍的空格。那名服裝廠的員工念的很快,祝霜降也寫的很快,後來見她能自己看,也不會填錯,就只動手,不說話了。
班長很想指導一下工作,但看老師的樣子,祝霜降做的好像很不錯,只能走到一邊做場外監督,至少要對得起身為班長的責任。
班主任跟服裝廠的員工說話:“你們來的也太晚了。”
“沒辦法,其他幾個小學也全部要換校服,我們員工都不夠了。”
“校服什麽時候能做好?”
“樣板早就弄好了,很快的,最多一個月,”他想了想又說,“可能一個月都不用。”
果然一個月都不用,醫院在一周後來學校給同學們做體檢,又給低年級的學生打了需要的疫苗,再過了幾天,服裝廠就已經開着車将校服送到了。
原來的校服上身是類似海軍的白襯衫,下半身過膝裙和褲子,然後是白襪子黑皮鞋,冬季有另外的套裝,現在全部是藍白相間的運動套裝,化纖制品,還有淩亂的線頭需要同學們自己檢查。
好多同學看着高年級穿着漂亮校服的樣子,心中期待早就拉滿了,沒想到卻收到了兩套運動服,別提多失望難過了。
高年級同樣不高興,可以說拿到新校服後,所有學生都是一片哀嚎,整個學校都沸反盈天。
但事已至此,學生們除了接受還能幹什麽?變扭幾天就過去了。有疼愛孩子,也覺得以前校服好看的家長詢問老師,但在老師私下解釋了前因後果之後,對新校服的滿意度比誰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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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松好,寬松顯不出身材,安全!運動服哪裏不好了,還能當外套穿,省下買衣服的錢,還可以給家裏多加兩個菜。
是,之前的校服并沒有什麽出格的,穿上一看就是祖國的花朵,未來的希望。可變态管你嗎?連普通人,都有不聽老師、家長、領導話的時候,居然指望變态能遵守法律?不要傷害qin犯別人?不可能的,喊的再響,宣傳的再到位,他們也不會聽的。
因此在上半年發生了一起連環惡性事件之後,整個洛海市中小學生可以說是全面換新校服,除了顏色不同,統統都是運動套裝。
想要再恢複那種有半身裙、白襪子黑皮鞋的套裝,要麽是安保嚴密,家長必定接送的學校;要麽等天眼密布;法治健全;軟件硬件設施溢出;對潛在犯罪分子威懾力拉滿的時候了。
校服做好不久,學校就要召開運動會了,并且這是在舊操場上舉行的最後一屆運動會,因為在這之後操場就要進行翻新了,從煤渣操場變成塑膠操場。
聽說學校接下來幾年還有一系列計劃,新的教學樓、綜合樓、食堂等等。
祝霜降上輩子不管在小學中學還是大學,讀的都是現代化學校,但是她聽過有這麽幾屆同學。
他們是這麽描述自己的校園生活的:我小學畢業後,母校建好了新教學樓,翻新了操場,下一屆剛好用上;我初中畢業後,母校有了新的圖書館,教室裏裝了電視機,用了多媒體設備,下一屆剛好用上。
我高中畢業後,整個學校都搬遷到新校區了,母校都只剩下遺址了,開始還能回去祭奠,後來已經建了別的建築;我大學畢業後,學校的新游泳池、食堂、宿舍都啓用了,宿舍裏還有空調和洗衣機。
她心中感覺不妙,自己這輩子不會成了其中一員吧。
“你盯着報名表看很久了,所以想好了要報什麽項目了嗎?”祝霜降擡頭,就看到班長拿着筆站在自己身邊,桌上果然放着一張寫了各體育項目的表格,有幾個已經填了名字。
她沉吟了一下:“你覺得我适合報什麽項目?”
班長露出一副拿你沒辦法,不懂老師為什麽會那麽喜歡你的樣子,建議道:“可以嘗試一下兩百米。”
“……好想法,”祝霜降在跳高後面寫上自己的名字。
“不是兩百米嗎?”
“班長,我今天就教你一件事?”祝霜降很嚴肅的樣子。讓她這個小短腿去跑兩百米,和實際跑八百米有什麽區別。
“什麽?”
“那就是建議方案和實際實施不是一回事。”你官腔打的這麽好,肯定懂得吧。
班長的樣子有些茫然,要是別的同學,他大可直接否定她的想法,雖然最終也不能造成什麽想要的結果,但最後難受的總不是他。
可是祝霜降不同,她是老師們喜歡的學生,連隔壁班的老師在走廊上遇見她,都要停下來跟她說話。
那樣的笑容,是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老師們遇見他,明明态度也很溫和。
班長沉默着走開了,問她後面的女同學,“楊安吉,要不要試一試兩百米?”
楊安吉回的很快,她反問道:“你怎麽不試?”然後不知道選了什麽項目,拿起筆在表格上一陣塗畫,她選顯然選的不是班長希望的那個。
因為他臉上的肉都顫抖了起來,那是氣的:“這是女子項目,她不試你不試,我們班級這一個項目就沒分數了,到時候排總成績的時候,會被別的班拉開差距的!”
楊安吉哈哈笑了兩聲:“然後呢?”
“然後?”班長破防道:“然後我們就拿不到好的名次了!”
“拿不到就拿不到吧,名次很重要嗎?”
班長提高了聲音,吸引了班上大半的注意力:“不重要嗎?”
楊安吉表現的很無所謂:“不重要吧,我之前跟爸爸媽媽去市體育館看運動會,那裏挂着橫幅,寫着的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班長冷靜了片刻,問道:“什麽比賽?”
“一個和外國交流團的友誼賽。”
班長還想說什麽,楊安吉已經打斷了他:“這樣,你報男子兩百米和一百米,我就報!”
班長所有的話都被噎在了嗓子眼,他站在那僵硬了兩三秒,拿着表格走開了,那背影看着居然有些佝偻,好像被逆子忤逆到無可奈何的父親。
楊安吉撓了撓臉頰,戳了戳祝霜降的背,在她轉過頭來時說:“你數學作業借我看看。”
祝霜降無語:“數學作業是口算第五頁,都是個位數的加減法。”
“我知道啊,我不是問第幾頁,我是要你給我抄一下。”
祝霜降交出了作業本。
楊安吉很開心,“我就知道你夠意思,”她接過作業本,又從抽屜裏掏出了零食送給她。
祝霜降指着一個題目:“這裏抄錯了。”
楊安吉不以為意,“我故意的,總不能每道題目的答案都跟你一樣吧,不然老師不是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可是你也不能編的太離譜啊,個位數的減法是怎麽得出三位數的答案的,編都編不好。祝霜降看着她飛快的抄完,心想不管什麽年代,差生的套路都是一樣的,連文具都是一樣多。
下午放學,幾個一年級生在一班門口集合,一起回福利院,洛平康和洛安雪兩人以祝霜降為楚漢河邊界,一左一右泾渭分明的。
沒有經過争論,沒有任何眼神對視,就是這麽默契。
祝霜降背着書包,帶着她的左右護法回到了總壇,去綜合樓路上看到蹲在門口等他們歸來的望夫石。不行,我不能随便給人起外號,我不能像洛安雪一樣,她在心中反省。
張寧看到幾人眼睛一亮,跳起來幾步到他們面前:“你們回來了。”
跟另外兩個不對付的人相比,張寧是一點都不記仇,招呼着他們幾個一起說話:“你們知道嗎?今天院裏來了好多人。”
所有人到齊後去食堂吃飯,張寧是專門留下等他們的,她走在洛平康身邊,叽叽喳喳的說着話:“今天那些人過來,護工阿姨說他們是來收養孩子的。”
同學們的腳步變得淩亂了一些,沒有人說話,只有張寧的聲音不斷響起:“但是他們只看了任老師班上的寶寶,護工阿姨說他們要養小一點的孩子。”
“洛姐姐告訴我,是因為我們都已經記事了,是不會把那些領養人當做我們親生父母的,所以要不記事的小孩。”
院裏很多姓洛的姐姐,大家并沒有問是哪一個,也不關心是哪一個說的,腳步重新變得整齊了起來,和往常一樣去食堂吃飯。
食堂除了飯菜之外,還有雲片糕和桔子,以及每人一小袋雞蛋鍋巴,小賣部一毛一包那種。張寧啊了一聲:“這個中午也有,來的叔叔阿姨們送的。”
她給洛平康推薦雲片糕,她以前沒吃過,但不妨礙因為味道深深記住了這個名字,“這個點心吃上去涼涼的。”
祝霜降咬了一口,是薄荷的味道,裏面還鑲嵌了青紅絲。
青紅絲,很多傳統點心中的一員,比如五仁月餅,很多人不解為什麽會有這麽無聊的食物存在,哪怕作為輔料?沒見誰喜歡吃,可就是一直存在,哪怕二零二零年後。
祝霜降将青紅絲抽出來,擺在桌上排成了一排,穿越一次日子過的拮據,也不可能吃它的,這輩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