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 56

Chapter 56

黎晚晚靜靜的垂眸看了好幾眼,沒有回縮的動作,然後默不作聲的看向屏幕,将視頻點了放映。

随着電影慣用的開場,于光線昏暗的沙發一角落,她曲起手指,指腹搭在少年手指的關節上,最後上了一道完整的鎖。

“你還挺會。”謝祈宴笑了笑,任何時候都能來上一句騷話。

“你閉嘴。”

黎晚晚按下羞恥心,她做了一件很大膽的事情,電影一經播放就不會停下來,熟悉的劇情,熟悉的畫面,和原版幾乎沒有很大的變化,如果不細看,幾乎找不出差別。

可黎晚晚知道,謝祈宴一定會發現她在原片裏耍了什麽小花招。

而且從影片上映開始,他其實就看出來了。

随着劇情的深入,謝祈宴靠坐在沙發上,姿态一始而終的散漫,但臉上的表情卻擺脫了不着調的少爺慣用的輕浮樣。

放映到中間,謝祈宴的手有了退回的跡象。

“看下去,謝祈宴,你說過你不會逃的。”黎晚晚沒有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她猜到了謝祈宴會有逃避的想法。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手上的鎖繼續有松動的跡象,黎晚晚不想自己的努力到此便付之東流,靜默了幾秒後,她索性單手握住少年整個手背。

可是他的手很大,根本握不住。

黎晚晚想她需要更加牢固的鎖,鎖住謝祈宴的人,鎖住他意圖逃跑的神思。

她垂眸,少年人的手指似節節攀升的勁竹,根根袖長有力,關節處的骨骼清晰分明,再往下看着,她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了他的指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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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根靠指根,十指相扣。

她故作淡定的看向屏幕,餘光裏,謝祈宴的目光依然落在前面的電子屏上,他整個人向她的方向斜斜的靠在沙發上,空閑的手臂搭在鼻梁上,碎發下的眉眼中情緒亂成理不開的線團,而黎晚晚的手在他的調控下被緊緊的扣住,沒有絲毫辦法可以強行分開。

一時之間,兩人之中,分不清是誰害怕誰逃跑。

兩個小時的電影終究是落了尾,致謝參演的熱血片尾曲終了,屋裏陷入一片黑暗,黎晚晚伸手去拿遙控開燈。

“別開。”沉沉的音色響起。

黎晚晚就勢收回手,另一只手死活沒法自由,她組織了下措辭,試探道:“你應該發現了哪裏被我動了手腳吧。”

“哪裏?”謝祈宴糾正道:“難道不是處處嗎?”

“你懂就好。”

黎晚晚正經道:“提前說一句,我沒有侮辱電影的意思,只是時間緊張,還有能力上限,實在做不到每一幀的聲音處理都近乎完美貼合,再來,AI目前發展還做不到完全将人工勞力取締,影片部分不對嘴的和音色差并不是我偷懶和不負責。”

謝祈宴應着:“嗯。”他的情緒在黑暗裏十分不明。

黎晚晚只能硬着頭皮問:“所以,看到你喜歡的角色脫口是你的聲音,謝祈宴,你有什麽感想?”

“……很神奇。”

胸口有情緒在湧動,大約十秒後,謝祈宴努力的組織着語言,“神奇到我真的在做一個夢,夢裏是在電影的首映禮上,我沒有坐在臺下,而是拿着話筒站在臺上,和觀衆交流着我的配音心得,他們會誇我配的很好,禮貌的尊稱我一聲老師,接連的發出工作邀約,而我會明白熱愛的終點并不是現在,我會有一個很好的前程。”

暢享在鯨魚游行的雲海,夢想似是踩着精鬥雲,稍稍一個指令,便能發散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謝祈宴将她的手帶到了他的膝蓋上,說話間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

“我曾經做過類似的夢。”

黎晚晚不止手癢,哪裏都很燥熱:“你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有好多想問你的。”

謝祈宴嗓音有點悶,有點幹:“但最想問的,是你為什麽想這麽做?”

“我說過了,今天的主題,是想給你造個夢。”

黎晚晚用空出的手,鑽住他摩挲用的大拇指,慢慢将心裏話捅出來:“你一定記得,兩年前《麒麟圖騰》的電影首映禮上,年少輕狂的你也曾在配音界的大前輩面前口出狂言,說未來一定有一部國漫動畫是以你的聲音展開的。

我替你記下來了,記在了我手機的備忘錄裏,記在了上鎖的日記本裏,還有記在了曾經留給你的心坎裏,我也憧憬過真有那麽一天,我去電影院看電影,會像溫禾沖着談光意的聲展一樣,滿懷期待着不同的角色卻是由你一個演繹的結果,然後跟身邊看過電影卻不知道是你貢獻了聲音的朋友推薦你。

但是,兩年前那個夏天,你一反常态,一走了之,之後更是關閉了直播間,也在正式平臺上宣布了退圈的消息,我那時候就知道,我成為不了像溫禾那樣把日子過得很有盼頭的那種人,我以後走進電影院,只是因為想支持國漫,卻不能再多一個私心。

我承認從私心出發,我是不該對你多說什麽。但是,謝祈宴,你扪心自問,你真的對配音放下了執着了嗎?明明過去,許嘉晨,談光意,還有很多你的粉絲,包括我,都覺得你就是個不會被遮住光芒的明日之星,你大概會說,那時候年紀小,想的少,可是,年少輕狂不是胡言亂語,那是基于熱愛和沖動的基礎上才有對未來設想很美好很美好的規劃,那是狂妄,是褒義又稀有的,不可多得。”

黎晚晚積累了兩年的抱怨濃縮成了此時剖心置腹的長篇大論,黑暗之中,她斷斷續續的說了好長的一段時間,除了她自己的聲音,謝祈宴就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她看不見他的表情,看不見他的眉眼,看不見他跳動的心髒。

“你睡着了?”

“沒。”調皮的指腹又開始不老實。

“好吧。”

黎晚晚從了他的好動,繼續道:“我今天給你看的,不是在邀功,也不需要你在觀看後向我道聲謝謝,事實上,我也只是當了一個聲像資料的提供者,後續的制作是談光意忽悠着我哥哥熬了幾個大夜趕出來的。”

“聲像資料?你怎麽會有那東西?”

“我有很多啊,你從前和我通話我都會錄音,你曾經的配音作品我都有下載,當然,占大比重的還是你留在學校的廣播聲展,托周拾瑜的幫忙,我将你存在廣播臺的刻盤都帶回了家。”

“該不會…”

謝祈宴想到了那天在他難過的時候,她抛下他,走向了別人:“就是前幾天早上,你和他見面的那次?”

“嗯。”

心口壓抑着石子又落下一個,謝祈宴後知後覺:“我好像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不過——”他沉默了幾秒,深深說道:“我很高興你今天替年少的我實現了不可企及的夢,你不需要我說謝謝,但我找不到更好的話去表達我對你的感激。”

“怎麽不會有更好的方法。”黎晚晚不服:“你真當我嘔心瀝血為的是給你免費看一場電影嗎?”

“那你想怎麽做?”

“我想你親口告訴我。”

黑暗的環境會帶來恐懼,也會帶來無畏的勇氣,黎晚晚将手覆在兩人相握的手上,斬釘截鐵,刻不容緩道:“有朝一日,夢不是夢,謝祈宴,你明白嗎?”

黎晚晚想要的回答,謝祈宴沒有立刻給出答案。

屋內陷入無限的黑暗,在視線清明之前,五感中其餘四感敏銳度成倍擴大。

時間流失不再分明,遲遲等不到回應的黎晚晚懷疑謝祈宴裝死又想逃避,她伸手去拿遙控想戳穿他惡劣的演技,黑暗環境中的空間忽然逼仄,衣服在摩擦,沙發墊在微動,再然後,她的肩頭忽地一重。

黎晚晚瓷在原地,連同伸出去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兩年時間,黎晚晚,你越來越啰嗦了。”

沉沉的嗓音似是哽住了喉嚨,滾燙的鼻息噴在她的脖頸處,癢癢的又讓人的心跳控制不住的躁動起來。

謝祈宴應該是難過,在濃郁黑暗的世界裏,他徹底束縛擺脫了束縛住的枷鎖,全身心釋放出沉重的壓力。

“謝祈宴,你還好吧。”

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也開始錯亂,黎晚晚慌亂得不知所措,她想向往日一般,對他放狠話,怼他上百遍——

她做不到的。

其實,她一直都沒有那麽堅定。

“你要是真的難以啓齒,我們可以改天再說。”

懷裏的人輕聲笑了下,胸腔顫抖的幅度讓他淩亂的發絲蹭着女孩的下巴:“你不是說只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嗎?”

黎晚晚撇了撇嘴:“騙你的。”

“晚晚,是你心軟了。”

“才沒——”

謝祈宴掐了掐她的臉,提醒道:“你一直這樣的話,在我這裏,是會吃虧的。”

“……”

她當然不想吃虧,但關于這個問題的源頭不單單出在她的身上,黎晚晚凝着眉,用極為認真的口吻問道:“那你會讓我吃虧嗎?”

她補充道:“雖然已經有了一次了,但我還是想問你,我不想不明不白的,像過去那樣。”

她低下頭,下颌靠在他的發梢間,她想平靜的說出這句話,但謝祈宴知道她會難過,一直難過。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藏着掖着,把她的心意以錯誤方式鎖緊他的私人心間。

“不會了。”

謝祈宴珍重道:“再也不會了,晚晚,你相信我吧。”

黎晚晚呼出一氣,摸了摸他的頭發:“謝祈宴,我剛說的是真心話,你也要相信我。”

謝祈宴嗯了聲,抓住她滞空的手貼在他的胸口,心跳不能說謊,他沒有再次逃避:“我知道,我還想對你說一句遲到的真心話。”

黎晚晚垂眸感受着少年熾烈蓬勃的心跳,她輕聲問:“是什麽?”

懷裏的人克制的深呼吸了幾次,喉結輕輕滾動,繼而在無法克制的情感頂端,他最先道了聲抱歉,不明原因的道歉,但歸結下來,他确實欠了她好多。

然後下一秒,單手扣着女孩的後腦勺,謝祈宴便将黎晚晚扯到了懷裏,他的臉埋進柔順黑發披着的她的肩頭,在沉默了很久很久後,側頭蹭過她的臉頰,唇畔停在了她的耳垂旁,又和她的唇距離不遠。

氣息吞吐間,黎晚晚整個人都要燒了起來,在一片心神意亂之中,她聽見他在說:

“我永遠只對你束手無策,黎晚晚,你是我人生裏最終且又唯一的大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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