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睡不着

第088章 睡不着

遠離陸地的某個海島之上, 九階強者、邪修領袖萬姜身處簡陋木屋之中，面前的桌子上擺着幾道菜肴，有海鮮, 也有蔬菜, 甚至還有一盤切成片的水果。

萬姜沒有動筷子, 視線越過這些食物, 看向跪在地上的幾人, “你們說我是你們的首領, 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于是大家都認為是這麽一回事了。可你們心裏明白, 我心裏也明白，什麽時候真的是這麽回事了呢？現在你們闖禍了，是想要我去平嗎？”

跪在地上的人并不敢說一句話, 甚至連頭都不敢擡。

萬姜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食物，“九階強者，人人羨慕，可我卻不羨慕, 因為我真的在這個位置上, 這區區幾百年的壽元, 比起從前那個時代的的修行者，實在是沒眼看。可偏偏現在的人吶，覺得幾百年也挺好的，人吶，為什麽要活那麽久呢？”

還是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但也無人敢把萬姜的話當做是無聊的自言自語，凡是聽到了的, 無一不在暗自揣測這話裏的意思。

“因為現在的修行者壽命太短，就連口腹之欲，也要重視起來，真是可笑。”萬姜的話裏多了一絲嘲諷意味，随後她再次略過那些食物，看向地上跪着的人，“前段時間，有人放出豪言，說新出了一套武器裝備，可以直接把我帶走。我聽了雖然不信，但是你們讓這樣放肆的話傳進我的耳朵裏，難道不覺得過分嗎？”

這時候，終于有一人顫顫巍巍地說：“因為那人只是個傳聲筒而已，背後——”

此人話沒有說完，就被萬姜打斷，她罵道：“嘴巴那麽髒，活着做什麽？你們也都是死人了？”

那人趕緊低下頭去，“是是，這次回去以後，立刻就去辦。”

“這才像話嘛。”萬姜臉上露出邪性的笑容，“之前讓你們去辦的事，怎麽樣了？”

跪在最左邊的人回答：“自從您在靈川仙門遺跡上空顯聖之後，那些人的看管就森嚴了許多，想要混進去，除非鬧出極大的動靜，否則會很難辦。不過請您放下，守在那兒的都是大活人，是人就會有弱點，總有能打開的口子。”

“所以說，就是什麽結果也沒有了？”萬姜反問一句，吓得對方直哆嗦。

“請您寬限時日。”

“罷了罷了，指望你們能拿到什麽？就是打下手，也只有滿地跑的功夫呢。”萬姜徹底沉下臉。

……

夜深人靜，俞縧睡了一覺醒來，發現外面天是黑的，于是她看了一眼手機，淩晨4點多，真是個尴尬的時間啊。

她平時睡眠極好，都是一覺睡到達天亮，從來沒有說中途醒來的。今夜的異常，還是心裏有事的緣故。

京都逐漸熱了起來，還不到需要開空調的季節，不過也無需厚被子了。俞縧身上蓋着薄薄的毯子，身旁的寧懷溶蓋着另外一張毯子，在俞縧盯了那張臉看了幾秒鐘後，對方睜開了眼，并且率先開口：

“不睡覺？”

“睡醒了。”

“繼續睡？”

“不要。”

俞縧思考了一秒鐘，伸手去摸寧懷溶的臉，“溶溶，我這人對世界還是保持着好奇心的，能不能給我答疑解惑啊？”

寧懷溶扣住了俞縧伸出去的那只手，“少來。”

俞縧又說：“我真的很困惑，你看，半夜都睡不好。你要是不說，我以後天天不睡覺，晚上來打擾你。”

或許是這樣的威脅真的起了效果，寧懷溶很快就說：“對于正在發生的事，除非是已經有明确結果的，否則很容易模糊不清。”

俞縧發問：“為什麽？”

寧懷溶說：“因為現在和未來是同時發生的，影響現在，就是直接影響未來。”

這種哲學層面的東西，俞縧很容易就理解了，只是她并不在意，“我知道這次，你也應該知道，如果我現在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等下會發生什麽。這就是，現場版的，現在和未來是同時發生的。”

枕邊人開始耍賴，寧懷溶看起來已經習慣了，只是她并沒有生氣，而是說：“靈川仙門遺跡，發現了一扇門。”

“門？”俞縧面露詫異之色，她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得到了答案，得到以後，又忍不住開始各種聯想，短短幾秒鐘時間，腦海中已經閃過無數種可能。

“一扇沒有打開的門。”寧懷溶補充說道，“目前，已經動用各種手段，都沒有辦法打開那扇門，自然也就不知道門後面是什麽。”

“那為什麽——我媽會是那種态度呢？”俞縧大腦轉得太快，言語都有點跟不上的意思了。

“因為目前有一個聲音，說的是如果打開那扇門，就能知曉靈川仙門的秘密，或許就連飛升的秘密，也能一并知曉。”寧懷溶停頓片刻，接着又說：“還有人認為，門後面，也許就是這個世界的出口，打開，就能建立跟另外一個世界的聯系。”

俞縧眨了眨眼，很快她就抓住了某一個點，“難道沒有人反對打開這扇門？還有，為什麽那麽篤定——難道門後面就一定要有什麽嗎？”

厚厚的窗簾遮光性極好，外面路燈的光也沒有辦法進來，室內很黑，但是修行者在黑暗中視物的能力比普通人要強不知多少倍。所以在此時此刻看清楚身邊人的表情，甚至是眼裏的微光，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這個懷疑，那些人已經排除了。”寧懷溶語氣淡淡的，并沒有從愚蠢的角度嘲笑俞縧，只是平靜地解釋着。盡管如此，這攻擊力還是不小。

“原來是這樣啊。”俞縧并不在乎，立刻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所以我媽那麽悲觀，是因為那些人執意要打開那扇門，看看門後面是什麽。至于後果有多麽嚴重，早就抛諸腦後了。”

“可以這麽想。”寧懷溶終于放開俞縧那只手，接着又認真地問起來：“你呢？你怎麽想的？”

“你還不懂我嗎？”俞縧笑着反問。

“有時候能看懂，有時候又覺得不懂，所以想聽聽你自己怎麽說。”寧懷溶一臉認真，語氣也是極為認真，沒有一點要開玩笑的意思。

“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着，我還小，只能在前輩庇護之下活着了。”俞縧笑嘻嘻地說，抓住了寧懷溶兩只手，“溶溶要是害怕，我們一起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寧懷溶一方面覺得俞縧沒個正經，另一方面又覺得俞縧這個反應有地意思，就問：“你不怕？”

“溶溶都不怕，我為什麽要怕呢？”俞縧稍微用力，感受寧懷溶手上傳遞回來的溫度，“溶溶你說可以研究過去現在未來，既然你都是一副不用擔心的樣子，我當然就不怕了。”

寧懷溶想要反駁兩句，又覺得俞縧這樣信任自己，再說難聽的話就不好了，何況俞縧已經主動說好聽的給她了，那便算了。

“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你不睡覺了？”

“睡覺！當然睡覺。”

俞縧說着，放開寧懷溶，很快便重新進入睡眠狀态。

寧懷溶沒動，她在黑暗中盯着這人看了好一會兒，情不自禁活動起手腕。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足夠長，自然知道怎麽樣一起睡的姿勢比較舒服，比如睡着的時候牽着手這種事，就只有一開始的時候感覺比較好，等到醒來肯定是另一番感受。但是俞縧那樣果斷地放開，寧懷溶又有一點點小情緒。

說到底，只因為對方是特別的，所以寬容的同時，也很容易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變得非常不悅。

想到這是自己選擇的人，寧懷溶又覺得有點郁悶。因為心裏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她倒是沒有了睡意。

天亮了。

俞縧起來準備早餐，一家人又吃了一頓，随後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回家的回家，各自散去。

在那之後不久，俞縧便突破瓶頸，成為六階修行者。

當初喊話萬姜叫她趕緊與邪修組織切割的那個人，被發現死在家裏，有小道消息說是邪修幹的，但邪修并不承認這件事。此事在輿論上引起了不小的波瀾，最後卻是不了了之。

與此同時，靈川仙門遺跡考古現場開始頻繁傳出各種動靜，之前暫停發掘的通告算是徹底作廢。越來越多的人重新關心起這個地方，有的人只是想要打發自己無聊的時間，有的人卻是真的想要從中獲得什麽。

甚至，還有萬姜再次來到靈川仙門遺跡的傳言，盡管此事被相關方面否認，有人卻信誓旦旦說見到了萬姜。在九階強者面前，大虞的嚴防死守似乎也沒什麽用，而且，那款據說能滅殺九階的武器也并沒有拿出來使用。

這些亂糟糟的消息傳到京都修行學院師生耳中，自然又衍生出各種版本，不安的氣息逐漸彌漫。再加上期末臨近，大二和大二以上的學生期末考試已經不只是限于試卷，實操方面的分數正在變得越來越重。于是乎，幾乎是所有的靜室、練功房都人滿為患，實驗室也是有人在通宵達旦地奮鬥着，就連演武場都成了大家争搶的地方。

俞縧連連搖頭，感慨說：“真是卷啊。”

一旁的同學忍不住皺起眉頭，大家是比較熟悉的，平時也能開開玩笑，于是這次就忍不住說：“那還不是因為俞縧你已經是六階修行者了，這個修為，學校裏好一部分老師都沒到呢。期末考試的壓力，當然不會傳到你身上。”

俞縧當然不能贊同這種說法，“哪裏的話？我最近也有在背誦考試重點，晚上也在趕小論文，還厚着臉皮去跟老師要了課件，等下還要去奮鬥呢。”

那位同學本來還想要指責俞縧幾句的，只是聽說“課件”二字後，眼睛一亮，“好心人，偉大的班長同學，把課件分享一下呗。”

此時正是課間，教室裏的人挺齊全的，有人在玩手機，也有人在豎起耳朵聽八卦。因此，剛才這段對話很快就傳了出去。

俞縧拗不過，便表示課件只是給第一個開口的同學，至于別的同學是否知道，那不是她需要考慮的事了。其實京都修行學院這些給大學生上課的老師們，哪個不是有所保留？嘴裏說出來的真話，絕對比課件上标注出來的要多很多。只是課件內容事關期末考試大局，大家不得不硬着頭皮接受罷了。

又一天過去。

俞縧慢吞吞地往宿舍走去，準備去接山貍子，只是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裏面有聲音，打開門一看，一只圻葉之便蹦了出來。

“哈哈哈！驚喜吧？意外吧？沒想到我回來了吧？告訴你俞縧，我現在已經感覺到瓶頸松動，正準備——”

圻葉之的話戛然而止，原本的笑容也僵在臉上，因為她剛才突然發現了一件事，就是俞縧現在也六階了。

大家都是天才修士，為什麽你居然後來居上呢？圻葉之笑容消失之後，整個人又多了一點頹唐之色。

山貍子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現在趕緊跑上來緩和氣氛，抱住俞縧的腰，說：“縧縧，你回來了。溶溶主人早就回來了，她嫌葉之姨姨太吵，躲在房裏看書呢。”

圻葉之一聽這個就不滿意了，整個人又變得精神抖擻，“什麽叫嫌我吵？分明是寧同學體諒我大老遠回來，給我騰出一個空間呢。”

山貍子看看俞縧，又看看圻葉之，以山貍子現在的理解能力，當然知道圻葉之是丢了面子的表現，于是又說：“葉之姨姨不用解釋的，大家都知道的。”

“你這小壞貓，怎麽變成人了，還更壞了你？”圻葉之彎下腰，作出要恐吓山貍子的動作，看起來就沒有什麽威懾力，實際上也是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山貍子好怕。”山貍子眼睛睜得大大的，語氣都沒變，就這麽看着圻葉之說話。

“好了好了，山貍子去收拾一下，等下我們準備去吃晚飯啊。”

“好的！”

山貍子脆生生地應了一聲，跑去俞縧房間，她的玩具都放在那兒。

圻葉之頓時有點嫉妒，她猶豫再三，忍不住說：“那個，我好容易回來，俞縧你怎麽不想着為我接風洗塵呢？”

俞縧頓時笑道：“聽聽，還能這麽主動嗎？不過你既然說了，大家就一起吃一頓吧。”

随後她又壓低聲音說：“你在寬州神廟想必也很辛苦，我讓溶溶請客，正好犒勞你啊。”

圻葉之眼睛一亮，所有的煩惱都抛到了腦後，一心只想着吃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