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Chapter 20
落日垂在城市邊際線時,謝祈宴終于結束了兩周多的修複工作,放下手中的針線,他将鑰匙扣套在食指,下方微微搖曳的小狗玩偶“煥然一新”,他的指腹倒是有幾個血眼。
端在面前仔細的打量了幾眼,約莫五分鐘後,他洩氣般後灘在座椅上,伸手插進蓬松的黑發裏猛地揉了好幾下,頗為無力道:“真醜啊——還怎麽還回去啊?”
懊惱,失敗,責備自我
向來完成任何事情都游刃有餘的他竟然在這個方面猶豫起來,自我反省起來,他的自信沾到了黎晚晚就會碎掉。
純白的天花板上有幾條裂縫,他的注意力潰散,完全沒留意有人走近了房間,站定在他的身後,探頭看來。
“其實我覺得還可以。”
毋庸置疑,謝祈宴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将鑰匙扣護在懷裏,他側頭将人看清後,才松了口氣,“原來是姨媽啊。”
杜莉抱着一些洗好的衣服進來,又将切好的果盤放在桌邊,打趣道:“不是我還能是誰?你心上人啊?你想見她也不是不行,等王老回來,我就跟他說,讓他把人小姑娘叫到家裏吃飯,我給你們撮合撮合,省的你整天悶在房間裏單相思。”
“姨媽真會說笑。”
謝祈宴無奈勾唇:“我們之間的事情不是一頓飯一段說辭就能解決的。”
視線下移,杜莉看了眼謝祈宴還揣在懷裏的小狗玩偶:“不靠我,難道靠你懷裏的玩偶?你當她是三歲小孩嗎?”
“是吧。”
謝祈宴将她擺到杜莉面前,無奈的笑了幾聲:“三歲小孩會被吓到吧。”
他是懂自己的手工有多不行。
杜莉人認真的端詳了幾眼:“确實,針線太粗糙了,布料的銜接處針腳處理得很馬虎,不過比起之前缺胳膊少腿還沒眼睛時的狗樣,現在四肢健全,五官不落的狀态總算有狗樣了,找個時間當面還給人家吧,也許借此還能改善她對你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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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嗎?”謝祈宴在斟酌,“我不想再惹她不高興了。”
“試試呗。”
杜莉道:“它是你帶回家親手洗了三遍,還為此專門學了針線,花了時間才補好的,雖然說不上完美,但至少用了心思,她應該知道,也有權去考慮自己的想法,但如果你現在選擇臨門一腳而不作為,你和她之間只會越來越遠,這種結果一定不會是你想要的吧。”
杜莉說的不錯。
謝祈宴也明白道理,只是現在的他不清楚,對于黎晚晚而言,手中的小狗玩偶還重要嗎?
她知道它丢了嗎?
即便知道了,她會是什麽心情,惋惜難過拼了命想要失而複得?
還是不出意外,她有了借口可以換上新的鑰匙扣——
它會比小狗玩偶新,比小狗玩偶健全,比小狗玩偶更可愛,比小狗玩偶更讨她歡心。
小狗的眼睛是黝黑的珠子,另一邊是黑色的紐扣代替,謝祈宴抿唇凝視了三秒,将它揣進了衣兜裏,毫不猶豫的站起身。
“姨媽,我出去一下,你們不用等我,等王老回來就先吃飯吧。”
“你去哪?”
杜莉還沒反應過來,謝祈宴已經拽着牛仔外套在玄關處換好了外出的鞋,他單手把着門,臨走前道:“我現在就去找她,将玩偶親手還回去。”
他不想給她歡以舊換新的機會,那個機會更不能是插足的那個人親手送上去的。
“等會兒。”
杜莉着急忙慌的攔住他,手上抓着三四件不同品牌的衣服:“你先告訴我,你買這麽多帶狗圖案的體恤是做什麽的?”
“哦!!!”
謝祈宴才想起這麽回事,上次火鍋店發誓要當狗後,他連夜網購了不少這類的衣服:“你說狗T啊,他們是我的武裝,是戰袍啊。”
很難想象這句話是出自頂級學府的學生嘴裏,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當然,他現在也正當少年,中二氣息更濃烈了算是。
杜莉覺得好笑,順着拿起一件心口用針線繳出來一只柴犬圖案的黑T,提議道:“都說去找晚晚了,那你要不要換一件戰袍,再出去?”
*
寬大的黑T穿在他的身上依然藏不住肩寬腰細身單薄的好體型,心口前那個柴犬似乎活了起來。
謝祈宴出門後,衣服随着奔向車站的跑步幅度而灌滿了清涼的晚風,少年感是他丢不掉,天生就有的東西,随性而潇灑。
乘上最近的公交,謝祈宴跟車駛向他想去的目的地。
為什麽如此突然,如此倉促。
其實并沒有特別盛大的理由。
車窗外的街景快速的後退,霓虹印染了大半個天邊,絢爛旖旎。
風吹連亂了前額的三七分碎發,車窗外的霞光印在他立體分明的臉上,謝祈宴想,他也只是想找個借口再去見心上人一面,想去再為自己争取一次。
他将自己辛辛苦苦,縫縫補補的小狗握在手中,再一次打滿了雞血,他還是要去求和,一次不行,就兩次,他才不會放棄。
“對不起了,小狗鑰匙扣,拜托你再被我利用一次吧。”
不過,馬上就要見到面了,
就算和前面幾次一樣的結果,他還是超級期待見面的那一刻。
想着想着,謝祈宴單手撐在窗臺,托腮看向前面的路,風迎面吹了過來,他帥的太過于出衆的那張臉上再一次浮現出笑意,心跳比車速要快的太多了。
*
“我爸一向不喜歡我,連帶着也不喜歡我把朋友帶回家,他今天回來的早,實在不方便留你們了,改天我再請你們吃頓好的吧。”天色漸晚,黎晚晚将尚輕舟和溫禾送到小區門口。
“你的家庭處境,我們清楚的很,怎麽會跟你計較。”
溫禾作為代表發言:“本來這幾天一直蹭你家吃喝,我和尚尚本就确實不好意思了。”
“哦~”
黎晚晚故意拖長音調:“原來你們知道蹭飯可恥啊,之前還跟我裝王八,兩個孫子。”
尚輕舟是懂黎晚晚的:“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回去指不定你爸又要怎麽啰嗦你了,今天撞見我兩,他晚上的精彩發言只會更加上綱上線,”
“随便吧,東耳朵進西耳朵出就行。”
黎晚晚垂下眼,後背一陣急促的痛,滿心疲憊:“等我去了上都上大學就好,就能換來好幾年的耳根清淨,何樂不為,為此,我并不介意再忍幾個月。”
給司機發了條接送的消息,溫禾道:“所以你想去上都恒嘉國際完全是為了躲你爸爸?”
黎晚晚微愣,還沒給出回應,一邊的尚輕舟解鎖了個共享單車,騎停在路邊,邊打着蚊子,邊說:“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黎晚晚眉心一擰:“你在胡言亂語什麽?”
“呦呦呦,都皺眉了,看來真急了。”
尚輕舟單腳撐地:“黎大碗,你被我炸出來了吧。”
他嘻嘻笑了幾聲:“但我說的也沒錯,就算你真的讨厭你爸爸,想遠離家,去哪上大學都行啊,只要提供校內住宿,你就算大學幾年不回去,你爸還能去學校抓你?怎麽可能,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趕快消失在他眼前,為什麽非得要去上都,還是上都的恒嘉國際大學,你高考拼死拼活的學習,我們可都看見了,分明鐵了心要去恒嘉。”
“我有志氣不行嗎?”
黎晚晚咬唇:“別妄自揣測我。”
“行。”
見她死活不松口,尚輕舟點到為止:“作為朋友,我當然尊重你,我們大碗就是有出息,還志向遠大,不得了不得了,我還沾了你吹牛皮的光。”
“你瞧不起人?”
黎晚晚嗅到空氣裏濃濃的鄙視,“你不信我能考上?”
“你覺得呢,”
尚輕舟實話說:“大碗,你真當名牌高校好考啊,我們學校好歹也算是北城的第一高中,去年不也一個沒有。”
黎晚晚同他據理力争:“你也說是去年,今時不同往日,前浪死在沙灘上。”
尚輕舟:“喲喲喲。”
溫禾跟着一唱一和:“那前年是誰?”
尚輕舟嘴巴一翹,兩手一攤:“不懂诶。”
溫禾學他一副死相:“我也不懂诶。”
黎晚晚不可思議:“搞什麽你們,人盡皆知的事兒,你們真不知道?”
溫禾:“不知道啊。”
“我真服了,前年是謝祈宴啊。”
黎晚晚驚訝之中脫口而出:“你們竟然連他那麽厲害的事跡都不知道嗎?”
“哦~謝祈宴啊,原來是他啊。”
尚輕舟托腮,眼底的神色意味不明。
一邊的溫禾也跟着用不清不楚的眼神盯着她。
“說的是啊,原來是謝~祈~宴~啊~”
0.5倍速都沒她們拖的慢……
黎晚晚:“…………”
我嘞個豆。
被套路了。
急忙假咳了幾聲,黎晚晚頗為懊悔的在內心狂扇自己巴掌,她果然又被尚輕舟炸出來了,她也是瘋了才會給謝祈宴助長勢氣。
“你們別那麽看我,雖然我跟他不對付,但現在我也只是…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她心虛的躲開審視的目光,總有股尚輕舟和溫禾快把她看穿的感覺像是螞蟻食心般煎熬痛苦。
“你可真逗,黎大碗。”
尚輕舟點到為止,騎着共享樂颠颠的離開了原地,那臉上挂着吃瓜的笑也跟着車咕嚕的滾動消失無蹤。
一前一後,路邊停下一輛法拉利。
溫禾在走前主動岔開話題:“晚晚,我找到同你丢的一模一樣的小狗鑰匙扣,你要是實在舍不得那個,想有個念想,我改天把它帶給你,林今燦的狗娃也給你買了,過兩天就到。”
黎晚晚沒有思考,“不用了,就算喜歡的丢掉了,我也不需要替代品。”
一通發言,溫禾差點淚灑現場:“晚晚你真的,我哭死,純愛戰士應聲倒地。”
黎晚晚:“?你有什麽毛病”
“有談談的相思病。”
溫禾說什麽都要扯上談光意,別人腦子長瘤,她腦子光長談光意了:“只有談談的親親才能好。”
“快滾。”
黎晚晚受不了,指着車門,急忙送客:“別在街上随便生猴子。”
“嘿嘿,那我要和談談生一籮筐。”
“誰管你。”
溫禾只要聊到談光意,就沒那麽快罷休。
黎晚晚怕了,推着人強行塞進了車裏:“要生你自己回家生,一個孩子一個坑,生完一畝地都沒人管你。”
法拉利終于揚長而去。
小區外的長街上是來來往往的下班人流,黎晚晚目送溫禾的離開,嗅完最後一通昂貴的車尾氣。
轉身打算離開時,目光所及的右手邊,是不知何時沿着路的盡頭走來的謝祈宴。
他穿着寬松的黑T和休閑褲,走到小區門口,倚靠牆角站立在她的幾步之外,渾身上下的得意和放蕩止不住的散發出來,還有一股不明而來的騷氣呼之欲出。
“黎~晚~晚~”
話音裏的嘚瑟也太明顯了吧。
這到底是什麽死動靜……
黎晚晚眼皮直跳,今天是每個人說話都反向降了倍速嗎?
她就盯着謝祈宴,看他要一個人在歡欣鼓舞個什麽勁兒?
同他鬓角上染上的汗漬完全不搭,胸腔共振起伏着,謝祈宴低下頭,唇邊不受控的扯出了一抹笑,那笑越來越明顯,越來越燦爛。
他那張臉都快要笑爛了,頭都要笑到地上去了。
黎晚晚心情複雜:“您是有什麽事兒嗎?”
“我就知道——”
謝祈宴揣着兜倚靠着牆,随便一擺的姿勢就像是在拍藝術雜志,前提是忽略不計那昂起的頭顱,翹着下不來的嘴角,以及他狗哼哼的叫:
“就算你面上拒絕我一百次一千次,但你的心裏果然還是挺在乎我的。”
黎晚晚:“……啊?”
啥玩意兒?
她怎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