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N.32 “魚上鈎了,聞顏

第32章 N.32 “魚上鈎了,聞顏。”……

聞顏回公司忙了一個晚上了, 會上主要是在過同期進行的另外一個電影項目的策劃案。

資金有限,每一筆錢都想花在刀刃上。讨論到宣傳方案時,常規的渠道有所保留, 但聞顏更想做創意向的, 因為電影內容的主線是主角做一款游戲的故事, 聞顏希望能有一個包含電影核心劇情的簡單的游戲demo。

“做理解成本低一點的游戲, 對場景、音樂的要求高一點, 游戲性只需要達到玩家可以有簡單操作就行,”聞顏用鋼筆在桌面上點了下, 問宣傳組的主管, “你覺得呢?”

“我們可以先聯系幾家符合調性的游戲公司試一下, 看看外包給他們的成本是多少。”主管說。

“可以,那我們先出一個方案, 其實我覺得劇本裏有幾個片段都很不錯……”聞顏翻起桌面的文件。

讨論完宣傳案, 之後是試鏡的事情。

桑離說:“現在導演比較有想法的是幾個配角, 我們公司有兩三個藝人都還不錯。”

“當初談好的位置保下來就行, 其他還是按劇組想法來。”聞顏不多插手。

開完會, 副總來和聞顏敲時間, 有幾家有興趣投資綜藝的公司都安排了負責人。

“思納其實是很好的合作方,他們資金鏈健康,約定的付款期短,而且手裏還有平臺資源,我們真的不考慮定他們嗎?”

“沒有不考慮,”聞顏掃着會議時間,“你只說好處,但他們要的可不少啊,光是要錢就算了, 他們還想自己去和平臺談。”

“思納的作風我知道的,為了蠅頭小利他們就能做資源置換,出事了損的是節目的名聲。何況上平臺之後的收益才是大頭,讓他們去談……”聞顏靠回椅背,轉着手裏的鋼筆,“我不太信任他們,要是有人從中做事,查起來就太麻煩了。”

副總明白聞顏意思,“那我們就再談談看,但不排除最後最合适的還是思納。”

“我知道,所以我說也不是完全不考慮,只是可能要我們盯仔細一點了。”聞顏說。

離開公司時他已經有點頭疼,獨自下地庫取了車,坐在駕駛座眯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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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中控臺上的手機震動兩聲,聞顏才睜開眼。

劃開屏幕,發消息來的人是江昊。

聞顏點開和他的對話框,那邊發了一張照片,看的出來是在餐廳。杯盤狼藉,桌上幾瓶開過的白酒,應該是喝得盡興。

下午聊完,晚上一起去吃飯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這場酒局裏有沒有章風安。

江昊:【他們太能喝了。】

【沒人接我。】

跟着是他扔來的一個定位。

聞顏笑了聲,點開他發來的定位,設置了導航。

餐廳的位置有些遠,雖然這個時間已經不堵車,但還是狠狠開了一會兒。

車在靜谧的街道邊停下,梧桐樹的樹葉在晚風中作響。

門口的服務生恭敬地對他微微鞠躬,問:“您有預約嗎?”

“不是,來找朋友的。”聞顏拿出手機,給江昊打了個電話。

電話沒兩秒就通了,江昊咳嗽了聲,挺啞地說:“到了嗎?電話給服務生,我讓他帶你進來。”

江昊和服務生簡單說了幾句,那個人便領着聞顏朝裏走。

別墅外是一座漂亮的小花園,高矮不一的植物錯落地生長,綠色的爬山虎長滿了整棟樓房的外表。

看到這些景色,聞顏才想起他小時候似乎來過這裏幾次。

服務生把他領上二樓,走廊兩邊都是小包間,這個時間正是吃好了菜,喝完了酒的聊天時間,熱鬧的聲音不時從房間中傳來。

到其中一扇門前,服務生停下腳步,替聞顏敲了兩下。

一聲“進”,聞顏聽出那是江昊。

服務生推開門,屋內的燈光照亮聞顏站立的那一小片地方。聞顏擡起眼,先看見坐在門對面的江昊。

他可能沒喝多少,臉上一點不顯,他左邊趴着一個看上去才十多歲的少年,男生身上穿着一件寬大而嶄新的印花T恤,因為他趴在桌面的動作,肩線朝兩側垮。

圓桌周圍之前還有人,用過的碗碟都還擺放在桌面上,但現在他們都已經離開。

“過來坐。”江昊拍拍身邊的空位,手臂就那樣搭在椅背上,沒放下來。

聞顏走過去坐下,江昊偏過頭,用手敲了下他身邊那個男生的後腦勺:“哥哥的哥哥叫什麽啊……叫叔叔吧。”

那男生被江昊的動作打擾到,手臂很沒力氣地擡了下,聲音拖得很長,叫了聲:“叔叔……”

“喝醉了?”聞顏朝那個男生看了一眼,“你怎麽帶小孩兒的,他才多大讓他喝白酒。”

“你說我?”江昊失笑,“那以前是誰看我喝完酒哭,一句安慰的話都講不出來。”

聞顏當然記得那個在泸城的晚上,他和江昊坐在樓頂,天空低得觸手可及,那麽美,江昊卻獨自在哭。

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好笑,聞顏勾了勾唇角,沒為自己辯解。

“他叫何墨墨,平常叫他墨墨就行,是我在福利院資助的一個小孩兒,今年還在上初中,”江昊說,“他自己偷偷跑出來的,說要找我玩兒,結果福利院的人發現他不見了,還給我打電話。”

“找到人之後,我正好和他們還有我工作室的人一起吃了頓飯。”

原來江昊不是和節目組的人吃飯。

“你怎麽過來的?”江昊問。

“自己開車來的。”

“車鑰匙給我,我把他弄走。”江昊站起來,抓住何墨墨手臂,叫了他兩聲,等他擡頭時,一下就把他從座位上拽起來。

何墨墨才上初中,還沒開始長高,瘦得跟竹竿子一樣,江昊拎他和拎小雞仔差不多。

他們兩個人走在前面,聞顏跟在身後,問江昊:“你沒喝酒嗎?”

江昊似乎是笑了一聲,微微偏了點頭,說:“沒啊。”

那你還說沒人接。

聞顏明白過來,他今晚純粹就是被江昊擺了一道。

車就停在路邊,江昊很快把何墨墨塞進後座,那個小孩兒往椅背上一靠,沒堅持幾分鐘就倒在了座椅裏。

聞顏拉過安全帶,從車內的後視鏡看他。何墨墨好像已經睡着了,後座飄來一陣很輕的鼾聲。

他輕輕笑了笑,垂下眼,把安全帶插進扣裏。

“你沒喝醉,還叫我來幹什麽?”

江昊發動汽車,手在兩個座椅之間的屏幕上設置導航,他專心地盯着那塊屏幕,眼睛被光照得有些亮。

“一定要幹什麽嗎?我們不是在談戀愛?”江昊平靜地看了聞顏一眼,“一天到晚消息不發一句,人也見不到。聞顏,你不是談過幾次戀愛嗎?那我們這樣,也能算是在談戀愛嗎?”

聞顏沒看江昊,視線還是望着前方被昏暗燈光照着的長路。

“我的錯。”聞顏淡笑道。

還想再說什麽,江昊卻忽然打斷他,表情平淡了一些:“不逗你了。”

他發動汽車。

車內安靜片刻,誰都沒說話。

駛入夜晚的公路,一道道燈光暧昧地拂上兩個坐在車裏的人。

聞顏偶爾會因為轉彎而視線偏移,目光停在江昊帽檐下高挺的鼻梁和有些薄的嘴唇。

“明天下午我要飛北京,”江昊打了一把方向盤,“這小孩兒突然跑來我也沒想到,他就說想在城裏待幾天,我又沒辦法帶他去北京,能交給你幾天嗎?你要是沒空我就找其他人。”

“我有空啊,但跟着我有什麽好玩兒的,我天天都在工作。”

聞顏沒想到是這個事,但其實要帶何墨墨玩兩天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往後幾天可能都要去劇組。也許劇組會是小孩兒覺得好玩的地方。

“沒事,你把他扔旁邊就行,而且我想,你反正有帶孩子的經驗。”江昊說。

聞顏輕哼一聲,“你那個時候都多大了,也能算是孩子嗎?”

“不過讓他跟我吧,也沒關系,我過兩天去劇組,他應該會喜歡。”

“那麻煩你了,我回上海就來把他帶走,之後請你吃飯,或者你有什麽別的想做的事,我都可以。”江昊開着車,路過一條人工河。

聞顏還沒說他想做什麽,江昊反而忽然低聲喃喃道:“有點想去釣魚。”

“現在去?”話題轉得太快,聞顏笑道,“真的假的?”

“嗯,”江昊偏過臉,表情看起來很希望聞顏能同意,“去嗎?去吧。”

“把何墨墨扔回我家,我就開去釣場。”

雖然聽上去有幾分荒唐,但不得不說,這個提議對聞顏很有吸引力。

深夜開車回家的兩個人,臨時起意要去釣魚。盡管聞顏對釣魚這件事本身沒那麽感興趣,但他有點喜歡這種一時興起又出人意料地去做什麽。

往後的路好像忽然短了,眨眼間,車已經停在地庫裏。

“何墨墨帶來的包還在我家,反正我明天就走了。等會兒釣完魚我們再一起回來,你也在我家住一個晚上吧,明天你帶他回去。”江昊一邊說,一邊彎腰搖醒後座的人。

何墨墨是真的醉了,睡着了,江昊怎麽晃他他就是不起來。聞顏看得好笑,問:“你到底讓他喝了多少?”

“就一杯,我就一眼沒看住。”江昊無奈地把人拎出來,讓聞顏幫忙,把何墨墨弄到自己背上。

進了電梯,聞顏靠着電梯壁,才笑了聲:“跟你那時候一模一樣。”

“別,我現在能喝了。”江昊說。

電梯門一打開,江昊在前面按密碼。他一只手握着門把,另一只手撈着小孩兒,小臂的青筋微微鼓起。何墨墨趴在他背上,腦袋歪着倒在他肩膀的一邊,簡直像一片面皮。

很快,江昊推開門,扭頭和聞顏說了聲:“我先帶他進去,你自己換鞋啊。”

也不是第一次來,聞顏打開鞋櫃,挑出那雙他之前穿過的。

江昊正好走出來,扶着牆把鞋脫掉換成自己的,擡眼看了下聞顏,“書房那個沙發能打開睡,我把何墨墨丢沙發上了,晚上你睡次卧。”

“我想洗個澡再去,順便約一下釣場,你呢?我這裏有衣服,你都能穿。”

聞顏跟着江昊進他房間。

上一次來聞顏就注意到,主卧裏有一個很大的衣帽間。

江昊把燈摁亮,打開其中一個衣櫃,給聞顏找衣服。

這應該是江昊常穿的衣服,聞顏靠着櫃子,看他背影。

角落裏還有一只行李箱攤開放在地板上,看起來還在收拾。

“你怎麽天天都往北京跑?”聞顏随口問。

“工作在那邊比較多,你們做影視的,不是更應該知道嗎?北京那邊劇組也多。”江昊翻出一套睡衣,又在給聞顏找能穿的。

“那你怎麽沒想過住在北京?”聞顏又問。

衣帽間只有一盞燈,不算很亮,照在江昊的脊背上。

他今天還是一身黑,在燈光下,後背的脊骨十分突出,由單純的黑,變成摻雜亮度的灰,襯得他的背影有些沉默。

這句話說完,聞顏好像也意識到什麽,笑笑:“不過上海也很……”

“我想過啊,但上海不是有你。”江昊低聲說。

他把疊好的幾件衣服遞給聞顏,垂着眼。

“為了我?”聞顏的手指摸到柔軟的衣料,“你也沒有總是找我吧,就我們這種聯系的頻率,你專門在上海買一套房子,是不是太虧了?”

“那你補償我啊。”江昊說完,聞顏沒有立刻回答,他垂下眼,補了句:“開玩笑的,你去洗澡吧。”

聞顏轉過身,朝側卧走,但他出了這個衣帽間,還是停下腳步,回頭對江昊說:“釣魚、爬山、打球,很多運動我都挺喜歡的,你可以多找我玩啊。”

江昊在整理衣櫃,手頓了一下,偏過頭時,聞顏已經離開了。

洗澡時,聞顏習慣水溫高一些。他皮膚被洗得發燙,泛紅,才關掉淋浴。

眼前是一面全是水霧的鏡子,聞顏用掌心抹掉了一部分。

江昊給的衣服面料舒适,居然是聞顏以前就喜歡穿的牌子。如果不是尺寸大了一些,和他原本的風格也差不太多。

換好衣服走出浴室,江昊已經坐在客廳裏,面前的茶幾上擺着一杯還在冒熱氣的水。

聽見他推門的聲音,江昊說:“我泡了蜂蜜,你喝完我們就走。”

本來以為水溫很燙,聞顏拿起杯子,又覺得還好,一口便喝掉了。

“釣場問好了?”聞顏清了下嗓子。

“問好了,現在過去就行,他們給我們準備魚竿。”江昊站起來,順手把聞顏的杯子拿過去,走到廚房裏簡單洗掉了。

江昊重新拎起玄關櫃子邊的鑰匙,彎腰和聞顏一起換好鞋,出門了。

釣場有些遠,開過去的路上沒人說話,車裏放着歌,但不是江昊自己的。歌的旋律很輕柔,聲音也不大,聞顏沒聽多久,就感覺幾乎要睡着了。

他的确也睡得很快,再醒來時,周圍的景色已經徹底變了。

不遠處就是入口,車道兩邊都是河,夜色下河水也是黑色的,只有靠近道路的位置被路燈一點點照亮。

來夜釣的人并不少,至少停車的位置被占得很滿。

聞顏和江昊一起下了車,夜晚他只戴了一頂鴨舌帽,很快,一位年輕人小跑過來,帶他們朝裏走。

需要的釣魚用具都準備好了,他們的位置周圍很安靜,只有寬闊的河道對面亮着幾盞燈,是其他釣魚的人。

聞顏在野營椅上坐下來,夜風黏糊糊的,一吹,他又清醒了不少,開始研究起釣魚來。

從前聞顏很少來河邊或者水庫釣魚,更多時候是去海釣。但那時他工作節奏快,最喜歡的運動其實是滑雪,像釣魚這一類極其考驗耐心、需要時間的活動,他玩得很少。

此刻坐在這裏,聞顏又覺得很新鮮,但釣魚最花時間的部分并不是如何挂餌抛魚竿,而是等待。

聞顏伸了個懶腰,身體朝後倒,仰頭看着天空。

好在今天天氣晴朗,星星很多。

“困了?”江昊看他一眼,“要是現在就困了,我可不會送你回去。”

“不困……”聞顏笑笑。

“你經常來嗎?感覺你對這個釣場很熟悉。”聞顏想起當時在方知閑的生日上,周铮也說,他最開始會和江昊熟起來,是因為江昊也喜歡釣魚。

這是他什麽時候培養的興趣?

“以前寫歌寫不出來,想找安靜的地方換換心情,開着車偶然發現這裏的,”江昊兩只手折起來,墊在腦後,也看着天,“後來覺得釣魚挺好的,尤其是晚上過來。旁邊沒什麽人,我也不用像去其他地方那樣全副武裝,還能想想我的歌。”

這樣聽起來,釣魚這件事的确是很适合江昊。

這幾年來,江昊找到了許多适合他的事情。

“那你有在這裏寫出過什麽歌嗎?”聞顏只是随口一問,江昊卻說還真的有。

他打開手機,屏幕的光在夜裏顯得很亮。

“給你聽。”

這裏沒什麽人,聞顏本來以為江昊會公放,誰知道他從工裝褲的口袋裏摸出一串有線耳機。

現在還用這種有線耳機的人應該很少了,但江昊就是有。

“随身帶習慣了。”江昊解釋了一句,把其中一只遞給聞顏。

旋律已經在耳機裏,聞顏拿近,就聽見洩出的聲音。

這首歌聞顏聽過,看來江昊喜歡上釣魚的時間比他想的還要早些。

“好像是在你的第二張專輯裏。”聞顏說。

“看來你聽過了。”江昊拎起放在地上的易拉罐,喝了一口可樂。

這首歌算是江昊那張專輯裏難得非常安靜的一首,和此時此刻的情景特別相配。

聞顏很少會特別專注地聽歌,可是今天卻不同。甚至他只戴着一側耳機,也非常投入。

手裏的魚竿輕晃了下,聞顏沒有注意到,只覺得自己好像短暫回到了泸城,回到那幾個擡頭就能看見這樣的天空的夜晚,他和無數星星一樣,沉進廣闊的、毫無邊界的宇宙裏。

“魚上鈎了,聞顏。”江昊提醒他,才把聞顏從那樣的沉迷中解救出來。

魚竿果然在晃動,聞顏猛地拉住,剛要擡起手腕,那陣動靜卻忽地消失了。

水聲活潑地輕響,水面上只留下點點漣漪,一條已經上鈎的魚跑掉了。

有點遺憾,但聞顏覺得不算什麽,只是把魚竿收回來,重新挂餌。

那首歌還沒到結尾,江昊握着魚竿,手有些用力,但因為夜色,什麽都看不出來。

他瞥了聞顏一眼,不經意地問道:“你今天來的時候,是不是以為我在和節目組的人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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