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婚（九）

回到房間，章懿霖滿腦子都是趙子權的那句告誡，就算他和單凡兩人勉強在一起，也不會幸福的。

事實上，不用他提醒，章懿霖也知道，他二人勉強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因為六年前，在單凡父親的靈堂前，就是因為他的逼迫，單凡才勉強跟他在一起的。

他長這麽大，就勇敢過那麽一次，卻葬送了他和單凡之間所有的美好。

章懿霖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産而死，他從小就不怎麽受父親待見，再加上小時候被綁架時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情，養成了他孤僻不合群的性子。從小到大，除了一個發小，章懿霖沒有任何朋友，他也從沒覺得自己缺少什麽，直到大一那年，他遇到了單凡，那時候他才意識到，他的人生少了太多東西。

但又好像，只是缺少了單凡一個人。單凡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的世界，打開了他緊閉的心門。

在單凡不計前嫌舍身救他的那一刻，章懿霖就不可抑制的喜歡上了，在這個世上，從沒有人會對他那麽好。為了不破壞兩人的情誼，他把這份喜歡深深地埋在了心裏。

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的發生，或許他和單凡會一輩子保持好朋友好哥們的關系吧。

大三那年，章懿霖生日當天，收到了單凡的信息，約他晚上在學校操場見面。可他在操場等了一晚上，單凡都沒有出現，而且之後的幾天，單凡都沒有出現。

單凡經常逃課鬧事，幾天不見是經常的事，但每次消失前都會跟章懿霖報備，讓他上課的時候幫忙打掩護，或者在老師那裏替他擋着些。這次卻沒有，而且電話也打不通，章懿霖直覺出事了。

果不其然，兩天後，淩昇桓也不見了。

章懿霖直接動用手下人，幾經打聽，很快查到是單家出事了。

單凡的父親生意失敗，走投無路無法面對妻兒的單正明，被債主們逼得從單氏大樓跳了下去。單正明死後，債主們并沒有放過他的妻兒，單氏集團裏能賣的東西都被他們賣了，單家所有值錢的東西也都被洗劫一空。可這些遠不夠債務，債主們堵在靈堂裏不肯離去，不讓單正明下葬。

淩昇桓一直陪着單凡，淩家雖然有錢，可那些錢并不是他的，而且單正明欠下的債務不是一筆小數目，他也只能盡自己所能來幫助單凡。

了解情況後，章懿霖沒有即刻前往單家，而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呆了一夜。第二天，他去了自家公司，找到了父親。

把想要幫助單凡的想法說出來後，父親沉默了很久，問道，“你喜歡他？”

章懿霖如實點頭。

章家是M氏首富，只要章家肯出錢，單氏絕對可以起死回生，順利度過此次難關，但是出手相助會把章家的大半條命搭進去，章父想了想，道，“我可以幫助他，但是我有一個條件，讓他入贅章家。只要他能答應，我就說服董事局的人出資，幫助單家。”

“父親，這……”

章父打斷他，“你不用多說了，這是我的條件。”

章父絲毫不肯做出讓步，單正明又着急下葬，章懿霖無奈，只好向單凡開了口，那是章懿霖第一次勇敢，勇敢的想要留在單凡身邊，卻讓兩人的關系走到了盡頭。

章懿霖趕到單家時，一群債主圍在靈堂裏吵吵嚷嚷。昨晚上，單凡的母親傷心加上生氣，身子承受不住病倒了，單凡讓淩昇桓去醫院照顧母親，自己給父親守靈。那些債主們看只有單凡一個人在，非常放肆，打算破壞靈堂，單凡跟他們大打出手，身上多處挂彩，章懿霖二話不說，直接命令帶去的保镖把鬧事的人全丢了出去。

靈堂裏暫時安靜了下來，章懿霖給受傷的單凡上藥。單凡的眼袋很重，一看就好幾天沒睡覺了，在章懿霖給他上藥的空檔，靠着章懿霖的肩膀睡着了。

他睡的很不踏實，眉頭皺着，額頭上冒冷汗，章懿霖正打算叫醒他時，單凡自己從夢中驚醒過來，“爸……”

“單凡，你還好嗎？”章懿霖關切的看着他。

單凡回過神，發現睡着的時候握住了章懿霖的手，心裏流過一絲暖意，難得的露出笑臉，學着小流氓的樣子在握着的手上摸了一把，打趣道，“呦，這細皮嫩肉的。”

章懿霖看着他憔悴強撐的笑容，嘴裏的話來來回回幾次後，終于說了出來，“單凡，我們結婚吧。”

“結婚？”單凡一時呆在原地，眼中諸多複雜的情緒。

“我……父親他願意替單伯父還清債務，并且幫助單氏渡過危機。”

“條件呢？”單家破産，所有人避之不及，他不信有人會送上門來主動替他們還債的。

“你入……入贅章家。”

有那麽一分鐘的時間，單凡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甩了甩混沌的腦袋，“你是想讓我賣給你們章家？”

章懿霖本能的想否認，“不……”

單凡鐵青着臉吼道，嘴角甚至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入贅和賣有區別嗎？”

章懿霖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單凡卻是笑了，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

那是章懿霖第一次看到落淚的單凡，也是單凡人生中第一次流淚。

章懿霖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了，這種時候說出結婚，說的好聽點是幫助單凡度過危機，說的難聽點是想借着這次危機，逼迫單凡答應跟他在一起。這種趁人之危的行為，他向來不屑，可如果趁人之危後得到的勝利品是單凡，章懿霖便克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心。

來之前，他把自己關起來，糾結了一晚上，最終還是敗給了自己蠢蠢欲動的心。

過了不知多久，又好像只是過了一兩分鐘，單凡笑夠了，走近章懿霖，擡手輕輕揉了下他的頭發，“我答應你，章懿霖，我們結婚吧。”

說完轉身離開了，章懿霖看着單凡略佝偻的背影，感覺他似乎變的跟以前不一樣了，而且突然從心底生出一種，兩人的關系走到了盡頭的感覺。

他搖頭甩掉這種不安的情緒，不管如何，他畢竟留住了單凡，單凡是他窮盡一生想要追逐的光芒，只要能把他留在身邊，他願意付出一切。

但很快，他就後悔了。

在章家的幫助下，單正明成功下葬，欠下的債務也全還清了。單家的公司還歸在單家名下，單凡從學校離開，正式入主單氏收拾殘局。他敢賭敢拼，再加上章家的支持，很快帶領單氏集團走出了困境，生意越做越大。

兩年後，單氏成功脫離章家。四年後，單氏超越章家，成為M時新的神話。

看着單凡一步步把生意做的越來越大，章懿霖很替他高興，可同時心裏又很痛苦。兩人結婚後，在外人面前甚至包括父母面前扮演了一對恩愛夫妻，被媒體和大衆評選為強強聯合的模範夫妻，而且因為單凡在單家的資産超過章家後，面對媒體記者也從不避諱自己章家上門女婿的身份，被媒體大衆趣稱為舉世無雙好男人。

可只有章懿霖清楚，單凡在面對他的時候變的越來越冷漠，不再跟他嬉笑打鬧，甚至有時候除了必要的交談外，不會再跟他多說一句話。

相識三年來所有的美好都煙消雲散了，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結婚後很多次，章懿霖在失眠的時候都會想，如果當時沒有貪心的逼迫單凡和自己結婚，他們的關系是不是就不會變的這麽僵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章懿霖以為他們的關系會一直這樣下去，就在前幾天，單凡的母親出國旅行前想見他們一面，一起吃個飯，她聯系不上單凡，就讓章懿霖去聯系他。

那天，章懿霖第一次踏進了單凡的公司。

管家說單凡沒有回家，打單凡的電話也打不通，他不知道單凡會去哪裏，便想着來公司碰碰運氣。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很久，公司裏沒什麽人在了，章懿霖乘坐電梯上了最頂層。頂層只有一個辦公室，章懿霖往前走了幾步，看到辦公室的門，半扇關着，半扇大刺啦的敞着。

不确定是不是單凡的辦公室，擡手敲了敲門，擡眼看進去時，章懿霖突然渾身一顫，一瞬間臉上的血色全無，心髒像是被用針戳了幾百個密密麻麻的洞，痛得渾身發抖。

辦公室裏，一個女人坐在辦公桌上，雙手摟着單凡的脖子，倆人親密的湊在一起，從章懿霖的角度，看不清楚兩人是不是在接吻，但可以想象兩人這樣暧昧的姿勢肯定在做着點什麽。

聽見開門的聲音，女人回過頭，章懿霖本就面無表情的臉變的更僵了。。

這人章懿霖認識，是單凡的初戀女友。和單凡高中相識，相處了兩年後分開了，單凡長這麽大，就處過她一個女友。

在章懿霖的記憶中，單凡對他這個初戀女友很喜歡，很包容。大學的時候，她失戀了都會來找單凡訴說，單凡每次見她之前都要先摔東西，提前發洩一通，就是為了防止在見到她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沖她發火，聽完她的訴說順便安慰好她回來後，單凡會再狠狠的發洩一通見到她之後的火氣。

大三下半學期，她出國了，再加上單家出事，章懿霖沒再注意過兩人。若不是此刻親眼看到，他真的想不到他們兩人又走到了一起。

“媽媽讓我們今晚回家吃飯，她聯系不上你，你給她回個信息吧，別讓她擔心。”心裏有什麽東西在迅速流失，束手無策的在原地站立了一分鐘後，章懿霖選擇屈從于自己的避痛本能，說完迅速轉身，打算逃離現場。

“章懿霖！”

聽到單凡在喊他的名字，章懿霖沒有回頭，跑進了電梯，迅速按了關門鍵，仿佛怕單凡追上來一樣。

事實上，單凡并沒有追出來。

那晚之後，章懿霖消失了五天，然後跟單凡提了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