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第14章

盒子裏一共有九枚芙蓉酥,葉醫生路上吃了一枚,回家連晚飯都不打算吃了。

他仔仔細細的沏了一壺茶,然後雙手捧着另一枚慢慢嘗着味道,神情惬意而滿足。

岑安湊在旁邊也分了一杯茶,瞧着有些好奇。

這糕點仿的是三醉芙蓉,也确實将那漸變的效果做的惟妙惟肖。

所謂三醉,說的是有一種芙蓉花,清晨嫩白如雪,上午轉為嬌柔嫩粉,午後花瓣又會慢慢加深顏色,直到朱紅一片才開始凋零。

而這三排芙蓉酥便做成了漸變的模樣,連那綻放的花瓣都仿的頗為到位。

葉肅平日裏是清冷又淡定的模樣,吃起點心來也會跟個小男孩似的,眸子裏都沾上幾分笑意。

他瞧見岑安在打量這盒酥,把盒子往他的方向推了一下:“嘗一個?”

“诶?”岑安有些猶豫:“我可以嗎?”

“吃就是了。”葉肅抿了一口茶,心情大好:“皇宮裏的禦膳都沒這個好吃。”

看來……葉醫生以前去皇宮偷吃過東西?

岑安道了一聲謝,撚了一塊白轉粉的花酥,小心地嘗了一口。

“……好好吃!”他眸子都睜圓了些,有些訝異的看向葉肅。

細膩的白豆沙和栗蓉混在一起,鹹蛋黃帶着輕巧的砂感,輕巧的酥皮又入口即化,還能嘗到似有若無的芙蓉花香,美味的程度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葉肅本來想笑着奚落一句,話都到嘴邊了才突然想起來某件事。

這做糕點的油,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恐怕是捉仙鶴煉的油……

而且那個鹹蛋黃,搞不好也不是普通家禽的蛋……

按照某只老狐妖的原話說,‘也就這種鳥的油脂半點腥味都沒有,而且煎的時候又潤又香’。

口感确實很好沒錯,但人參這種植物能碰它嗎?

岑安還沒發現葉肅微微變了臉色,一本滿足的喝着茶吃點心,等一整個下肚了感覺連身體都變暖和了起來。

好香啊……簡直想再來一個。

他把最後半盞茶喝完,忽然發覺葉肅皺着眉頭在看自己。

“怎……怎麽了?”

“你吃完以後,感覺還好嗎?”

“還好啊?真的很好吃!”岑安笑眯眯道。

然後葉肅保持着觀察病人的狀态,臨睡前用靈識查探了他幾回。

活蹦亂跳,屁事沒有。

本着要保護千年珍稀植物的心理,葉肅還是松了一口氣。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就這種植物平日汲取養分的土地裏,指不定埋了多少動物和人,哪有什麽葷素食之分。

岑安沒有發覺隔牆有眼,依舊跟平時一樣回陽臺打坐運氣,繼續吸收日月之精華。

可是在今天晚上他不知怎麽地,比平時要困上許多。

細密又溫柔的睡意像爬山虎一般蔓延而上,不知不覺間意識已開始緩緩消散。

岑安的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點了幾下,一走神就靠着欄杆沉沉睡着了。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天都已經大亮了。

小青年慌忙掏出手機,滑開一看是七點十五分,心道一聲不好。

他起身拍了拍袖子上蹭到的灰,推門去給葉醫生準備早飯。

男人剛洗漱完畢,還在落地鏡前打着領帶。

他掃了岑安一眼,鳳眼裏閃過一絲詫異。

“葉醫生早,”岑安小聲道:“我睡過了,給您煮碗燕麥牛奶成嗎?”

“你——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嗎?”葉肅轉過身看向他,語氣都有些怔然:“昨晚你怎麽了?”

我睡着了啊?

岑安也懵了一下,第一反應是掀開衣服看裏頭的部件是否還存在——都在啊?

醫生不欲多解釋,手一擡就讓他直接飛到了落地鏡前。

“什麽——?”

小青年一頭霧水的看向鏡子,也被自己吓一跳。

“我的眼睛,怎麽會變成這樣?!”

鏡中的青年依舊是那副驚愕的模樣,可從前的黑眸完全變了顏色。

與常人無異的墨黑,在此刻已經變成了剔透而又清澈的一泓清綠色。

比翡翠更輕盈,比嫩綠更遼遠,甚至還泛着些光澤。

他下意識的伸手撫上眼睛,轉頭去看葉肅:“我……”

“你終于變成草靈了,”葉肅言簡意駭道:“既然突破了一層,以後就自己解決障眼法。”

“靈?”岑安保持着雙手捂眼的動作,從指頭縫裏看鏡子裏的那清綠眼眸,懵道:“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先前活了一千年都還是個小草精,現在突然就破除桎梏了?

“把你的眼睛僞裝好。”葉肅掃了他一眼,徑自出去煮早飯。

他平日裏把這家夥只當作一盆栽,今天多打量了兩眼,居然還覺得有些清秀。

人參原本就是荟萃天地之精華的産物,秉性純正又成精千年,自心而生的容貌也靈潤明透,全然挑不出半分的不好來。

岑安自幼便模樣可愛,如同觀音大士座側的靈童一般,如今已是二十來歲的模樣,更多了幾分清俊出塵。

白皙标致的臉龐配上那靈泉般的眼眸,讓葉肅方才都多看了幾眼。

這如果将來真是度化成妖……難道還能變得更好看不成?

葉肅低頭戳着燕麥片,又看了眼自己的卧室。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給親媽撥了個電話。

“肅肅?”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隐約還有機場航班的播報聲。

“媽,你那盒芙蓉酥用的什麽蛋黃?”葉肅問道。

“好吃嗎?”葉愔女士笑吟吟道:“用數斯鳥的蛋啊,包治百病。”

“媽——”葉肅壓低聲音,隐約有些抓狂:“你一大把年紀跑到西山就是為了折騰它是嗎?!”

“就啄瞎你爺爺一只眼睛的那位,”葉愔對此滿不在乎:“我把它尾巴給卸了,得幾百年才能長出來——扯平了。”

“這算哪門子的扯平?”

岑安顯然對障眼法這件事并不算自信。

按照葉醫生的話來說,他雖然積攢了千年的靈力,但因為基礎太差,完全無法引導和使用它們。

一覺醒來自己就成了草靈,好像也沒有太多感覺。

他伸出兩指放在自己的眸前,心裏默念了一句咒文,緩緩閉上眼睛。

比從前更活躍的靈力便如溪流一般湧流而來,輕柔和緩地覆上了他的眼眸。

再睜開眼時,鏡子裏又是那個黑發黑眸的青年,與往常似乎沒有太大差別。

——只是比起過去,五官和四肢都勻稱标致了許多。

岑安探出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葉醫生。

後者匆匆說了句我先挂了,示意他拿包準備上班。

……看來是真的成功了?

大概是工作日的原因,這一早上診室裏都沒有什麽人。

葉肅把論文寫完,發覺岑安在試着練習法術。

他現在能夠熟練地控制小物件起落,做家務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那放在桌上的鋼筆左右滾了兩下,忽然變成了一個玻璃杯。

岑安怔了一下,露出大大的笑容,擡頭看向葉肅道:“真是比以前要好多了!”

原先在輸出靈力的時候,就好像處處都受阻礙攔截一般,想變個東西都得費老大的勁。

葉肅垂眸打量了眼那個杯子,把它往前推了一寸。

“倒水。”

岑安應了一聲,起身拿着它離開。

“不,是把空氣中的水倒進去。”葉肅慢慢道。

岑安猶豫了一下,坐下來開始嘗試。

他集中着注意力,開始感受空氣中充沛的水分。

昨天剛剛下過一場雨,眼下又開着窗子,細微的小水珠幾乎到處都是。

他閉上眼睛開始冥想,指尖扶在了玻璃杯壁旁邊。P*i*a*n*o*z*l

大概在五秒之後,忽然有水滴落在了杯壁上。

一開始只有頗為模糊的一滴,漸漸地落下兩三滴,然後越來越多。

岑安睜開眼時有些詫異,但注意力變得更加專注——

憑空竟有汩汩的水流注入杯中,不一會兒就裝了個半滿。

“我做到了——”他睜大眼睛看向葉肅:“我居然還會這個?!”

葉肅沒有回應他,只擡起食指指尖劃了一下。

在指尖揚起的那一刻,杯中的水流便飛快地漲了出來,幾乎要溢到外面去。

而伴随着指尖飛快落下,杯中的水消散的幹幹淨淨,連水漬都不曾留下。

葉肅擡眸看向他,指尖又起落了幾次,那玻璃杯中便漲漲落落,猶如起伏的海潮。

岑安本來還有些小得意,這時候又蔫了下來。

“我好好練就是了……”他小聲道:“就不能誇我一句嗎。”

葉肅不置可否,轉身繼續去敲報告。

正在這時,田頗帶着報告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葉醫生——我檢查結果出來了!”

葉肅接過片子看了一眼,又遞了回去:“中期胃癌。”

本來一場小手術就可以解決的問題,現在情況已經變嚴重了很多。

癌組織浸潤深度已超越黏膜下層,而且潰瘍面積在不斷擴大。

“什麽?!中期胃癌?”男人一臉不可思議:“你什麽意思,要我開刀治病?來你們這住院?!”

岑安抱着玻璃杯坐在旁邊,頗為好心的提醒道:“您先前就說上腹疼痛,而且進食以後飽脹感明顯,現在檢查結果也很明白了啊。”

“這不可能——那磁療連白血病都能治,而且我喝的那堿水也停了啊!”田頗煩躁了起來,臉色難看道:“說這麽多就是希望我住院是不是?我不住!給我開藥,我回去吃!”

“您是有經濟方面的負擔嗎?”岑安試圖安撫他的情緒:“醫保和社保應該能分擔一點吧,而且越早治療效果越好,您也能早點恢複健康。”

“你這種醫生我見得多了,假惺惺的一副好人臉,不就是指望我住院交錢嗎?”男人冷笑起來,伸手就指着他的鼻子道:“真上了手術臺要紅包的時候還不是獅子大開口,指不定想把老子的錢掏個幹幹淨淨!少在這糊弄人!”

岑安被劈頭蓋臉罵的懵了兩秒,葉肅的神色直接冷了下來。

他掃了那男人一眼,後者直接哎喲一聲捂着肚子蹲了下來,突然間就疼到滿地打滾的程度。

岑安還沒發現這變化和葉肅有關系,下意識地伸手去扶他起來。

可那田頗直接把他的手拍開,寧可痛死都不要這騙子幫忙。

“我告訴你,老子就是死在這,都不進手術室!”他捂着肚子惡狠狠道:“你們就是想割老子的腎賣錢!”

“——你們這些醫生,良心早就給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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