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年1月8號
2024年1月8號
2024年1月8號
這兩天我在昏睡與清醒之中反複,昏睡的時間較長,清醒的時候便只能睜眼看幾眼周圍,不久後便會陷入昏迷。
胸口處的疼痛也反複無常,有時候昏睡着,會被強行疼醒,随後又陷入昏迷之中。
漸漸的,似乎得到了較好的控制,發作的頻率低了不少。
我今天清醒的時候,感覺好多了,體能也在漸漸恢複,醒來我環顧四周,許優然不在,就我一個人在病房裏。
有種在命運面前的無奈,我不喜歡醫院,但我最後還是不得不來醫院,只為了那渺小的希望。
昨天,我從市裏的醫院被送到了另外一個市裏醫療資源更好的醫院。
昏睡的時候我夢到了很多,胡思亂想了不少東西,但真的醒來,我卻腦袋放空,感受着這世間的溫度。
許優然推門進來,我朝她笑了笑,應該笑的不好看吧,我臉部的肌肉好幾天沒動了,都僵硬了。
她站在原地眸中忽的泛起淚光,過了一會才走近,握住了我的手,“感覺怎麽樣了?”
“好多了。”喉嚨刺撓的難受,只能簡單的說幾個字,聲音也是如同枯樹枝一般枯啞。
“還疼嗎?”
我搖了搖頭,“不疼。”
我看着她蒼白的臉龐跟布滿血絲的雙眸,心疼的撫上她的臉,僵直的手指緩慢的摩挲她的臉,好難受。
我後悔了。
我當初就應該明确的拒絕許優然,然後躲得遠遠的,這樣,她就不會為了我這麽操心了。
而我,就該在前兩天發作的時候,在無人知曉的地方默默死去,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許優然捂住我放在她臉龐的手,“別想太多,你一定會好的。相信我,我會用盡所有手段,去救你。”
我心中深知目前全球沒有任何手段可以醫好我,但我依舊應着:“嗯,我相信你。”
我這個病是先天的,罕見病,主要問題出在心髒處,平時看起來就是比普通人免疫力弱點,但發起病來,卻很疼,疼的無法呼吸。
雖然跟心髒有關,但問題不止是心髒,所以心髒移植手術對我是沒用的。
醫療手段只能将發病頻率降低,卻無法根治,到後期,痛感日益強烈,我将在某次發作中死去。
小時候,我也曾奢求自己的病能好,然後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長大。
但我的存在,卻給家裏人帶來了不幸,因為我,原本還算小康的家裏背負起了債務,父母四處奔波勞累為我治病。
直到,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在一場車禍中雙雙離去,他們走的很突然。
我依稀記得,媽媽眼角的皺紋,鬓間的白發,以及走前,那雙粗糙的手撫摸我時的溫暖,她溫柔的看着我說道:“小小乖,好好在家等爸爸媽媽回來,帶你去吃火鍋。”
而他們走後當晚,我再次發病了,我躺在自己房間的小床上,忍受着疼痛,等待着父母的歸來。
可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之後,我被好心的姑姑一家收養了。他們背負起了我父母的債務,而我,從這之後我開始抗拒治療,放棄治病。
明明治療無望,哪家得到的結果都是那樣,但卻怎麽也不放棄,在一個無底洞裏不斷的投入時間跟精力,直至走向毀滅。
事情雖然發生在我身上,但我不能理解,我已經自我放棄了。
且不能再拖累另一個家庭了,姑姑姑父是很好的人,小時候來我家每次都會給我帶好吃的。
在我态度堅定的長期的抗拒下,姑姑只能由着我去了,畢竟,在我父母那麽長時間的努力下,我的病依舊沒多大進展,無藥可治,放棄掙紮。
但我還是偶爾會被帶去檢測一下病情,去預估自己的壽命,還能活多久,不過上了大學之後我就只去過一次,還是在跟許優然在一起後去的。
我不喜歡醫院,我讨厭醫院,讨厭這個病。
讨厭自己。
只不過我沒想到在我已經自我放棄的情況下,姑姑姑父還沒放棄,在大三的時候因為聽到一個偏方,去求醫的路上,出了車禍。
又是車禍。
不過還好,還有得救,可惜,這些年花在我身上的錢以及還完我父母身上的債之後,家裏并沒有任何積蓄來面臨這場重災。
堂哥大二的時候為我買了份定期壽險,只要我死了,就有錢可以救姑姑姑父了。
他為我謀劃了一場假死,幫我透過一些手段跑到了國外。
在我二十年的人生中,充斥着痛苦,不甘,絕望。
我時常在想,我就不應該出生,不應該存在。我不與人交際,不在意別人,這樣,就不會讓在意的人因為我而感到痛苦了。
只不過,有時候我看着別人勾肩搭背,還是很羨慕的。
中學的時候,我就很羨慕許優然,有很多朋友。
大學的時候,我發現我不只是羨慕。但我不敢靠近,我怕受到傷害,也怕對方受到傷害。
可許優然卻一次,又一次的靠近我。她帶給我信心,帶給我希望,如同小太陽一樣。
我真的,好喜歡她。
我開始變得貪心,我想跟她在一起的時間長點,再長點,要是能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所以我開始不甘心,憑什麽我生來如此,憑什麽我要屈服于它,我考上了最好的醫學院,試圖去反抗,盡自己所能,想去攻克它。
可現實還是給我來了當頭一棒。姑姑姑父的車禍将現實擺在我面前,現實就是這麽的絕望。
我,就是個災星。
“別想太多。”許優然的聲音将我拉回現實,“國內似乎找對了病的研究方向及相關藥物,已經開始研發和制定對策了,你會好的。”
真的嗎?聽到她的話語,我有些不敢置信,我真能趕上嗎?
“放心,會趕上的。我的小小,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她握着我的手,不斷的傳遞着溫度與希望,讓我信服她。
我:“嗯。”
許優然眸光閃動,關心道:“醒這麽久,累了不,要不要再睡會兒?”
“一起。”我緩緩吐出二字,目光看向一旁的陪護床。
不用問我都知道,她指定這幾天忙前忙後,且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好,一起。”許優然乖乖的躺到陪護床上,側身面對我這邊,凝視着我。
我也想這樣看她,但身上被挂滿了器械,手上還挂着營養液,我只能平躺着,透過餘光去看她。
睡太久了,其實我并不困,也不累。但依舊閉上了眼睛,道:“睡吧。”
我感受着身旁的呼吸聲,直到呼吸聲小了些許,變得平穩而節奏,我才再次睜眼。
許優然已經睡着了,我如果沒裝睡的話,她不會睡的。
能得到許優然的喜歡,是我這輩子為數不多的值得高興的事情。
今天是2024年的第八天,跟許優然複合的第十六天,我應該是在4號淩晨時忽然發作的,也就是複合後的第十二天,猝不及防,比我想象中快的多。
我昏睡了足足四天,都不敢想,我昏迷的這四天,許優然是多麽的擔驚受怕。
我有時想,要是沒遇見就好了。但大多數時候都在想,要是早點遇見就好了,能再多點時間,跟她在一起更多時間。
我将視線轉向窗外,黑夜如沉甸甸的幕布,迅速鋪展在無邊的天際。而極光便是一只神秘的精靈,悄無聲息的降臨了。
這只精靈泛着青綠色的光暈,在黑暗的包圍中不斷的試探着,逐步擴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随後如同孩童般手舞足蹈着,招來了幾個淡雅的紅精靈,與它共同在夜空中舞動着。
看來,我還在北歐,沒離開多遠。
我将視線轉回許優然身上,在黑暗之中注視着她,描繪着她的五官,輪廓,怎麽也看不懂。
舍不得,我好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