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傅朝尋,和離書我已經寫……

第5章 第 5 章 “傅朝尋,和離書我已經寫……

太傅的長孫名叫姜齊,今年一十七歲,這兩年他不止一次登門求親,每次都是大張旗鼓地來,然後蔫蔫地走。

別的男兒十七歲都已長成青年模樣,唯獨他十七歲像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半大孩子。他長相清秀,說起話來卻很清奇,仗着自己的祖父是太傅,對葉元傾糾纏不清,還揚言無論如何都要把她娶到手。

葉元傾也不知怎的就被他看上了,明明兩個人沒有任何交集,他卻已經“愛她愛的瘋狂”,就好像此生除了她葉元傾真的不會另娶一樣。

不過他有賊心有賊膽,就是沒有耐心。

他每次來都說要如何如何把她娶到手,結果回去以後就不再露頭,然後安靜了一段時間又開始莫名其妙地過來提親,繼續信誓旦旦地撂下話後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葉元傾與他相處的時間并不多,說的話也是屈指可數,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看上她的。

“父親。”葉元傾很是無奈:“要不,你和太傅大人說說,讓他好好管管這個孫子。”

估計是在家中嬌縱慣了,一點也不考慮給她帶來的麻煩。

葉展桡搓了把臉,嘆氣道:“父親提過好幾回了,聽太傅的意思,他也想讓你做他的孫媳婦。我覺得,姜齊一遍遍地過來提親,也有他的意思。”

葉元傾自幼就聰明伶俐,不僅學識淵博,還寫得一手好字,為人謙遜又很有禮貌,她樣貌出衆,性情溫和,當真是做媳婦的不二人選,放眼整個京城,集這麽多優點于一身的女孩兒并不多,再加上她父親的身份,誰不想把她娶回家。

葉元傾問道:“父親沒有別的辦法了?直接不見人不行嗎?”

葉展桡理解女兒,安慰道:“傾兒莫要着急,父親會再想辦法,這次先遷就一回,後天随便見見,然後我找借口讓他回去。”

葉元傾雖是心裏不願,但是一想到父親身官要職,也只能暫且忍忍。

葉展桡換了一個話題:“溫衍的私塾準備的怎麽樣了?”

突然說起溫衍,葉元傾微愣了一瞬,繳着手絹,慢悠悠地回道:“還不知道,應該差不多了。”

葉展桡審視着她的神色,又問:“你不準備過去幫幫?”

葉元傾垂下眼來,回道:“應該沒有我能幫得到的,等開課了,他若請我過去做女師,我便去。”

葉展桡站起身,倒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遞給她,又瞧了瞧她的神色,道:“昨日你舅舅說,想讓溫衍成家,說他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婚生子了。”

溫衍今年一十九歲,确實到了成婚的年紀。

葉元傾握着父親遞來的茶杯,沉默了片刻,回道:“若他真想成婚,自然會成的。”

葉展桡了解一點她的心思,問她:“傾兒覺得溫衍如何?”

他這般問,頗有意味。

葉元傾搓着手中杯盞,遲鈍了片刻,回道:“父親指的哪一方面?若是論學識,他算是全京城裏頂尖的,若是論聰明也是不錯的,只是待人過于好了些,好的有時候讓人分不清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刻意。”

葉展桡略有驚訝地看她,他一直以為溫衍在她心裏是非常特別的存在,沒想到她竟回答的這麽淺顯。

她也不是聽不懂他的意思,她只是不想直面回答而已。

溫衍應該是喜歡她的,不然溫衍的父親也不會旁敲側擊地總想從他這裏挖出她的心思。

如今兩個孩子已經長大成人,無論是才華還是樣貌,都是非常登對的,又是表親關系,成婚也不是不可以。

葉展桡思索了一會,側面問她:“傾兒擔心他的身體不好?”

父親提到身體,自是往男女那方面想的。

葉元傾放下手中杯盞,輕聲回道:“以前我問過醫師,醫師說只要好生醫治,他的哮喘病是有望治愈的,當年舅母去世只是意外,和這個無關,我并不擔心他的身體不好。”

不擔心身體,那擔心什麽?

葉展桡還想再問,葉元傾卻行禮道:“父親,傾兒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

她避着不答,也不知是不是還未确定自己的心意,葉展桡不便再問,收了心思,回道:“那好,傾兒先回去休息,我們改日再聊。”

葉元傾行禮出了書房。

她站在門外,擡頭望着西邊橙紅色的晚霞,心裏莫名的凄涼。

前世,傅朝尋死後,他們葉家被滿門抄斬,上下幾十口人沒有一個活下來的。

這一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悲劇發生了。

——

傅朝尋和傅峥臨離開太師府以後并未回親王府,而是各奔東西去忙各自的事情。

傅朝尋先去幾家藥鋪拿了點藥,又找了一個悅令堂的人審問,直至深夜才回到家中。

東邊兩處內院的燈還亮着,他頓下腳步看了一眼,然後邁着沉重的步子進了西邊的房間。

身邊照料他的衛知迎上前來,接過他解下的披風,問道:“公子,傍晚的時候王爺來了一趟,好像有重要事情找您,現在這個時辰也不知王爺睡了沒有,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傅朝尋先進了房間,脫掉了外衣遞給他,低聲問道:“父親可有找過大哥二哥?”

“找過。”衛知回道:“大公子二公子回來後就去了王爺的書房。”

傅朝尋應了一聲,去了偏房洗漱,洗漱完以後,換了一件白色衣裳,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清茶,拿了一本書看。

衛知見他沒有睡覺的意思,關心道:“公子累了一天了,早點歇息吧!”

衛知自十歲時就跟着傅朝尋,跟了好幾年,他做事麻利又很有眼色,也最會體貼人。

這些年,傅朝尋所得到的關心,幾乎全是來自他這裏,他雖只是盡職,關心的話語聽起來挺讓人舒服的。

傅朝尋繼續翻着書:“你先去休息,我還不困。”

衛知應了一聲,有些不确定地問:“那公子還要去王爺那裏一趟嗎?”

他需要聽到主子準确回答才能安心離開。

傅朝尋擡眼看了一眼窗外,回道:“不去了,明一早我再去。”

衛知放心出了門。

手中的書一頁一頁地翻着,傅朝尋卻無心看書中內容,自出了太師府以後,他滿腦子裏都是葉元傾。

他微攏了一下眉頭,把書放下,起身走到床邊,低頭看着前世與她同床共枕過的床,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今日去太師府,原本只是想看看她,但是瞧着她極其熟悉的眼神,他竟有些慌了。

他開始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認,想要确認她是否與他一樣重生而來。

在他的試探下終是确認了。

他以為她會很開心地叫他一聲“夫君”,萬萬沒想到她會躲的那麽匆忙。

她撒了一個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的謊,就為了躲避她重生的事情。

他看着她躲避的眼神,恍然明白,原來重活一世,能看到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記得前世他和她在一起的那幾年,不好也不壞,在他的認知裏,夫妻之間應該就是那樣相處的。

他心情不好了就回家見見她。他在外遇到麻煩了,就回家見見她。他受傷了,就回家見見她。他覺得自己快死了,就回家見見她。

那時候他除了只會回家見見她,好像什麽也沒有為她做過,甚至成婚多年都不知道她的喜好是什麽。

那幾年的婚姻生活,淡的如同白開水一般。

仔細想,也只能想到在記不清的某個夜晚,在他準備外出辦事的時候,她裹着一件氅衣跑出門,一邊追着他,一邊哽咽道:“傅朝尋,和離書我已經寫好了,七日內你若回不來,我就離開家再也不回來了。”

他停在門前,回了她一句“好”就離開了。

那次回來,他受了很嚴重的傷,迷迷糊糊回到家,看到她正蹲在院中等他。

他跌跌撞撞跑到她跟前,激動地對她道:“元傾,我好像還能再活一段時間。”

他看着她落了眼淚,聽她凝噎着說:“傅朝尋,其實生活也可以很簡單的,何苦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呢?人是來享受生活和愛戴的,換一種方式活下去不好嗎?”

他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要說這些話,他抓着她的手往屋裏走,一邊捂着不斷流血的傷口,一邊道:“這爛透的人生還有什麽可享受的,若是不逼着自己從鋼絲繩上走下來,就只能跌落懸崖摔得粉身碎骨。我沒有這個命,我只有得到權利才能拼一拼你口中的人生。葉元傾,別妄想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那時候他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好像自此以後,他再也沒有聽到她說過類似的話了,也再也沒有看到她眼裏的溫柔。

她好像變了,變得沉默寡言,變得不再叫他夫君,也變得他每次從外面回來都躲着他,避着他。

有一段時間,他絞盡腦汁也沒想明白他們的問題出在哪裏。

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哭的泣不成聲,那時候他才明白過來,原來不是她變了,是他一點點把她推遠了。

天寒地凍的大街上,他拖着斷掉的雙腿向院門爬去,那段路很長,長到他中間好幾次支撐不住想要放棄,但是想見他的執念還是讓他強撐了下去。

還好,死的時候,是死在了她的懷裏。

他對于自己前世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辯駁,他心裏很明白自己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又在那樣的人生裏經歷了什麽事,唯一遺憾的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明白別人口中的愛情是什麽。

因為只是看了一眼就求她父親把她許配給他算不算?看到她後心情莫名地很好算不算?外出辦事看到漂亮的首飾想給她買一個算不算?

這些算不算愛情?

這麽簡單,算不算愛情?

他想不明白,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

但是還好,他又有了弄明白的機會。

翌日,他早起後就去了父親的房間,一進門就看到父親和王妃以及二哥傅峥臨在殿中坐着。

他進屋行了禮,父親傅柏弘沒有讓他落坐,只是皺着眉頭沉聲問:“東街命案一事查的如何?聽說牽扯到了将軍府的大公子葉元恒。”

他擡頭看了一眼父親的神色,只見他一向嚴肅的面容比以往更加冰冷。

他沉聲回道:“東街命案有些複雜,孩兒尚未查明,依眼前證據來看,此事和葉元恒無關。”

傅柏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後看向一旁的傅峥臨,問道:“臨兒昨日去太師府可有見到葉元恒?”

傅峥臨聽到問話,忙起身回道:“回父親,并未見到,不過見到了他的妹妹葉元傾。”

“葉元傾?”傅王妃面上立即閃過一抹笑意,問道:“臨兒可與她有了接觸?”

傅峥臨回道:“只是說了幾句話。”

“那臨兒覺得她如何?”傅王妃又問,“可是比葉寧更喜人?”

傅峥臨看了看神情放松了一些的父親,笑回道:“是挺喜人,和外界傳的一樣,漂亮又聰明,只是不如葉寧活潑。”

傅王妃道:“葉家的兩個女兒都很優秀,娘都喜歡。本來皇帝賜婚之前娘是打算帶着你大哥去将軍府提親的,只可惜晚了一步,若是去年你大哥與我提起的時候,我就帶他去提親就好了,也不至于錯失了這麽好的人。”

傅峥臨見娘親懊悔,開解道:“娘不必可惜,大哥對她也只不過是一時喜歡,談不上感情至深,如今娶個公主豈不是更好。”

傅王妃聽了沒覺得多寬慰,因為她心裏明白皇帝突然賜婚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她默了一會,又道:“今日我聽太傅府的人說,姜齊從洛城回來了,打算明日去将軍府提親,這孩子倒是挺癡情的,被拒絕了那麽多回都沒有放棄。”

傅峥臨笑了一聲,道:“姜齊懂什麽,怕是想讓葉元傾進家門的另有其人。”

他說罷,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連忙看了一眼父親。

他好像說錯話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