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元傾,前世我睜一只眼……

第16章 第 16 章 “元傾,前世我睜一只眼……

葉元蕭是将軍府的二公子,是年二十一歲,他為人和善,性情灑脫,具有幾分桀骜不馴的氣質,身形樣貌随他的父親,比葉元恒多些硬朗。他善用長槍,在戰場上槍法如神,曾被人稱作戰場上的“小火槍”。

他在京期間,因有職務在身,平時很少閑在家中,碰巧今日提前辦完手中事務才得以趕來。

葉元傾滿心歡喜地跑上前問:“二哥哥今日怎麽回來這麽早?”

葉元蕭基本上五更起深夜歸,葉元傾和他相處的機會并不多,但是她非常喜歡二哥哥,因為她是在二哥哥背上長大的,父親不在家的那幾年,是二哥哥給足了她安全感。

“妹妹!”葉元蕭寵溺地叫了一聲,上前揉了揉她的腦袋,回道:“娘親差人把我叫來的,說是出了點事,讓我去一趟太傅府。”

葉元蕭來的路上已經聽管家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對打架的兩位公子并不陌生,尤其是姜齊,他和姜齊的叔父姜敘師出同門,二人經常一起喝酒練劍,今日突然出了這等事,又在姜齊來将軍府提親的路上,他是得去太傅府走一趟。

葉元傾明白娘親的用意,她道:“是遇到了點麻煩,二哥哥待會去太傅府,說話嚴謹點,看看姜齊的态度。”

葉元蕭應了一聲,看了看神色不太好的溫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溫衍弟弟何時來的?可要在府上住上幾日?我聽說你在操辦私塾。”

溫衍颔首回道:“我昨日到的将軍府,來了也未見到二哥哥,私塾的事情已經接近尾聲了,時下并不太忙,許久未見哥哥和妹妹,也是想念的很。”

葉元蕭很喜歡溫衍,溫衍在将軍府留宿的那幾年和他走得很是親近,也比較聽他的話,他知曉溫衍喜歡葉元傾,不過他不擅長兒女私情,對溫衍有沒有可能成為他妹夫并不在意,但是溫衍每次來,他都非常熱情,他笑說:“正巧我這幾日不太忙,可以留在家中陪陪溫衍弟弟。”

他說罷,伸臂摟住他的肩膀,又笑說:“既然溫衍弟弟要留在将軍府裏,現在不妨陪我去一趟太傅府,我怕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方才聽了娘親交代的話,葉元蕭心裏有點打鼓,因為此事牽扯到了京城赫赫有名的冷血公子傅朝尋。

葉元蕭時長在外辦事,聽說過傅朝尋不少事跡,也曾因為一些事務與他接觸過,他對傅朝尋的印象和外界傳的不一樣,他認為傅朝尋身上有一種旁人沒有的魄力,這種魄力會讓他散發個人魅力,雖然需要深入探索才能挖掘,但也挺讓人喜歡的。

溫衍聽聞此話驀地一愣,轉頭去看葉元傾。

葉元傾也在擔心二哥哥一個人應付不了,她對溫衍道:“表哥跟着二哥哥去一趟吧!事情的全過程你都知曉,雖然姜齊受傷之事與我們無關,但他畢竟是來将軍府提親才出事的,他受了傷,太傅大人又最疼愛他,千萬別讓他們對将軍府起了誤會。”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再加上傅朝尋是為了他們受傷,只怕後面事情變得複雜。

溫衍不太情願,他想留在家中守着葉元傾,但她這般說,他又不好推脫,只好道:“好!我現在就和二哥哥走一趟。”

溫衍和葉元蕭離開将軍府以後葉元傾就去了前堂找娘親,此時娘親不在前堂裏,丫鬟說在廚房裏給傅朝尋準備飯菜。

葉元傾去了廚房,碰巧娘親正端着飯菜出來,娘親看到她,忙笑道:“傾兒你來的正好,快些把這些端給傅公子,方才我見他受傷嚴重,雙手冰涼,就給他煮了點粥,讓他喝點熱乎的暖暖身子。”

葉元傾看了一眼熱騰騰的飯菜,輕聲說:“娘,讓夏枝送過去吧!”

一旁的夏枝聞言走上前就要接走餐盤,溫容卻道:“讓夏枝端過去什麽樣子,傅公子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他又是朝廷派來查案的,時下留在将軍府,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怠慢了他。”

溫容聽說過傅朝尋是個什麽樣的人,也知曉他自幼就喪了母親,今日見他受了傷,她卻莫名地憐憫他,總覺得他身上透着一股凄涼。

葉元傾琢磨了一會,覺得娘親說的有道理,只是,她要如何面對他呢?

她猶猶豫豫地傻愣着,娘親把餐盤遞到她手裏,笑說:“快去吧!他雖不善言談,但對女子應是非常客氣的,無論他人如何,只要他有恩于你,你就得心存感激。”

娘親自幼就教給他們要懂得知恩圖報,不能片面地去看待一個人,更不能輕易評判別人的人格。

可能正是娘親的這番教導,在前世裏,即便她聽說過傅朝尋的諸多不好,也能為了報答他毫不猶豫地嫁給他。

如今他又出手相救,她怎能因為那點別扭的心思寒了一個好心人的心呢?

她是得鄭重地感謝他一番。

她握緊了手中餐盤,對娘親道:“好的娘,我現在就過去。”

今日的秋風比以往都狂,吹得屋檐上的燈籠劇烈搖晃。

葉元傾走到客房門前站了一會,随着淩亂的思緒,推門進了房間。

房間裏飄着一股湯藥味,醫師已經煎好藥讓傅朝尋喝下,時下正在為他受傷的胸口塗藥。

葉元傾站在門旁沒有上前,醫師看到她叫了一聲“小姐”,然後捏起傅朝尋的衣衫蓋了一下他的胸口。

傅朝尋看到葉元傾,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坐直了身子。

醫師把藥收起,起身道:“藥已經上好了,我就在門外侯着,傅公子有什麽需要直接叫我。”

傅朝尋颔首道:“好,多謝醫師。”

醫師提着藥箱出了房間,幫他們關上了房門。

葉元傾走到桌前,把飯菜放下,看了一眼床單上的血跡,輕聲問:“方才又吐血了嗎?”

她語音很輕,簡短的幾個字裏透着關懷。

傅朝尋以為嘴唇上還有血漬,伸手擦了擦,回道:“是吐了一點,不多。”

葉元傾摸了一下盛粥的碗,說:“我娘親讓廚子給你熬了一點粥,時下還有些熱,過會兒讓夏……”

她頓了一下,看了看他,見他臉色蒼白,嘴唇幹裂,便又道:“過會兒涼一些再喝,我給你倒杯茶。”

她倒了杯清茶走到床前,把茶杯遞到他面前,他伸手接過,喝了幾口又遞給了她。

葉元傾轉身去放茶杯,傅朝尋卻在身後問她:“元傾,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煩?”

這幾日,他思考了很多,一直想不明白她不與他相認的原因,他反複回憶他們在一起的種種,又分析着這一世相見的場景,他還是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躲着他。

他知道他前世虧待了她,但是在他死在她懷裏的時候,他明明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濃濃的愛意和不舍。

以前,他知道她一直愛着別人,他也沒有期望她有多喜歡他,可是就在他去世的時候,他才确定了他們之間是有感情的。

不說感情有多濃烈,但是在一起了七年,總是有一些的。

葉元傾停住腳步,揉搓着手中的杯盞,許久都未回上話來,這個時候再去否認自己不是重生而來就有些太自欺欺人了。

她感覺口中酸澀,走到桌前把茶杯放下,沒有去看他,只是回道:“我沒有遇到麻煩,多謝傅大人關心,大人受傷嚴重,望早日康複。粥涼了,我叫小厮過來喂你喝。”

她說着就往門外走,走了幾步又停下,轉過身,彎身給他行了一個大禮,道:“今日多謝傅大人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若日後有機會定當好生相報。”

傅大人?這個稱呼那麽的陌生又顯得疏離。

他蹙眉望着她,眼睛裏閃過須臾愁怨,低聲道:“元傾,老天讓我們再次相遇定有一番道理,前世你是如何去世的?你告訴我,我替你報仇。”

報仇?葉家幾十口人慘遭殺害,怎麽能那麽輕易報仇呢,就算是報仇,她也不希望是他來替她報仇。

他那糟糕的人生已經過得很不容易了,今世只願他不再執迷不悟,只願他過得輕松一些。

“傅大人。”她的語音有輕微顫動,“有勞您操心了,我的事與傅大人無……”

“元傾。”她話還未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他望着她,向她伸出一只手,輕聲說:“你過來。”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好像只有在她面前的時候才能放松地說話,尤其在死前的最後一段時間裏,他好似預知到生命将要終結一般,總是想她,總是想見她,對她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記得那天一早就下起了大雪,他匆忙起身,看着熟睡的她,幫她掖了一下被子就出了門,可是還未出院子他就折返了回來。

他走到桌前拿了紙筆寫道:元傾,我一去不知何時歸,三日後你二哥會被釋放,屆時你跟着他躲到西龍關,我已在西龍關安排好一切,七日後你若是等不到我,此生,不必再等我,若有來世,願我們還能再見——夫君傅朝尋。

他把信裝好,走到床前,放到她的枕下,又深深望了她一會,轉身離開了。

那日走了以後,他未能幸免,他以為她會跟着她二哥躲到西龍關,可是她沒有,漫天大雪,她從院子裏慌慌張張地跑出來,一聲聲地喊着他“傅朝尋”。

他躺在她的懷裏,本來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待他看到那個衣衫淩亂的男人哭着追出來時,話到嘴邊也只說了一句:“元傾,死之前我想再看看你。”

前世他死的很慘,他以為他可以用他這條命保葉家周全,但是他沒有,因為她也去世了,所以他才能在這裏再次看到她。

“元傾,你過來。”他又叫了她一聲。

葉元傾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不住流汗的臉頰,鼻子酸酸的,他身上的傷一定很疼,很疼。

她本不想過去,但是一雙腳卻不受控制地走到了他跟前,她掏出手帕遞給他,說:“你且忍一會,大哥已經去太醫院給你找代替的藥了。”

他接住她遞來的手帕,潔白修長的手指觸上繡着梨花的淡粉色布料,軟軟的,滑滑的。

他拿着手帕輕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攥在手裏沒有還給她,低聲說:“東街的案子前世是大學士的二兒子查的,查了好幾年也沒有查出兇手是誰,這次我接手過來是想從中找到一個人,這個人名叫餘瑤,是東街幾百口命案中最關鍵的一個人物。她曾與太子頻繁接觸過,前世我被太子設計堵到城門時,就是她用帶毒的匕首刺傷了我,才讓我失去了作戰能力。當時我躺在地上,迷迷糊糊聽他們提到了另外一個人,而另外一個人才是設計陷害我們的真正兇手,那人是誰他們沒有說明,但我總覺得就在我們身邊。元傾……”

他看着她,看着她垂着眼眸開始輕顫的長睫,沉聲說:“我們不能死的那麽不明不白,所有陷害我們的人我都要找出來,哪怕再死一次,我也要讓他們付出相應的代價。”

再死一次。

她聽到這句話,原本有了些許動容的心瞬間跌落到了萬丈深淵,感覺這一世也看不到希望了。

他好像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要如何換一種方式解決,要如何換一種方式生活,前世她提醒過他,也滿心期待地告訴他她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可是,他好像在權利的道路上迷路了,再也走不出來了。

他從來沒有聽進去過她說的話,這一世,估計也一樣吧!

她擡起頭來,再看向他,眼睛裏盡是失落,輕聲道:“傅大人,你說的什麽我沒有明白,你查的案子與我無關,無需說給我聽。”

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傅大人?她又叫他傅大人。

她轉身快步向門外走去,他在身後叫她:“元傾,你真的不打算與我相認嗎?”

他都把話說的那麽直白了,她都表現的那麽明顯了,為何還要這樣躲避呢?

他見她依舊往門外走,強忍着胸口的疼痛,又問她:“元傾,你心裏還是只有他是嗎?所以……”

所以,才不打算相認。

她聞言驀地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來看他。

他那金質玉相,風骨難拓的氣質時下随着跌到冰點的氣氛顯得更為濃烈了。

一瞬間,好似整座冰山轟然而塌,浸骨的寒意随着他清冷的嗓音撲面而來:“元傾,前世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世……”

“傅朝尋。”還未等他把話說完,她就打斷了他,厲聲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請你不要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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