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外和明天誰先來
2.意外和明天誰先來
“老頭，我回來了！”
方簡所謂的乞丐堆堆其實就是城西郊外的一個小破廟，乞丐們也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這裏就是他們的住處。白天裏，乞丐們都出去行乞，除了幾個犯懶的不願意出去，還有的就是像老乞丐那種實在已經老的走不動的了。
方簡推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破廟門，老乞丐正躺在門板上睡覺。老乞丐太老了，他原本就瞎了，現在腿腳不便，所以就沒有出去行乞，方簡每天給他帶一日三餐回來。老乞丐的邊上還放着方簡早上給他帶的兩個包子。
“嗯？老頭子搞什麽？為什麽早飯都不吃？”方簡走進，看到那兩個包子，眉頭一皺，那老頭昨天不是還嚷嚷着想吃城東的雜家大包嗎？他可是天不亮就起來去了城東，特地給他買回來的，回來的時候還是熱的，怎麽這會兒反而不吃了呢？
“喂，老頭，你咋不吃包子呢？”方簡蹲下身，輕輕推了他一下。老乞丐睡在門板上，陽光透過破廟破破爛爛的屋頂，照在老乞丐的臉上，顯得老乞丐面容異常慈祥。但是他并沒有理會方簡，仿佛将自己與外界分隔。
“喂，老頭！”方簡又推了他一把，但是老乞丐依然沒有理他……方簡頓時感覺有些不妙……他見過太多在沉睡中就沒醒過來的老乞丐……
“喂，老頭！你醒一醒啊！”方簡趴下身使勁推老乞丐，頓時方寸大亂。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他一直以為老乞丐作為一個禍害精，世人都說禍害遺千年，像老乞丐這種沒皮沒臉的大禍害，怎麽可能輕易丢下他就去了呢？老乞丐昨天還精神百倍的，他昨天說他欺負了城郊一個人家的小子，那老頭還拿着他的打狗棒一瘸一拐的在破廟裏追的他上蹿下跳的，老頭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不……不……不會的！”方簡顫顫巍巍的去探他的鼻吸……“老頭你怎麽了！你醒一醒啊！你，你不是最想吃雜家大包嗎？我給你買回來了啊，你吃啊！你……你不是想讓我去學堂嗎？我去，我去學堂好嗎？我……我今天遇到了個善人公子，他願意出錢讓我去學堂，老頭你醒一醒，看我去學堂好嗎？老頭……老頭……我……我還沒讓你過上好日子呢，你怎麽可以就這樣扔下我了！嗚嗚嗚……”方簡趴在老乞丐身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老頭是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喜歡哭，老頭就把他背在自己的身上，一遍又一遍的哄他。有一次夜裏他發高燒，外面下着瓢潑大雨，老頭背着他摸索到了一處大夫家，大半夜的在大夫門外苦苦哀求，額頭在地上磕破了，血流的滿臉都是……方簡醒來的時候看到老頭站在他身旁，原本就破爛的衣服因為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但是知道方簡醒了，他還是露出來輕松的笑容。那一刻，方簡哭了，他帶着哭腔叫了一聲“爺爺”，“诶！”老頭開心的應了。從此以後，方簡發誓，他一定要讓老頭過上好日子！可是為什麽，他還沒有發財，還沒有讓老頭過上好日子，老頭就離他而去了呢？
“老頭！老頭！……爺爺！爺爺！爺爺你醒一醒好不好，我把那個善人公子帶過來了！他會送我去學堂，每個月還會給我銀子，我們可以過好日子了！爺爺你醒一醒好不好？我們去過好日子好不好……爺爺……嗚嗚嗚……”
方簡打小是個倔強的小孩。從他記事起，無論其他乞丐再怎麽欺負他，打他，他咬咬牙，挺過去，不會落一滴淚。有時候其他村子裏的小孩子會罵他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乞丐堆裏沒爹沒娘的孩子多了去了，可是他就是不樂意，轉頭就去把對方打一頓。老頭強迫他去給對方道歉，承受對方一道又一道的白眼，即使這樣，他也沒有哭。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可是今天，他仿佛要把他以前沒有流過的眼淚全部流盡……
一旁有個和方簡還有老乞丐一起很久的老乞丐，他蹲下身輕聲安慰他，“簡兒，不要哭了，你爺爺命數已盡……他早些日子得了咳血，沒日沒夜的咳。他沒有錢弄藥，你在的時候就強撐着，晚上的時候，趁你睡着了他就到廟子外面，躲着你咳……我們勸過他很多次，這春天天氣冷，怕是要加重，可是他說不想讓你知道，傳染給你，讓你擔心，讓我們不要告訴你……你爺爺昨天精神稍微好了一些，我們都以為有什麽奇跡，現在想來應該就是回光返照吧……節哀……”
“爺……爺爺……爺爺他為什麽不告訴我？我明明乞讨了那麽久，我有錢啊！我……我可以……他……他為什麽……”方簡哭的喘不過氣……
“唉……你就當你爺爺一番苦心吧……他這麽些年的一個人，自從撿到你，他把所有的最好的都給了你，你就是他的心頭尖尖……咳血這個治不好，他知道，他說他也沒什麽錢，與其給他治病浪費錢，不如你自己收着，他走了，這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爺……爺爺……”他明明好不容易得了貴人相助，他們眼看着就能享受榮華富貴了……為什麽……子欲養而親不待呢？他一時間想笑命運捉弄人，可是他們乞丐，又能有什麽命運呢……
Advertisement
“節哀……”林撫風跟着他進來後，一直靜靜的站在他身旁，他知道，這種情況只有等他發洩好，才能打起精神來。等方簡情緒稍微穩定些後，他蹲下身輕輕安撫他，“不要擔心，你爺爺既已經去了，就讓老人家入土為安。我說過收你為小厮，定然會好好待你。”
方簡擡起頭，淚眼婆娑的看着他，強烈的悲傷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但他還是強撐着一口氣，發洩過的他情緒已經好多了，“謝……謝謝……公子……”
林撫風拍拍他的肩膀，“你要給你的爺爺做法事嗎？”
“不，不用了，老頭一向不看重這些。他之前說，要是有一天他走了，用草席一卷扔亂葬崗，他活着的時候沒人關心，不希望自己死之後還有人惦記……”方簡一抹鼻水，要是讓老頭知道他哭的這樣慘兮兮的，一定會笑話他的，“公子，您借我一筆錢吧，我把老頭埋了……從此之後我定當盡心盡力服侍您。”方簡向來不喜歡求人，可是眼下，他只想着盡快讓老頭入土為安……
“這裏有十兩銀子，你去請幾個人，好好安葬你爺爺吧。”林撫風從錢袋裏取出一錠銀子，給了方簡。
方簡接過，“謝謝公子。”他胡亂收拾了一下自己，叫過幾個之前一直在旁邊圍觀的乞丐來幫忙。把錢分配的差不多了，還剩下一些，他給了來安慰自己的那個老乞丐……那個老乞丐也是看着他長大的，乞丐堆裏都講利益，誰讨的到錢誰有吃的就是大哥，沒什麽溫情，可是那個老乞丐也給了他三分……這些錢，算是報答吧。
等那邊安排的差不多了，他走到林撫風身旁對他說：“老頭生前最喜歡吃叫花雞和雜家大包，我托幾個乞丐兄弟把老頭搬到城西郊外的亂葬崗，我去買幾只叫花雞和雜家大包過去祭奠他。公子您住哪裏？等我把老頭安置好了我過去找您。”
林撫風看着他，這小孩的神情已經不似早上時的天真爛漫。早上的他雖然是個小偷小摸的乞丐，但是偶爾閃過的眼神中是有光的，是調皮搗蛋的小孩子所獨有。但是現在的小孩，眼神中已經蒙上了一層灰。這個人，對這個小孩很重要吧。
“嗯，我住京西客棧，天字一號房。這玉佩你拿着，去了客棧把玉佩給小二，他自然會引你上去。”
方簡不可置信的接過玉佩，“公子你……”就不怕我拿着你的玉佩跑路？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收你為貼身小厮，便是信你。”
一霎間，這個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公子讓方簡心底的升起一股暖意……來自陌生人的信任……他在市井中長大，見過太多爾虞我詐，太多人為了一些蠅頭小利搶破了頭……而這個人，能把這麽貴重的玉佩給自己，對自己無條件的信任……
“謝公子，等我把老頭安置好了，一定立馬就去找您！”
“嗯，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