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第54章

那位精靈兼外國顧問的存在感并不算強。

他好像真是來做醫生的。

在這兩個星期裏,梅斯菲爾德的主要時間都停留在會議室和住院部裏,一直在和不同的病人修訂治療方案和手術方式。

葉肅去試探着接觸過一次,心裏還是不太放心。

梅斯菲爾德确實認識他,但态度不溫不火,打了個招呼就繼續做病情分析,連客套都沒有。

有些事情是可以僞造出來的,比如學歷和職位。

幻術和障眼法可以修改許多東西,系統信息對于妖怪而言也不存在什麽防火牆。

但有些東西是僞造不出來的——比如SCI核心期刊論文。

葉肅跟岑安在發現他的當天晚上就想到了這一點,直接去查了他在外網上的相關資料。

……然後同時陷入沉默。

這個外國人……真是實打實的醫生。

不僅報紙和各大媒體有過對他的專題報道,這二三十年來也有各種疑難雜症被攻克的影像記錄和采訪。

他救活過連體嬰兒,是業內能主刀颞動脈搭橋手術的佼佼者,一路拿過的榮譽和獎項都能堆滿四面牆。

而且這位醫生不光臨床做得好,理論和論文也非常硬核,發過的paper樣樣都邏輯嚴密數據清晰。

妖術可不會幫人寫代筆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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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位大牛能被請過來,時都三院好些其他科室的醫生都特意過來觀光合影求簽名,崇拜之情不加掩飾。

“所以他……真是個醫生?”岑安對裴荼的那件事還心有餘悸,這些天都是繞開那銀發精靈走的。

“應該是。”葉肅關掉了頁面,開始思考自己的那幾篇論文是不是不能再拖了:“還是謹慎一點好。”

還沒有等到做手術的時間,屈老爺子那邊就已經快熬不住了。

他在半夜突發哮喘,以至于屈塵不得不給他們打電話求助。

他們第一時間過去搶救以及開臺緊急手術,從淩晨三點忙到六點鐘才把這活兒搞完。

屈拂本來就身子骨被折騰的太虛,這手術做完整個人都蒼白的沒有血色,送回ICU病房的時候大夥兒有些神情凝重。

大家都行醫有些時長,能大概判斷的出來,老人家可能熬不過今年了。

因為搶救的緣故,他那四個兒女第二天就陸續到了。

一個嚷嚷着要進ICU親眼看看他爸,另外三個直接把屈塵圍了起來。

“你怎麽照顧咱爸的?!這就是你的孝順?!”

“咱爸?他也配?老爺子要是發現的晚一點,這會兒都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大女兒露出厭棄的表情,怒氣沖沖道:“我是信得過你,才把我爸交托給你,早知道還不如請個護工!”

旁邊的二哥直接把屈塵拽到旁邊,當着旁邊一衆醫生護士的面就開始陰陽怪氣的問話:“小子,是不是我們給的錢不夠,你有心整我爸呢?”

“這錢還不夠?”二女兒尖笑一聲,仿佛是聽見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我們走的時候怎麽說的?給老爺子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哪個月的住院費藥錢不是我們墊的?就這還不夠,是不是要給他買套三環內的房子才成啊?”

屈塵沉着臉色一言不發的就往外走,又被他們扯了回去。

“喂!這就想走?先前還親親熱熱叫哥哥姐姐,這時候就想跑了?!”

“你是把我爸的藥錢給私吞了吧?我現在就去找醫生問——”

“問什麽?”葉肅冷聲道:“這裏是ICU,再吵我直接請保安了。”

幾個當兒女的一見着這主治大夫來了,當即變回了孝子孝女的嘴臉,圍着他問病情哭自己忙,做戲的時候一唱一和俨然是道德楷模。

岑安在醫院也早已見慣了這樣的變色龍,這時候記着屈塵心裏不好受,先把他拉去了一邊。

這一拉,他才發現屈塵胳膊上都有被掐被抓的印子,泛青的出血的一看就是沒留狠手。

這如果是四年前,他還懵懂着不懂這些人為什麽這麽狠。

可現在在住院部看人情冷暖久了,有些事也就通透了。

越是虧欠,越是缺位,某些時候就越做出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一是因為心虛,而是為了在外人面前彌補形象,顯得自己才是最有孝心的那一個。

岑安給屈塵胳膊上的傷口上了點藥,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以前屈塵特別愛笑,沒事就招呼他們去道觀裏吃點心看蓮花,向來又樂天又自在。

可今年再見着他,就已經完全換了個人。

屈塵把袖子放了下來,久久沒有吭聲。

“那些哥哥姐姐的……估計也是鬧一陣子就走。”岑安沒法說葉肅能擺平這事,只能用人類的角度來安慰他:“你就當是招了些蒼蠅,不要把他們那些話放心上。”

小道士低頭捂着臉,半晌再開口的時候,情緒都沒法控制。

“師父他……還是插管了。”

一個胃管,一個氣管。

就硬生生的卡在那裏,師父他得多疼啊。

“氣管會拔掉的,這時候是怕嗆着痰。”岑安認真道:“等屈爺爺清醒了,嗆咳反射恢複以後,我們會把氣管取出來的。”

屈塵用袖子擦了下眼睛,應了一聲。

“小時候有段時間,我生了腮腺炎,道觀裏掃地都躲着我走,說是會傳染。”

師娘那時候還在,直接讓老爺子把他送去福利院或者趕出去,還把錢都卡着,不讓他給野孩子治病。

有時候哥哥姐姐們也會來道觀,見着他的時候一臉厭惡,仿佛他就是個醜陋的癞□□。

“我師父拿不到錢,就晚上出去打零工,瞞着他們帶我去醫院,天天給我搗仙人掌敷着。”他靠在窗邊的角落裏,陷在黑暗中眼神落寞,看起來無助又絕望:“我自從知道自己是個棄嬰以後,就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負擔,半夜裏留了個紙條就跑了。”

岑安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聽着也有些難受。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師父就披着雨衣舉着手電筒,一條巷子一條巷子的找我。”

“他全身都濕透了,冷的都在打寒噤,還一直喚我的小名。”

屈塵躲在垃圾桶裏,聽着遠處一聲一聲的喚,捂着嘴怕自己哭出聲。

師父最後還是聽見了動靜,把他從裏面抱了出來,裹在雨衣裏還戴了頂帽子。

“別着涼啊……兒子。”

“別聽那些人胡說,流仙觀就是你家,這輩子都是你的家。”

“師父半夜發病的時候,疼的整個人都蜷在那裏,我看着你們和護士在那搶救他,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屈塵沙啞着嗓子道:“我就是沒有錢。”

“我要是但凡有個四五十萬,把他帶到國外都得把這病給治好。”

這條命都是師父給的,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也是師父給的,他不能不還。

岑安嘆了口氣,輕聲道:“我和葉醫生會盡力的,你也不要太自責。”

遠處護士長敲了敲門,聲音又高又快:“岑醫生——臨時有大手術,隔壁床那個胸膜腫瘤的病人突然不行!”

“你先去吧,我自己緩一會。”屈塵忍着淚意道:“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的抱歉。”

“岑醫生——快點——”

“值班室有床,你可以先睡一會,別想太多。”岑安匆匆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等岑醫生走了之後,屈塵慢慢把那杯熱茶喝完,一摸口袋忽然發覺自己的錢包丢了。

他淩晨兩點發現師父出事之後,腦子裏一直是僵的,這幾個小時裏渾渾噩噩的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可錢包裏還有好多東西,包括師父的就診卡和社保卡都在裏面。

小道士臉色一白,匆匆的跑去找監控室的位置。

小護士們跟他都熟,也幫着說了幾句話,監控室的老大爺便讓開了位置,給他看這幾個小時的記錄。

屈塵整個人都僵硬着,直到看見那錢夾子是落在牆角,被清潔工撿走才松了口氣。

這段錄像放完,自動又跳到了下一段。

屈塵原本打算把窗口關掉,可下一秒就看見葉醫生和岑醫生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

淩晨兩點三十三分。

他們在完全沒有走進去的前提下,憑空從裏面走了出來。

屈塵愣了半天,忽然覺得整個後背都在發涼。

是不是監控出錯了?

還是有別的路可以進廁所?

他掏出了手機,查自己跟他們打電話的記錄。

兩點三十的電話,那時候岑醫生還沒睡醒,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兩點三十三分,他們就直接出現在了醫院的廁所裏,而且連白大褂都已經換好了。

屈塵哽着喉頭去拖動進度條,反反複複的看這一段。

從一點四十到兩點三十三分,期間沒有任何人從走廊裏進過廁所。

答案只可能有一個……

那就是他們根本不是人。

-2-

岑安知道最近會有場大手術,但沒想到這手術會難到這份上。

葉肅本來被那幾個姓屈的拖着不放,然而護士長兇神惡煞的一通怼,把那幾個後生罵的縮着脖子不敢說話。

一共有六個醫生,除去吳主任之外,其他五個全都不是人。

葉肅帶着岑安,紀覓帶着紀灼,還有位特聘的外國大夫梅斯菲爾德。

吳主任在快速的和梅斯對術前準備,其他幾個妖怪穿好手術衣碰了一面。

氣氛有點詭異。

“那毛子成嗎——”雪豹把耳朵跟尾巴藏好,一臉的不放心:“給紀姐做不就完了,整這麽多人都能鬥地主了。”

“單側肺加胸膜全切。”葉肅寒着臉道:“我行醫二十多年,只聽說過兩次。”

紀覓冷着臉沒說話,直接去和吳秋一确認等會的手術步驟。

這絕不是摘掉一個腫瘤那麽簡單。

胸膜上的惡性腫瘤不斷生長和蔓延,已經威脅到肺部、氣管、心髒。

要把這些東西統統切掉,等于是要把胸腔裏的大半內容物都直接掏空。

……這要是放在古代,就已經跟剝皮差不多了。

病人以側卧位躺好,六個醫生在手術臺旁就位站好,麻醉師已經表示手續就位,梅斯菲爾德站在右側開始主刀。

岑安先前都沒和這精靈說過話,擡頭遞手術刀的時候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面容。

鼻梁又直又挺,眼窩深下巴尖,紅眸裏有暗光湧動。

他和葉肅一樣高,但看起來更瘦削纖細一些,呆着口罩不茍言笑。P-i-a-n-o-z-l

手術刀自胸後外側切口,自第五肋間進刀。

岑安和紀灼兩個後輩幫着遞手術刀提拉鈎,看着他們切開胸膜開始處理病肺。

腫瘤一旦失控,就會開始不受控制的蔓延。

這個手術需要處理掉所有的危險區域,等同于掏空這病人的半個身子。

“吸積液。”

紀灼一開始沒進入狀态,後面看清楚他們操作的時候都忍不住爆了個粗口。

……這種手術是人做的嗎?!

人的身體那就跟豆腐腦混着果凍似的,裏頭的組織全都互相有關聯,這邊切掉那邊就會塌下去。

可他們現在做的,不光是切掉一側的肺葉,還要把胸膜也完全切個幹淨。

“剝離病肺。”

葉肅和紀灼已經完全浸入操作本身,在操作手術刀和拉鈎的同時也在用着術法,讓視野不斷地清晰和擴大。

其他人類已經被施了障眼法,這時候也不會意識到某些組織為什麽會自動突出或者剝落。

“止血。”

梅斯菲爾德伸手接了手術鉗,聲音裏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和猶豫。

“沖洗。”

在做手術的時候,他們甚至好像不是在處理一個活生生的,有感情的會笑會哭的人。

而是在完成一個極度精密的工程,就好像組裝修理鐘表的齒輪一樣。

“Hook.”

“止血。”

“縱膈開始移位,”葉肅偏頭接過器械,同時掃除了三個出血點:“紀覓。”

“我來。”紀覓直接擡手施法,旁邊湧出的血流和積液也直接自動變成珠串飛了出去。

那精靈對他們指尖和手側的異樣熟視無睹,沉下心來解決後胸壁和下肺靜脈的粘連問題。

“May’s.”

“止血。”

先切肺動脈,再切肺靜脈,最後是支氣管。

偌大的器官被取了出來,放在了冰冷的托盤上。

岑安結紮和填充的速度又快又好,這時候幹練的不需要任何多餘指點。

豹子同時控制着六七個點位的固定和托舉,也漸漸開始一聲不吭。

電凝和止血都已經開始全部由術法一秒完成,大量的積液和污血都跟着被自動掃除,不斷為病竈騰出視野。

病人的胸腔有大量的粘連情況,有些器官形态都已經變形到扭曲的程度。

不光要把它們一一剝開分離,還一定要避開各種重要的血管。

所有的雜活都已經全部轉移給了紀灼,岑安直接放下了手術器械,用術法幫他們标記不同的血管和區域,讓血紅一片的胸腔有不同的熒光色分區。

手術衣之所以一直是藍綠色,就是為了減緩視覺疲勞以後産生的餘影問題。

長時間看着紅色黑色的區域太久,再去看白色的區域,會直接被幹擾視線。

岑安沒想過重生以後會接手一個比一個難的案例,做到後面都有些心力不支。

要兼顧的細節從點到面,時間一長自己都會有點低血糖的感覺。

葉肅在這時候沉穩又明察,他直接把大血管控制在單手下方,另一只手用電刀做銳性分離時又準又快,連梅斯菲爾德都露出了贊同的神情。

熱鹽水紗布在自動完成填充和取出,紀覓也開始脫手完成滑脫性大出血的處理。

她能夠在瞬秒中內找到并解決裂孔洞隙,單手指節一掃便可以穩住病人心跳和呼吸,再一掃甚至能讓血液停頓和放慢流速。

這手術一做就是三個小時。

等全部做完的時候,所有人都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麻醉師直接累到從凳子上癱了下去,氣兒都有些喘不過來。

岑安從半夜做手術到現在,這時候也累的說不出話來,心裏又隐約的有些慶幸。

聽葉醫生說,這種難度的手術,可能十年都只有三四例能成功完成。

他們居然真的把這個病人給救下來了。

紀灼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耳朵尖上都沾着水珠。

葉肅聞見他貓裏貓氣的味道,不留痕跡地避遠了一點,有些嫌棄的給自己噴了點古龍水。

“話說回來,”豹子想起來了什麽:“這是咱們第一次一塊做手術啊。”

“而且還是跟外國妖怪——”他歪着頭看着葉肅道:“那尖耳朵的銀毛是什麽物種?羊駝?”

“……是精靈。”

“啥?精靈?到底是精還是靈?”

“……”

等其他人都陸續回去休息了,葉肅才去找了梅斯菲爾德。

對方在喝能量飲料補充電解質,電腦裏的文檔還開着。

“什麽事?”

葉肅先是掃了眼他的論文,然後才開了口。

“你為什麽要過來?”

他其實隐約能确認答案了,但還是不夠放心。

“這該問你的院長。”梅斯菲爾德把東西放下,看向他簡短道:“坎貝爾,你該提防的不是我。”

“渡鴉之森的事情,和我們家族沒有關系。”那雙鴿子血般剔透的眼眸注視着他,聲音依舊不溫不火:“你做的剝離很穩,明天手術再過來一趟。”

葉肅打量着他的微表情,淡淡嗯了一聲。

在離開辦公室之後,他算了一下時差,給教父打了個電話。

“當年的事情?”教父的電話那邊傳來管弦樂的演奏聲,好像還有法國人在交談着什麽:“怎麽突然問這個?”

“……也是該跟你講講,但還是當面聊方便一些。”他抿了一口酒,随意問道:“下個月回來一趟?”

男人凝神算了下日子,答應了一聲:“好,下個月四號見。”

等這兩個星期忙完,他剛好帶岑安回英國散下心。

“帶上你那小男朋友嗎?”教父打趣道:“順便去領個證?”

葉肅垂眸笑了起來:“會帶上的。”

另一邊,屈塵坐在消防通道裏,開始回憶迄今為止的所有細節。

他從前就覺得這兩個醫生太神了一些,但又沒有想明白是哪裏有問題。

……都有影子,而且也都是真的醫生。

……從來不開車,也基本不坐電梯。

屈塵借着丢錢包的借口,剛才在監控室裏把這一個月來的錄像都看了一遍。

他找到的細節越多,心就越一寸寸的往下沉。

岑醫生和葉醫生,每天上班都不是從電梯裏出來的。

他們可能直接從消防通道的門裏出現,可能是從廁所走出來,有時候甚至是直接出現在了手術通道的盡頭。

就和幽靈一樣。

而且岑醫生基本上不用上廁所。

葉醫生每天起碼還有排洩的動作,但岑醫生甚至可以在辦公室和手術室一呆就是一天,完全不去洗手間——

妖怪是直接辟谷修煉的嗎?

屈塵倒在消防通道裏,這時候已經被颠覆了全部的認知。

他完全沒想到這個世界真的有妖怪。

也沒有想到妖怪還是自己的朋友。

不……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岑安和葉肅在辦公室裏正整理着文檔,一擡頭就看見屈塵推開了門,失魂落魄的走了進來。

“求求你們。”

他看着他們,緩緩地跪了下來,開始磕頭。

“求求你們……救救我師父,好不好?”

“我把我這條命給你們,你們要什麽都行——我的眼睛,我的心髒,我的腎,真的,只要你們能救我師父!”

“屈塵?!”岑安下意識地站起來想要扶他,卻被葉肅按住了肩。

“你們是妖怪對不對?”屈塵哽咽着開始流眼淚:“你們是妖怪吧——你們能救救我師父嗎?”

“我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可他這一輩子都在做好事,他不該最後變成這樣啊——”

葉肅把岑安擋在了身後,徑直走過去站在了他的身前。

屈塵已經恐懼到渾身都在抖,卻還在一個勁的磕頭。

“我沒有什麽錢,道觀現在的收入也全都歸他們接管了——”

“葉醫生,求求你,求求你——”

他再擡頭的時候,剛好對上葉肅的那一雙眼睛。

冰藍色,剔透如寒川。

小道士的表情變得一片空白,瞳孔也開始擴散。

岑安走到了他們的身邊,把他緩緩扶了起來。

“讓他把這些都忘掉吧。”

“忘掉了這些也好。”他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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