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和你一起

第041章 和你一起

好消息, 寬州的雪停了。壞消息，神廟這邊山上連樹枝都挂着冰，短時間內不會消融。

俞縧蹲在廊下, 看着面前一個小碗, 本來是給山貍子喝水用的, 只是氣溫驟降之後, 這碗裏就飄着一層冰。伸手戳一下, 居然戳不動。

山貍子伸長了脖子看過來, 這貓現在喝的水在室內，倒也不至于渴着它。

寧懷溶從前邊過來, 身上仍然穿着那套巫師的傳統服飾, 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怕冷。如此形象，在香客信衆面前應該更能獲得信任吧？

俞縧則不同，她大大方方地穿着羽絨服, 享受衣物帶來的溫暖。

“溶溶，等下我們到山頂上看看，好不好？”

“嗯。”

看見寧懷溶進了房間，俞縧便跟着進去, 只是寧懷溶突然趕她。

“出去。”

“？”

“我要換衣服。”

“山頂上肯定會冷一些, 不過你穿着這一身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

寧懷溶冷冷地盯着俞縧, 不再做任何解釋。

“好吧好吧，我出去了。”

俞縧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走到門口的時候，一邊關門，一邊擡腳把山貍子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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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真的冷啊。

俞縧沒有使用靈力禦寒, 搓着手，又哈氣, 真切地體會到寒冬臘月的感覺。

幾分鐘後，寧懷溶出來了，身上穿的是俞縧給她買的那件羽絨服。

俞縧眼睛一亮，“原來是這個意思啊？早說嘛，我就不會廢話了。”

寧懷溶對此不予評價。

兩人緩步前行，從一個小門出了神廟區。

寬州神廟建在寬州古城區東邊的山上，山勢連綿起伏，每到冬天的時候，氣溫會比城區低好幾度。通常來說，城區只是降溫，而山上每年都會有大面積結冰的時候。

今日依舊是陰天，天色昏暗。

俞縧踩着前往山頂的小道，這段路屬于對外開放的那種，所以一路上看到了至少十個閑來無事的游人。山霧彌漫，隔得稍遠一些，這些人的身影便看不到了。

山貍子跟着人，分心去看路邊的小草。那種大葉子的植物表面都覆蓋了一層薄冰，有的甚至完全被冰裹住，亮晶晶的。雖不是第一次見到，上次也是去年的事了，山貍子表現出十足的好奇心。

“嗷！”

結果，一個不小心，山貍子居然子啊踩上某塊石板的時候，腳底打滑了。于是，發出一聲驚叫。

很多情況下，貓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都不會大喊大叫，這是一種謹慎的做法。但是山貍子不同，它從人類身上學到了很多，比如遇到危險的時候，一定要想辦法引起同行者的注意，比如這次。

“山貍子該剃腳毛了，老是打滑。”俞縧回頭看了一眼，如是說道。

“喵嗚~”山貍子想要反駁，但是人類聽不懂貓語，于是山貍子擺出一張不情不願的臉。

俞縧本來還想說幾句的，卻突然被對面吸引了注意力。

因為山霧太大，對面朦胧一片，原本什麽都看不到。現在，一陣風吹過來，山霧快速移動着，居然露出了山體的原貌。

青色的山覆蓋着綠色的植物，而植物表面又覆蓋着一層冰。再加上仙境一般的出場方式，只令人後悔沒有早點拿出相機記錄下這一幕。

不遠處的游人發出驚呼，咔咔咔地拍照。

俞縧只是驚詫于此等景觀，并不曾覺得遺憾，甚至連手機都沒有拿出來。之前看到不一樣的景就會拍照，多半是為了跟寧懷溶分享。現在，寧懷溶就在自己身邊，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便不需要多此一舉了。

有些美景，其實留在記憶中更好。

山貍子後知後覺，跟着看過來的時候，也沒看出什麽不一樣的。可是看人類的表情，分明是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于是貓只好轉動小腦袋，調整角度，反複打量着。直到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山貍子這才連忙一路小跑着跟上。

人在山中，對于高度也失去了敏銳的直覺。以為還要很久才能到山頂，結果拐個彎，山頂觀景臺的輪廓就出現在眼前。

大人帶着小孩，都在拍照。

俞縧也上了觀景臺。

這時候起了風，吹散大部分阻礙視線的山霧，寬州古城區、新城區的輪廓依次出現在視野中。可惜如今是白天，看不到燈火通明的樣子，等到晚上，那才好看。

寧懷溶對這些向來都是淡淡的，說不上喜歡，也不能說是不喜歡。因為每次俞縧提出上哪兒看風景，她都願意陪着，有時候甚至還會主動約地點。只是無論看到什麽樣的景觀，她的眼裏幾乎沒有出現過那種驚喜之色。

山貍子跳到護欄上。護欄表面原來也有一層薄薄的冰，現在它們已經被掃落在地上。或許是哪個閑來無事的熊孩子幹的，又或者是哪個童心未泯的大人做的，如今倒是便宜了山貍子。

“溶溶你看，那是一小，那是寬州中學，那是我家。”

俞縧一邊說一邊給寧懷溶指示方位，對方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明明是彼此都很熟悉的地方，換一個角度，風景完全不同。

山貍子也伸長了脖子去看，只是貓實在太小了，再加上腳滑，搖搖晃晃地，沒看到風景，反而露出幾分滑稽。

這引來了俞縧的大聲嘲笑。

山貍子貓臉一肅，露出幾分不解。

這處觀景臺其實不是神廟區山峰的最高處，但卻是游客所能到達的最高點，因為路只修到這裏，對游客的安全保障也就只到這裏。

俞縧環顧四周，山間濃霧跟着風流動着，有些地方偶爾露出來，有些地方始終藏在山霧裏。不僅僅是這個季節如此，也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天氣。就算是在炎熱的夏天頂着陽光過來，也是如此。

從前俞縧只是凡人，肉眼可見的有限。如今她是三階修行者，能感覺到天地靈氣的流轉，再一瞧，便瞧出幾分異樣。

這片山，似乎比肉眼看到的範圍要大一些啊。但是神廟區并未被劃為禁地，少了一絲絲神秘感，前來拜谒的信衆和參觀的游人，注意力更多停留在神廟本身了。

俞縧将視線轉向寧懷溶，這人只是在看她。

“溶溶，我們回去吧。”

俞縧牽起寧懷溶的手，卻感覺一絲異樣，旋即看了過去，只見山貍子從欄杆上站起來，扒拉人的衣服，分明一副可憐兮兮不肯自己走路的樣子。

“是你要跟着上來的，自己走下去。”

“喵嗚~”

山貍子整只貓看起來委屈極了，眼裏還帶着一絲讨好和企盼，如此模樣，人類如何能受得住？

就連一旁休憩的游人也忍不住投來目光。

“可我要牽着你的主人诶。”

俞縧給山貍子示意她跟寧懷溶牽在一起的手。

“喵嗚~”

山貍子将視線轉向自己的主人，兩只前爪開始作揖。

寧懷溶伸出空着的一只手，單手把山貍子抱起來。當然，此舉并不考慮抱貓的姿勢。但是山貍子并不敢嫌棄，反而抱着寧懷溶的手，主動調整。

俞縧啧了一聲，牽着女朋友往山下走。

神廟說起來是在半山腰上，但是神廟建築很多，從山腳下看，很容易誤以為這建築一直修到了山頂。而從山頂俯瞰，才能發現神廟原來只是分布在半山腰靠上方的位置。

大霧不散，那些建築若隐若現，在山林之間，不像是人力所為，倒像是本來就從這兒生長出來的，整體非常和諧。

而且，神廟不是那種金碧輝煌的顏色，它看起來其實有點舊了。

神廟建築多，出入口也多，對游人開放的只是一小部分區域。俞縧沾了寧懷溶的光，哪怕是回去，也有專人打開小門迎接。

“多謝姐姐，辛苦了。”

俞縧熱情地跟那位前來開門的年輕女巫打招呼，對方只是一笑。

“我怎麽敢說辛苦？你陪着我們少主人才是辛苦呢。”

這無疑是一句調侃的話，而且“少主人”也不是寧懷溶的正式稱呼，可偏偏說出來又有幾分道理。于是，俞縧忍不住暗中觀察寧懷溶的反應。

倒是沒有生氣，只是看了那年輕女巫一眼，寧懷溶那樣的眼神，還是很有殺傷力的。但是，對方只是稍微斂起笑容，欠身告退罷了* 。

那人走遠了，俞縧便故意說：“溶溶啊，看來有些事情是共識啊。”

寧懷溶微微皺眉，視線落在俞縧身上。她仍然沒有說話，只是那架勢，分明好像在說“讓我看看你還能怎麽胡說八道”。

山貍子在跨過門檻之前就自己走路了，此時見這二人磨磨蹭蹭的，不由自己跑到前面去了。

這種在山上吃齋的日子過了好些天，俞縧便開始往返家裏和山上神廟。聽起來是辛苦了一些，卻是樂在其中。

寬州多親朋故友，同學聚會也能組織一下。大家趁着快過年的功夫，也有熱情走動的，也有客套的，就這樣把時間一點一點偷走。

這日，難得天氣晴好，神廟裏開始大規模晾曬被單。俞縧也把神廟小廚房裏的臘肉臘腸割下一部分，準備用來招待圻葉之。

山貍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其實貓也不餓，就是想要在人類做飯的時候，獲得先嘗一口的特權。

寧懷溶拎着菜籃子從外面進來，籃子裏是從菜園裏采的青菜。

下半年她雖然在京都，神廟這邊種菜的傳統卻依然繼續。這一方面是為了神廟工作人員的日常飲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齋飯的食材如果出自神廟自家的菜園子，能夠吸引更多的游人，這可是驗證過的結論。

“山貍子，這個給你了。”

俞縧切到臘腸屁股的時候，把這一小截給了山貍子。

“喵嗚~”

山貍子先表示感謝，這才張口咬住，明明是一口吞下去的分量，卻要左右牙齒輪流咬着，顯出幾分享受來。

寧懷溶在洗菜。

山上沒有集中供暖，不但山上沒有，就是整個寬州也提供集中供暖服務。所以禦寒什麽的，一向是各顯神通。而神廟方面僅僅只在生活區域提供溫暖，至于前邊大殿，那自然是要游人香客原汁原味地凍着。

廚房裏，柴火燃燒着，溫暖如春。食物的香味不久之後便飄了出去。

……

圻葉之上山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因為她無視山上神廟的明文規定，硬是要飛上來。結果呢，人似乎撞到了禁制上，等俞縧趕到的時候，這人已經在巫師們的教育下正在變得老實。

“哎呀，俞縧，你終于來了！”

看到俞縧的時候，圻葉之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當場就跳了起來。不過看到俞縧身後的寧懷溶，她立刻就端正姿勢站好。

山貍子是最後進來的，原本尾巴就高高豎着，看到圻葉之以後，還晃了晃。

“山貍子也來了啊。”

圻葉之說這話的時候，仿佛已經賓主易位。

“喵嗚~”

跟一旁的巫師簡單交流了一下，圻葉之便獲得了行動自由。

飯桌上，圻葉之開始訴苦：“你們是不知道啊，我這一趟來的有多不容易。本來打算蹭一蹭過年的活動，現在只能抽空提前來了。”

俞縧精準地捕捉到她話裏的信息，慢慢地問：“什麽樣的事能耽擱圻師姐呢？”

圻葉之環顧四周，一副擔心有人旁聽的樣子，卻不曾使用了什麽隔音的手段，而是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我在做兼職。”

俞縧眉頭一皺。

圻葉之趕緊又說：“有一股勢力，是一個很大的組織，他們一直試圖恢複了傳統修仙時代的規則。為此，各國對這個組織的打擊持續不斷，但是一直沒能将其徹底剿滅。”

俞縧眉頭皺得更深了，她倒是從網絡上聽過只言片語，說是一部分不滿現代修仙社會的規則，以恢複傳統修仙時代作為對抗手段，因此也籠絡了不少人。這個勢力存在的時間也挺久了，某些駭人聽聞的事件，據說有他們的手筆。

但是，圻葉之作為傳統劍修複興的希望，難道不需要稍稍避嫌嗎？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打擊邪惡組織，義不容辭。”圻葉之夾了一口菜，咽下去才繼續說：“現在是節假日，按照三倍工資算呢。”

的确像是圻葉之能說出來的話。俞縧摸摸夾了一塊臘肉，放在東張西望的山貍子碗裏。

“你這次到寬州，不會是追着那些人過來的吧？”

“差不多吧，反正這也不是什麽機密，我可以告訴你更多。而且，想不想掙外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