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痛(一更)
第24章 痛(一更)
許琮回到房間裏,夏焰不在床上,衛生間裏的燈光卻亮着。
許琮走了過去,發現夏焰趴在洗手池旁邊,臉上濕淋淋的,捂着嘴,神色不太舒服。
“你怎麽了?”許琮立刻走上去,扶住了夏焰的胳膊。
夏焰擺擺手,“沒什麽大事,就是被外面的味道刺激到了,有點反胃。哪裏的一股青苔味道,真難聞。”
他說到這裏,胃部又一陣緊縮,又有種幹嘔的欲望。
但他剛剛早就吐過了,根本什麽東西也吐不出來。
他抓起旁邊的空氣清新劑,往空氣裏噴了兩下,又問許琮:“外面到底怎麽了,是有alpha易感期了沒?”
“是,那人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許琮道,他也覺得有點背運,明明錄制都要結束了,卻還在最後關頭出了岔子,“島上的醫療組來的有點慢,才把他送去醫院。”
夏焰轉過身,靠在了洗手臺上,臉色有點蒼白。
他剛剛覺得頭痛,用冷水洗了把臉,但是好像沒什麽作用,腦子還是嗡嗡的,渾身上下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像有一千個小人在拿鑿子敲着他的身體。
他看見許琮的睡袍裏露出了煙盒的一角,也不詢問,伸出修長的手指,直接夾了出來。
許琮還沒反應過來,就看他從煙盒裏抽出來一支,咬在了嘴上。
夏焰不知道從哪兒又從哪兒摸出來一只打火機。
咔擦一聲。
火光映亮了他漂亮的眉眼。
淡淡的薄荷煙霧從夏焰修長的兩指之間飄出來,他滿臉蒼白,嘴唇也成了淡粉色,因為疼痛微微蹙着眉,竟然難得看着有點頹喪感。
不過就算這樣也像玻璃匣子裏的黑曜石一樣誘人。
許琮一邊覺得自己無藥可救,一邊不贊同地皺了皺眉頭:“你身體不舒服還抽煙?”
“就是不舒服才抽的。”夏焰身體抵在後面的大理石上,盡量放松,他很難跟許琮描述自己的感覺,他每根神經都像在被拉扯。
但他又不太願意示弱,只是模糊說道:“太難受了,借着尼古丁讓我轉移點注意力。”
許琮盯着他,雖然夏焰沒有多說,但是光是看夏焰這張沒有血色的臉,他也能猜出來夏焰有多飽受折磨。
“你吃藥了嗎?”他問。
李醫生開的藥,夏焰一直老老實實在吃,那個易感期的alpha也已經被擡走了,照理影響會減弱才對。
夏焰垂着眼:“吃了,但可能還沒起效吧。”
他心裏也異常煩躁,不明白這藥明明一直很管用為什麽現在沒效果。
他不想影響許琮,又說道:“沒事,等一會兒就好了,你去睡吧,我抽完這支煙酒也去躺下。”
許琮當然不走。
他輕聲道:“我陪你說會兒話。”
夏焰笑了一聲:“說什麽?我們天天都待在一起,我跟你哪兒有這麽多話題。”
許琮也微微笑起來。
他現在一點也不像在外面那樣冷若冰霜。
他們兩個都知道這不是實話。
從十七八歲分到一個宿舍開始,他們即使朝夕相對,也還是有聊不完的話題。
哪怕許琮從來算不是多話的人。
夏焰走出幾步,扒拉開浴室的百葉窗簾,從縫隙裏往外看,又莫名關心起剛剛那個被擡走的alpha。
“那個易感期的alpha也挺倒黴的,這個島上醫療可不太發達,而且人口構成基本以beta為主,搞不好對他沒什麽經驗?”
“應該還是有常備藥物的,只要他的情況不棘手,打一針抑制劑就能消退。”許琮也走了過來。
他們alpha的易感期也是分不同程度的。
以他剛剛的觀察,那個alpha應該問題不小。
不過他沒有說出來。
他掃了一眼夏焰,其實比起別人,夏焰的情況才是最棘手的,如果夏焰需要治療,這個島上應該完全沒有可以匹配的醫療技術。
這讓他心裏一直有點沉甸甸的,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過這話說出來總有些不吉利,他全都咽進了肚子裏。
。
夏焰抽完了一支煙,重新刷牙洗臉,坐回了床上。
他看上去比剛才好一點了,許琮懸着的心也稍微放回了肚子裏。
夏焰玩着手機,還在跟許琮說:“沒事,我覺得我一會兒就能睡了……李醫生的藥還是有點效果的,我現在沒有剛才疼了。”
但是他話還沒有說完。
他的手就像抽筋一樣突然顫抖了一下。
他那個銀白色的手機從手上直接滑落了下來,悶聲砸在了地板上,同時,夏焰猝不及防地彎下了腰。
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他的臉上就出了一層冷汗。
“啊……。”
夏焰從喉嚨裏發出模糊的聲音。
許琮立刻從床上下來扶住了他。
他一接觸夏焰的皮膚就驚了一下,夏焰身上明顯在發燙。
而夏焰在他懷裏,甚至控制不住地發抖。
許琮從來沒看見夏焰這樣,他心裏清楚肯定是分化期的副作用,夏焰本來就激素水平紊亂,被那個易感期地alpha影響,更嚴重了。
他的心髒簡直揪成了一團,立刻道:“我帶你去醫院。”
“不行。”
夏焰一把拽住了他。
“你瘋了啊,”夏焰費力地說,“這個旅店裏現在全是節目組的人,島上就一所醫院,現在節目組還有一個易感期的alpha在那裏,你要是帶我過去,我是omega的事情就全暴光了,你不要惹事,白榆真的會殺了你的。”
“那他就來找我算賬好了,”許琮冷聲道,他握着夏焰的手,也看出夏焰的不配合,“你現在都這麽難受了,是你的新聞重要,還是你的身體重要。”
但夏焰一秒回答了。
“新聞。”
“不許去,”夏焰攥緊了許琮的手,又強調了一遍,他明明痛得都要站不起來了,力氣卻還在,眼神也跟刀一樣銳利,警告地看着許琮,“我是你隊長,你得聽我的,你要是不顧我的意願把我送去醫院,不要怪我跟你翻臉。”
這話說得就嚴重了。
但夏焰冷冷地看着許琮,一點沒有平日裏好商量的樣子。
在他們團隊的發展上,夏焰一直是不近人情的。
尤其這是他自己的私事。
許琮咬緊了牙,沒有回答,他知道夏焰是認真的。
夏焰望着許琮凝重的臉,又放緩了聲音,他說話忍不住喘氣,要靠着許琮才好過一點。
“我不會胡來的,”他說道,“李醫生說過我分化期內,信息素非常不穩定的情況下,可以加大藥劑量,你去把我的藥拿過來,我再吃一粒。我再等半小時,如果情況變嚴重了,我就去醫院。”
許琮與夏焰對視。
夏焰那雙桃花眼此刻格外冷靜,即使難受得快暈過去了,臉色白得像紙,也不肯露出虛弱的姿态。
他的手攥着許琮,幾乎要把許琮攥痛了。
許琮沉默地望了他一分鐘,才松開了夏焰的手。
“我先給你拿藥。”
許琮站起來,去拿了夏焰的藥過來。
夏焰從瓶子裏倒出一粒白色藥片,吞了下去。
他在心裏祈禱,希望這粒藥能發揮作用。
而許琮坐在夏焰的床邊,在連找了幾個人後,他又撥通了李醫生的電話。
李醫生大半夜接到電話,真是十分想罵人祖宗,誰被從床上翹起來都是要發瘋的。
但是看清手機上顯示的名字,他卻又愣了一下。
“喂?”
“李醫生,是我,許琮。”許琮又看了夏焰一眼,即使夏焰穿着睡衣,他也能看見夏焰頸部蔓延着紅色的痕跡,夏焰已經盡力在忍了,但他還是猜得出夏焰一定渾身在痛,才會微微發抖。
“夏焰的分化期突然更嚴重了,”許琮言簡意赅道,“我跟夏焰現在在洲雲群島上錄節目,今天突然有個alpha到了易感期,就在我們隔壁房間。他的信息素可能影響到了夏焰,夏焰吃了藥也沒有好轉,渾身在痛,嘔吐,身上起紅疹,出冷汗,”他說到這裏,又擡起手摸了摸夏焰的額頭,“他還有點發燒。”
夏焰懵了一下,半信半疑地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他都沒注意到自己發燒了。
“李醫生,現在有什麽辦法能緩解夏焰身上的痛苦嗎,”許琮說道,“我主張送夏焰去醫院,但他不肯,怕會讓omega的身份曝光,他想再觀察半小時。同時我也擔心這個島上的醫療技術并不行,我覺得他們可能無法應付當前的狀況。”
李醫生一聽也覺得棘手。
夏焰的分化期副作用,說白了是信息素紊亂,本身夏焰的情況就是比較嚴重的那一類,但是好歹在藥物控制下可以緩解。
今天這麽失控,估計是那個易感期的alpha與夏焰的信息素極度排斥,以至于産生了更大的影響。
“這還真是難辦了。”李醫生嘆了口氣,問許琮,“他有沒有再多吃一粒藥。”
“吃了。”
李醫生稍微放心了一點,“那還可以再觀察一下 。”
他提議道:“一般像夏焰這種情況,如果半小時內消退了就不用擔心,但要是沒有,就要去醫院了,怕信息素紊亂給性腺留下什麽損傷。但現在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幫助他,要是有契合度非常高的信息素提取液給他緩解一下,倒是會有作用,但現在……”
李醫生嘆了口氣,也知道不現實。
許琮對李醫生說的信息素提取液有點在意,但是既然幫不了夏焰,他也就沒有多問。
他對李醫生道:“我會安排車過來接我們,如果半小時他的身體沒有好轉,我就會直接帶他去就近的醫院,他的情況拖不了太久。我雖然有熟悉的私人醫院,但都離得太遠了,就算是直升機也要航行兩個多小時。”
說到這裏,許琮就情不自禁有點暴躁,這節目組可真是找了個鳥不拉屎的海島。
荒涼得要命,醫院技術也良莠不齊。
李醫生明白許琮的意思。
就近找的醫院,不僅醫療水平一般,也很難保證保密性。
但聽這位大少爺的意思,應該也是顧不得了。
“我知道,你跟白榆商量一下就行。”李醫生又嘆口氣,他覺得自己自從給DA當了隊醫,真是要折壽不少。
但是就在挂電話的那一刻……
李醫生突然大叫起來:“等等,你剛剛說你們在什麽島來着?”
“洲雲群島。”
李醫生差點把手裏的筆折斷
他說:“我有師弟,就在離這個海島很近的地方上班,他在重山市的私人醫院,那個醫院雖然小,不算知名,但是以信息素專科治療為主,設備也很齊全。”
洲雲群島其實就屬于重山市,最邊緣有跨海大橋,開車到市中心也就四十分鐘。
夏焰也從外放裏聽到了這句話,與許琮對視一眼。
許琮當即道:“把地址發我,我現在就帶夏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