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害羞
害羞
奚小冉被莘聿從葛阿姨家抱回來的時候, 就像個小瘋子似的，披頭散發，小嘴巴裏還叨叨叨個沒完, 一邊打哭嗝一邊委屈。
小孩子今天本來是高高興興的, 幼兒園玩耍了一天，回來又吃得飽飽的, 臨睡前還用小手拍打着床鋪，邀請媽媽和自己一起睡覺覺呢。
這怎麽一覺起來, 不光房間換了，床上還孤孤單單只有她自己…
還以為媽媽爸爸又出差了呢, 她一着急就開始哭。
結果沒一會兒，她就看見爸爸從房間外走了進來。
小女娃又不傻，年紀雖小，但她也很會感知情緒，本能地覺得爸爸好像很高興，整個人都神采奕奕似的。
但為啥爸爸高興了, 自己就要慘兮兮被抱到別人家來睡呢？
用胖手擦擦眼淚，奚小冉的小腦袋瓜就開始思考了。
小孩子的哭得時候，別人哄都沒用，一定要在奚暖的懷裏才踏實，這是從出生時就養成的習慣，從內心深處來講, 她最依戀的人還是媽媽。
這會兒奚暖已經換好了衣服, 急忙出來把女兒抱起來, 坐在沙發上慢慢拍着小孩子的後背, 一邊親額頭一邊低聲哄。
“寶寶乖，媽媽爸爸臨時有事情, 才把你放葛奶奶家的，這不是把你接回來了嗎？你先慢慢呼吸，別哭這麽急。”
說着又從莘聿手中接過紙巾來，替孩子擦臉。
奚小冉深呼吸了幾次，才把打嗝這個毛病止住了：“媽媽爸爸在做什麽？為什麽要送走冉冉…嗚嗚嗚嗚。”
奚暖和莘聿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有些語塞。
最後還是莘聿溫聲說道：“冉冉，爸爸媽媽每天都陪着你，也是需要有單獨相處時間的，這樣感情才能更好。”
奚小冉坐在媽媽懷裏，‘哇’一聲又鬧起來了：“不行！我也要和媽媽單獨相處！我要和媽媽關系更好！壞爸爸走開！”
這麽一來，小孩兒都開始把爸爸當成假想敵了，一心覺得是因為爸爸回來了，才會把她送走的。
奚暖有些哭笑不得，但孩子嘛，情緒起伏總是來得很快，随便用些東西轉移注意力，一會兒也就好了。
正好莘聿的荷包蛋已經煎出來了，圓圓的像個鑲邊小太陽似的，看着分外的可愛，熱乎乎就給小朋友端到了面前。
奚小冉‘嗚嗚’了兩聲，鼻子堵了聞不到味道，有些焦急地皺着小眉頭：“媽媽，冉冉餓餓，要吃荷包蛋～”
這一招果然有效果，奚暖和莘聿才松了口氣。
俯身把奚小冉接過來，莘聿就帶着孩子去衛生間洗了洗小手和小臉，又給她擦了鼻涕，用涼水敷了敷眼睛，重新紮好小辮子。
收拾得漂漂亮亮帶出來，小孩子就端端正正坐在兒童座椅上，拿着小勺子準備享用自己的荷包蛋了。
但她還是不喜歡爸爸，招着小手要媽媽過來陪着。
奚暖也就低頭吃起自己那碗清湯面，看見小孩子饞，也給她夾了一筷子。
最後母女兩個都吃得飽飽的。
奚暖才捏捏小孩兒的臉：“冉冉知不知道，荷包蛋和面條都是誰做得？”
奚小冉眯起眼睛，又甜甜地笑起來：“是媽媽呀！”
奚暖搖頭：“不對，是爸爸，包括以前的動物形狀小餅幹，都是爸爸辛辛苦苦做出來的，爸爸那麽愛冉冉，冉冉卻故意冷落爸爸，是不是很沒良心？”
小孩子吸吸鼻子：“…是。”
奚暖才摸摸她的腦袋：“那就應該給爸爸道歉。”
奚小冉垂下腦袋，過一會兒才慢吞吞說道：“爸爸對不起。”
莘聿‘嗯’一聲，知道小孩子心裏還有疙瘩，就俯身把她抱起來，父女二人到卧室裏面嘀嘀咕咕談了一會兒。
奚暖脫了鞋子，本來想光腳走過去聽牆角，但又覺得這種行為很不對，糾結了半天，還是坐回沙發上。
心裏還是止不住的好奇。
為啥莘聿和小孩兒談話，非要背着她，不讓她聽呢？難道父女二人在講她的壞話，偷偷一起編排她？
這麽想着，她就更着急起來，剛要重新過去偷聽，卧室的門卻開了。
莘聿抱着奚小冉走進來時，父女二人神情都很平靜，看起來像是對什麽事情達成了共識，和好如初了。
有些狐疑的打量着兩個人，她就問：“你們都聊什麽了？”
奚小冉神秘兮兮搖搖腦袋，都學會轉移話題了：“媽媽，冉冉困了，要回兒童房睡覺覺啦！”
奚暖就更驚訝：“你不跟媽媽一起睡啊？”
奚小冉又搖頭：“不啦，冉冉是大孩子啦！”
等到莘聿帶着孩子去睡覺，奚暖才獨自走回卧室，若有所思靠在床頭上等待。
男人一進來，她就瞪起眼：“快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莘聿才說：“就是跟小孩子約定好，明天後天讓她跟你睡，她就蠻高興的，我又誇了她幾句，說她懂事。”
頓了頓，他又笑：“不過，我明後天要補拍電影的一個片段，收工太晚，怕打擾你們睡覺，不方便過來。”
奚暖無語了一小會兒：“你怎麽現在也變得無賴了？居然跟小孩子耍心機，也不嫌害臊。”
外頭雨勢漸停，男人擁着她躺下：“這也不算是耍賴，畢竟我說得是事實，并沒有欺騙孩子。”
奚暖嘆了口氣：“那以後怎麽辦呢？”
他就在她額頭上吻了吻：“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小孩子總該學着獨立，太黏媽媽并不是好事，以後你再出差，孩子容易有分離焦慮。”
夜色深沉，兩個人這才相擁着睡去。
又過了一會兒，卧室外才響起輕輕的腳步聲，奚小冉光着小腳丫，手裏還抱着自己粉色的小枕頭，輕手輕腳爬到爸爸媽媽中間，給自己拱出一個位置來，開開心心睡下了。
…
第二天的時候，奚暖才發現女兒又擠到大床上來了。
但小孩子的獨立意識總要慢慢培養，她也沒什麽辦法，只好先就這麽縱容着，又把小孩子叫起來，帶去衛生間洗漱。
莘聿正在廚房做了早餐，他下午才去工作，所以這會兒也不太着急。
端着盤子出來後，他把小孩兒盤子裏的荷包蛋拿出來，給奚暖分了一半，他自己吃了一半，只給孩子剩了面包和大片的西紅柿，生菜。
奚小冉手裏拿着兒童筷，正準備享用早餐呢。
這會兒卻傻眼了：”爸爸，我的煎蛋，我的煎蛋！”
莘聿捏捏孩子的小臉：“你忘了，你昨天是怎麽跟爸爸約定的？”
奚小冉這才有些心虛，眨巴着眼睛不再說話了。
莘聿把盤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不信守承諾的話，就必須接受相應懲罰，你平時總不愛吃蔬菜，如果把這些菜菜都吃了，爸爸就原諒你。”
小孩子自知理虧，看着盤子裏的蔬菜，垂頭喪氣地趴在桌子上。
她試探着想用耍賴的方式蒙混過關，但看到爸爸媽媽都不理會，只好硬着頭皮把菜都吃了下去，因為嫌棄味道，還額外喝了好幾杯水。
看着這父女二人的互動，奚暖就覺得挺有意思。
嚴格意義上來說，莘聿并不是個嚴父，但他也從不溺愛孩子，育兒的過程有他參與，過程就有趣很多，小孩子也不算太排斥。
房子內的氣氛原本還挺好的。
等到奚暖吃過早飯後，莘聿卻看了眼時間：“我再有四個小時才去上班，今天你和冉冉剛好在家，适合做一些親子互動。”
她還傻呵呵問呢：“什麽互動啊？”
莘聿抱起奚小冉，給小孩兒擦了擦嘴巴：“一起鍛煉身體，做運動。”
奚暖：“…不好意思，我今天的計劃和這個提議有沖突。”
莘聿就問：“你有什麽計劃？”
奚暖：“我計劃和冉冉在家躺一整天，然後給她講講故事什麽的。”
莘聿就沒再搭話，直接拿了小孩兒的運動鞋給奚小冉換上。
然後又拉起奚暖，帶着她回卧室換運動裝。
反正整個過程，母女二人都是不怎麽樂意的，慢吞吞跟着男人下樓後，就開始在樓後的小公園內跑步，還時不時被男人在背後催促。
跑到最後的時候，母女二人氣喘籲籲，都開始産生怨言了。
奚小冉耍賴似的抱住奚暖的腿，用很小的聲音問：“媽媽，壞爸爸什麽時候走？”
奚暖擦了擦額頭的汗：“估計…一會兒就走了吧？”
奚小冉才松了口氣：“那太好啦！等爸爸走了以後，咱們去吃冰激淩吧！”
奚暖正好也覺得口幹舌燥：“行啊，媽媽帶你去麥當當叔叔家買。”
兩個人盼啊盼啊，終于莘聿接聽了一個電話。
簡單說了個‘好’字之後，男人大步走過來：“我還有工作要做，需要提前走了，午飯就在冰箱裏，熱一熱就能吃。”
奚暖急忙點頭答應下來。
俯身又瞧了瞧奚小冉紅撲撲的小臉，男人笑了笑說：“劇烈運動完不宜吃太冰的事物，奚不染小朋友，爸爸交給你一個任務，一定要監督媽媽，不許她吃冰，知道嗎？”
小孩兒剛剛還跟媽媽嘀咕着要吃冰激淩呢，這會兒聽見爸爸的任務，立刻一秒叛變，忙不疊地點起頭來。
“好噠，爸爸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奚暖：“…”
這個小叛徒。
男人直起身來，忽然又将她擁在懷裏，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吻。
奚暖有點兒羞澀，推開他後，小聲抱怨：“你怎麽當着孩子的面這樣呢？也不害臊！”
莘聿神情淡定：“父母恩愛，對于小孩子來說，是很幸福的事情，正常擁抱而已，不用避諱的。”
奚暖低頭看過去的時候，小冉冉果然拍着小手，眼睛亮晶晶的，像發現什麽新大陸似的，正自個兒興奮呢。
夏日的陽光稍有些熾熱，奚暖擡手遮着陽光，禁不住也笑了起來。
…
因為小冉冉的認真監督，奚暖最後還是沒有買冰激淋。
回家以後，她把冰箱裏莘聿預留的飯菜熱了熱，和奚小冉一起吃了。
因為剛剛運動過，母女二人都餓了，吃得就有些多，最後都撐到了，一起坐在沙發上消了會兒食，這才裹在被子裏睡了過去。
奚小冉夢裏還在念叨着那只小橘貓，心心念念想要将小貓快些接回來，奚暖嫌這小孩兒叨叨，就把她抱過來親親額頭。
小孩子這才咂咂嘴巴，重新沉入夢境中。
就這麽母女二人又睡了一會兒，天色就漸漸暗沉下去，估摸着大越晚上八點多了，外面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很有節奏。
奚暖迷迷糊糊地醒來，坐起來反應了一會兒，才确定是在敲自己的家門，但是莘聿今晚還有工作，并不能回來啊，就算是回來，他自己也有鑰匙。
她心中狐疑，換了衣服後，才給奚小冉蓋好被子，踩着拖鞋去開門。
這幾天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原先的厚衣服都不能穿了，她素白色的短袖T恤下擺稍長，只好放在闊腿褲裏。
就這麽邊走邊整理服裝，稍稍耽擱了些時間。
外頭的敲門聲便忽然重了起來，好像很不耐煩似的。
奚暖停下腳步，忽然覺得事情不對勁，索性也不開門，回到卧室開始給莘聿打電話。
如今家裏只剩她和冉冉，如果真有歹人的話，她們母女二人的安全就會受到威脅，而且她心中有一個預感，這個預感已經存在很久，也是她一直以來的心結。
手機內始終響着對方正在通話中的提示音，奚小冉這時也醒了過來，怯生生裹着被子，看起來有些被吓到了。
奚暖的內心逐漸煩躁起來，忽然又聽到葛阿姨走出門來詢問情況。
左鄰右舍都被驚動，這下安全系數才高了些。
她低頭囑咐了奚小冉幾句，讓小孩子玩着玩具，先乖乖等一會兒，這才重新走出門去，将防盜門虛掩着。
樓道的燈光亮着，幾個西服革履的年輕男人正簇擁着一位老年男子，那老人七十多歲的年紀，中等身材，氣質看起來很嚴肅。
其實很奇怪，雖然是親父子，但奚暖卻并不能從這老人的五官中，看出一丁點兒莘聿的影子來。
或許是人的氣質會影響到容貌。
溫柔的人，眉目都是俊朗而舒展的。
不像這個老人，好像眉毛和眼睛都在拼命向中間靠攏，局促着擠成一團，說話時五官亂飛，仿佛随時都要打架。
看到奚暖出來，那老年男人才向她看來。
目光不知是輕蔑，還是惱怒：“你就是奚暖？”
奚暖‘嗯’了一聲，對方不禮貌，她也就沒有主動打招呼。
對面的老年男子便生氣，鼻子裏‘哼’了一聲。
說道：“你和莘聿那小子具體是什麽關系，我不關心，我今天是來接我們莘家子孫的，你把孩子交給我就好。”
他說得理直氣壯，奚暖便覺得好笑，眼看葛阿姨已經領着鄰居們圍過來了，她內心安全感更足，便想要反駁幾句。
樓道口忽然又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莘聿和季繁森一前一後走上來，步子都邁得很大，幾步就到了衆人近前。
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奚暖其實早就知道，莘聿這個人，他越是生氣，就越是沒有任何表情。
就像現在似的，薄唇緊緊抿着，整個人散發着一種冷冽的氣場。
左右兩邊的人不自覺讓開路，男人徑直來到她的身邊，上下打量打量她，看她沒受任何傷害，似乎才松了口氣。
溫聲說道：“小暖，你先回屋吧。”
“孽子！你居然還敢在我面前出現！”背後的老人忽然發怒。
他卻并沒有轉頭，只是用手臂護着奚暖，直接拉開防盜門———裏面偷聽的奚小冉沒有防備，踉跄兩步跌出來，被爸爸扶着才站穩。
差點兒摔跤了，小孩子也不哭。
眨巴着大眼睛，仰起頭脆生生問道：“媽媽爸爸，這個讨厭的老頭兒是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