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怡春樓
怡春樓
前方人頭攢動,已聚集了不少人,時璟和高悅費了好大的勁兒,方才從人群中擠了過去。
入眼便是一位衣衫淩亂的女子,正被幾名身強體壯的大漢拖拽着前行。那女子身上布滿疤痕,有的傷口還滲着鮮血,令人觸目驚心,她一邊奮力反抗,一邊聲嘶力竭地求饒。
“救救我,救救我,他們逼良為娼——啊。”
其中一名大漢怒目圓睜,上前猛踹了她幾腳,随即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就粗暴地往女子嘴裏塞:“賤人,還敢跑,看回去不打死你。”
女子拼命掙紮起來,可在這幾名大漢面前,她的反抗顯得那般渺小無力。又是一腳狠狠踢去,女子瞬間癱倒在地,動彈不得,雙眸緊閉,仿佛沒了氣息。
“住手,光天化日下竟如此行兇,不然去報官了。”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怒喝。
女子似是看到了一絲曙光,掙紮着擡起頭,繼續凄厲地哭喊起來。
随着這動靜逐漸變大,那幾名大漢停下動作,兇神惡煞地掃視着人群,撂下狠話:“少管閑事,小心連你們一起收拾!”
說罷,他們将女子拖進了一個酒樓裏,“啪”的一聲,門重重合上,女子的叫喊聲被隔絕在了門外。
人群如潮水般緩緩退去,只剩下時璟和高悅呆立在原地,似乎這樣的場景他們已見怪不怪,也沒有一人前往官府報官,此事仿若就這般不了了之。
“葉澤,我們要去救她嗎?”高悅瑟瑟縮在時璟身後,目光緊緊盯着酒樓的大門,未曾移開。
時璟眉頭緊蹙,心中思量着酒樓裏不知有多少大漢守着,硬闖進去定然讨不到好,他輕輕拍了拍高悅的背部,說道:“去找将軍。”
夜色徹底籠罩了下來。商販小攤匆匆忙忙地收拾着東西,大街上的人開始四散離去,繁華熱鬧的景象遠不及剛來時那般喧嚣。
陸淮提着四方燈籠,摟着卓祁慢悠悠地走着,時辰一閃,轉瞬即逝,以至于卓祁時不時回望着走過的路。
“過幾日再來。”陸淮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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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祁幽幽地嘆了口氣,回道:“還是等北疆收複後吧,不然你一個将軍就成了擅離職守了,一次還好,次數多了就等着撤職吧。“
陸淮挑了挑眉,手臂更加用力地抱緊,反問道:“那大人不算嗎?”
卓祁被夾得有些難受,索性一把将他的胳膊按下,在兩人之間隔開了一些距離:“本官負責運輸軍糧,同時也算半個監軍,就連将軍你都離開軍營了,我當然要跟着離開。”
卓祁心裏清楚,自己這番話着實牽強,誰家監軍不監管全局,單單盯着一個人?所以他不敢去看陸淮,只是自顧自地走在前方。
陸淮唇角微微上揚,并未戳穿他,反而饒有興致地和他拌起嘴來:“既然這樣,大人是不是更要反省下?”
說着,他加快了腳步,一個轉身面對着卓祁猛地停下,就連卓祁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陸淮又靠近了些,從遠處看,兩人好似緊緊相擁在一起。
“大人要監督我,但我擅自離守時卻沒有阻止我,根源所在,不就是大人嗎?”陸淮按住卓祁的後脖頸,緩緩逼近,目光中透着熾熱:“所以大人要受罰了。”
卓祁半眯着眸子,微微仰頭在他唇上輕觸一下,聽着他呼吸急促起來,這才滿意地笑了:“那将軍要怎樣懲罰本官?”
話音剛落,陸淮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拉入無人的小巷。盡管小巷內的幾戶人家點着燭火,只要稍稍探窗,便能将兩人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可陸淮全然不顧。
燈籠滾落在地上,冷冽的風呼呼地吹着,肆意撥弄着兩人的發絲。陸淮不由分說地把卓祁狠狠按在牆上,吻了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唇分。此時周圍已是一片漆黑,唯有街道上的燈籠散發着昏黃微弱的光。
陸淮凝視着卓祁微紅的臉和微腫的唇,忍不住又俯身輕啄了一下。
“大人真是讓人無法抗拒。”陸淮笑着說道,聲音低沉。
卓祁白了他一眼,雙手輕輕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衫,催促道:“還不快走,莫要讓人瞧見了。”
陸淮笑着跟了上去,再次伸手緊緊拉起他的手,兩人的身影漸漸融入了這深沉如墨的夜色之中。
……
“将軍不會走了吧?”
“趕快去追!”
時璟與高悅幾乎将鎮上翻了個底朝天,發現兩人離去後又匆匆去追,直到在距鎮上不遠處,總算攔住了他們。
“将軍——快回去。”時璟氣喘籲籲地攔在陸淮前方,彎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陸淮腳步一頓,停了下來,疑惑地問道:“出什麽事了?”
“事大了。”高悅趕忙接上話,她伸手指了指後方,道:“鎮上有人逼良為娼,我們親眼看見的。”
卓祁聞言眉頭緊皺:“在哪?”
“不知道,眼下還不晚,我帶你們去。”
四人又轉身折返回去,鎮上的燈火幾乎全部熄滅,只有幾處尚未關門的鋪子還亮着微弱的光,街道上的行人寥寥無幾。
“就是那。”時璟指了指前方的酒樓,回頭示意兩人跟上。
待四人走近了些,酒樓上方牌匾上那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映入眼簾。
“怡春樓?”
“怡春樓是什麽地方?”卓祁好奇地問道。
陸淮簡單地答道:“青樓。”他頓了頓,向前走了幾步:“前些年還是普通的酒樓,近幾年才成了青樓。”
卓祁環顧了下四周,發現其餘的房屋鋪子都是緊密相連的,只有這怡春樓獨自屹立在這,四周皆是空地,顯得格外孤獨。
“百姓們是很嫌棄怡春樓嗎?”卓祁揣測着問道。
“是。”陸淮轉過身來面向三人,解釋道:“畢竟是做那種見不得人的生意,定不會得百姓待見。”還勾引了別人家的丈夫。
怡春樓曾經的東家叫怡春,但好景不長,怡春的丈夫拿了她全部的錢財跑路,之後酒樓便垮了下來。
後來不知什麽緣由,酒樓又重新開張起來,裏面多了些能歌善舞的妓女,起初只是彈個琴、跳個舞,再後來就慢慢的開始接客,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時璟聽了一會,補充道:“而且怡春樓裏的人将那女子拖進去時,百姓們無一所動,似是經歷了很多次,都看開了般。”
如此看來,怡春樓逼良為娼的事還真沒少幹,也不知持續了多久,又有多少位女子因此被迫接客。
陸淮想着,側身看向時璟:“這件事必須調查清楚,但眼下天色已晚,你先去鎮上找家客棧,開間房,待明日我們再查。”
陸淮的語氣嚴肅起來,時璟在軍營裏待久了,習慣了這樣的命令,下意識挺直腰杆,回道:“是。”
見時璟走了,陸淮扶了扶額頭,又轉向高悅:“你不跟他走嗎?”
“哦哦。”高悅這才反應過來,轉身去追時璟。她方才聽得出了神,這麽一位女子就這樣墜入了深淵,心中有些惋惜。
待兩人走遠,卓祁才來到陸淮身邊,開口道:“敬辭把他們兩人支走,是要做什麽?”
尋客棧也不至于專門派時璟去尋,而且還讓高悅跟着去,他們兩人等着,除了有目的以及架子大,卓祁想不出其他原因。
“時璟算起來也才二十出頭,和姜子岚一樣,高悅就更不用說了,而且這是青樓,要查也不能帶着他們。”話落,陸淮想起了什麽,又補了一句:“要是令高恭知道了,知安沒事,我估計要扒一層皮。”
卓祁:……
高恭與高悅雖不熟悉,又因時璟差點鬧翻,但畢竟是有血緣關系在的,高恭還是比較疼愛他的這個妹妹的。
陸淮向前走去,見卓祁沒動,又折返了回來,拽了拽他的衣袖,道:“走吧,咱們去探探這怡春樓究竟有何見不得人的事。”
卓祁“嗯”了一聲,跟在陸淮的身後,就在陸淮擡手敲響門時,卓祁及時開口:“你為何想着要我去?危險的事自己先上,這不是敬辭一貫的作風嗎?”
“嗯?”陸淮的手懸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也沒有開口,直到樓前的燈籠閃爍了幾下驚到了兩人,陸淮這才開口:“知安是不是忘了在古陽縣的時候,我們相互承諾過什麽?”
“什麽?”
“咚、咚、咚”,陸淮敲響了門,門內傳來一聲女聲“來了。”
在這段空隙,陸淮側着臉,大紅的燈籠灑下的燭火光映照着他的臉龐,陸淮的睫毛很長,長到能輕易撩起卓祁的心弦。
卓祁一時看得有些入迷,陸淮一直說他是美人,他在下位很正常,如今看來,陸淮倒是別有一番風姿。
“來了來了。”
門“啪”的一聲打開,一位臉色煞白的女子探出頭來,或許是見他們兩個長得如此英俊,女子不由分說地拉着他們進去:“兩位公子,裏邊請。”
聞言,卓祁這才猛地回過神來,等他再看向陸淮時,陸淮早已回過頭去,正邁步走進去,還回頭瞧了卓祁一眼,朝裏面揚了揚頭。
陸淮方才說的什麽?方才愣神,也沒聽清楚。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陸淮面向女子。
“姑娘?”女子聞言笑了起來,轉身沖着樓裏的其他女子大喊:“姐妹們,這位公子叫我姑娘,真是百年難遇一次啊哈哈。”
其他的女子聞言也皆哈哈大笑起來,甚至“姑娘”一詞在這怡春樓裏仿佛有着某種禁忌一般。
陸淮神情依舊自若,仿佛聽不到嘲笑聲一般,面前的這位女子似是年紀大了,即使用了厚厚的胭脂也難以掩蓋歲月的痕跡,但依着她如今的面容來看,年輕時想必也是個美人。
當然沒有卓祁美,陸淮想着。
“那該怎樣稱呼?”卓祁的聲音打破了女子們的竊竊私語。
衆多女子皆朝他看去,頓時站起身來:“呦,還有位公子呢,長得比我們都要好看呢。”
“就是就是,怎麽能有這樣的人,這還讓我們如何活啊。”
面前的女子止住笑,擺擺手示意她們安靜。輕拂發絲,嬌聲道:“公子喚我媚兒便好。”
“媚兒?不錯的名字。”陸淮又使出了說謊不打草稿的本事。
“是嗎?”媚兒眼波流轉,在陸淮和卓祁身上來回打量着:“兩位公子是頭一回來吧?”
陸淮應道:“正是,聽聞貴樓別有風情,特來見識一番。”
媚兒繞着兩人轉了一圈,掩嘴笑道:“那公子們可算是來對地方了,不知公子想要些什麽服務?”
陸淮尚未回答,卓祁搶先說道:“先随意看看。”
媚兒臉上依舊挂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公子們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