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筆仙招鬼來（六）
第26章 26.筆仙招鬼來（六）
“媽媽, 我來看你了。”
李桃早早去殡儀館取出了母親的牌位, 帶着紙錢和祭品，打車去了無人看管的山附近。
她花了将近半小時的時間爬到山頭, 靠着一棵老樹坐下, 戴着手套刨土, 等到墳包堆出來，她把母親的牌位立在墳包前, 将蛋糕、饅頭、水果、清酒擺到靈位面前。
山裏面不讓點火，就算這裏沒人管, 她也得注意些。
李桃從包裏拿出鐵盆，把金元寶和紙錢放進鐵盆裏，再拿出三炷香，用打火機點燃，用香把鐵盆裏的東西燒着，最後把散着袅袅白煙的香插在牌位前。
所有東西都是給母親準備的, 除了包裏那瓶烈酒。
李桃擰開酒瓶蓋，對着瓶子灌酒。半瓶酒下肚, 燒得臉通紅，她醉醺醺地倚着樹幹, 盤腿坐着，目光冷冷地落向母親的牌位, 吐出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媽媽, 我從來沒後悔殺死你。”
她撸起袖子, 露出雙臂上的煙頭燙痕和剪刀痕跡, 還有布滿皮膚的刺青，她的眼睛有些紅：“從小你就看不起我，對我非打即罵，父親出軌，你把所有錯都怪在我身上。”
“每次喝醉，你就拿煙頭燙我，用剪刀剪我的肉，只要我考試沒考好，我沒記住的公式，你就要刺到我身上......”
“你這種人，根本不配當母親。”
李桃灌了兩口酒，眼神有些飄忽，她輕笑着繼續道：“對啊，你是我殺的。那晚你喝醉酒，把我打得遍體鱗傷，然後你晃晃蕩蕩走到陽臺上，扶着窗口往外吐，我就在你身後慢慢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你，走到你的背後——”
她伸出雙手，做出一個推搡的動作：“你就掉下去啦。”
“你這輩子都沒那麽溫柔安靜過，趴在地面上，一動也不動，腦袋都快裂成兩半了，紅的白的都流出來，我高興得恨不得尖叫起來......你就這麽走了不好嗎？”
“為什麽你要回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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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桃狠狠地用空酒瓶砸倒了牌位，抱着自己哭了起來。
警察判定母親是醉酒不慎掉到樓下死亡的，她還得到了補助金。母親死的那年她正好高考，考前她把全身的紋身都洗掉了，再沒有人會打她、辱罵她，她心情放松，精神狀态恢複，考試考得出乎意料得好。
她來到大學，結交新朋友，學校給的助學金加上自己打工，也能正常生活，她的人生終于要開始了......
她為什麽要來找她！
李桃環抱着自己哭得傷心，她沒有注意到，那個墳包居然開始拱動了起來，像是被攪拌機攪動的混凝土，有彈性般地來回撕扯着。
終于，一雙沾滿塵土、指甲脫落、血跡斑斑的慘白的手從土裏伸了出來！
那只手很快就全部鑽了出來，緊接着是沾滿碎土的頭顱，過程如同分娩。女鬼的上半身趴在地上，下半身還埋沒在墳包底下，但她已經等不及了。
她渴望地伸出手，血肉模糊而的指尖堪堪碰到李桃的褲腳，對上女生驚恐的目光，她仰起頭，發出泣血的嘶吼！
“啊啊啊別過來！”
李桃驚恐地跳起來，拿起背包砸向女鬼，轉身逃跑。
山路崎岖，更是下坡路，沿路有很多樹和石頭，有些地方還長着成片的滑溜溜的苔藓，她差點沒摔倒。
李桃回頭一看，那只女鬼已經從墳包裏爬出來了，正趴在地上，四肢并用，飛快地往山下爬。
她的姿态詭異而扭曲，定格的姿勢......
好像她媽媽摔死在地上的姿勢！
李桃心裏發慌，頭也不回地往山下狂奔，可她的耳朵告訴她，近了，女鬼離她越來越近了，不出半分鐘，她就可以把她撲倒在地。
救命、救命！
李桃絕望地跑着，忽然看見前方遠處，一把鐵鍬被放在一棵老樹下，應該是來種樹挖坑用的。
鐵鍬就靠在樹幹上，很好拿，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方向，朝那棵樹跑去。
“啊啊啊——”
女鬼的慘叫就在背後幾步遠，李桃沖到樹底，雙手握住鐵鍬。
這時女鬼的手已經碰到了她的褲腳，仰起頭，露出血肉模糊的臉。李桃回身高高舉起鐵鍬，面目猙獰，惡狠狠地砸下：“去死吧，陰魂不散的東西！”
鈍器砸裂頭骨的聲音在腳邊響起，鮮血和腦漿竄得老高，噴了李桃滿臉。她用袖子擦掉臉上的髒污，看着在她腳邊顫抖哀嚎的女鬼：“原來你也知道痛嗎？”
恐懼到極致，理智的弦繃斷，她神經質地嘻嘻笑起來，掄起鐵鍬狠狠砸下！
白央和李桃是差不多時間回到寝室的。
田甜在床上玩手機，趙珂沒心情學習，她被鬼魂深深困擾着，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烙餅。看到她們倆回來了，她連忙坐起身：“這都已經十點多了，你們倆都去哪了？”
“啊，我全天都在主樓自習，不過中途好像睡着了。”
白央把手裏拿着的糖炒栗子遞到上鋪：“吃栗子嗎？”
趙珂抓了把栗子，就看到李桃舉了舉手裏的購物袋：“我去看我媽媽了，然後去買了新衣服。”
她全身的衣服都換了，休閑的長袖長褲，蠻好看的。
田甜估計是沒辦法救了，趙珂現在更關注李桃和白央，她總擔心她們倆會出問題，但到目前為止，除了懷疑那頂假發外，她還沒有什麽發現。
她坐在床上，嚴肅地磕着糖炒栗子，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顧清楓發的消息：來主樓444教室。
趙珂順着梯子爬到地面，披上外套走出門：“我有點事要出門去，帶着鑰匙呢，你們不用管我，先睡就行。”
444教室，特別适合招鬼，顧清楓早就預約好自習室了。
現在學業不忙，也沒有考試，沒多少學生在主樓自習，樓裏空蕩蕩的。
四樓幾乎沒有人，趙珂走進444教室，就看到顧清楓坐在教室中央的位置，用手支着下巴，正在小憩。
她轉身将門鎖死，确定不會有人闖進來，免得被鬼殺死。
“你來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顧清楓睜開眼睛，漂亮的黑色眼眸定定看着她：“我們開始吧。”
請筆仙和招來特定的鬼還是有些微不同的，顧清楓從包裏拿出淺黃色的紙卷，紙卷展開，是一張正方形的紙，邊角用她不認識的紅色顏料寫着古老的咒文。
顧清楓把紙放到桌面鋪平，将四只紅色的蠟燭立在桌角，點燃，趙珂看到蠟燭的火苗着了，起身去關燈。很快滿室漆黑，昏黃的燈光籠罩屋子，他們的影子被拖得老長老長。
“給我你的血。”y
顧清楓遞給趙珂一根針和一只白色的小碗。
趙珂用針挑破指尖，幾滴嫣紅的血珠滴在碗裏：“夠嗎？”
“再多些。”
等到那只碗裝滿一半，顧清楓點點頭，拿出一支毛筆。
毛筆似乎是竹子做的，外面刷着黑漆，雕刻着許多咒文，他将筆握在手裏，垂眸蘸取她的血，在紙面寫着她不認識的字。
“小珂，看着我的眼睛，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要動。”
趙珂按着食指止血，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了。”
顧清楓寫那些東西的時候，并不需要盯着紙面，趙珂可以輕松和他對視。
他的眼睛很黑也很美，不帶雜色，像是沒有瑕疵的黑曜石，浸在微涼的湖水裏，她正看着，忽然他眨眨眼睛，湖水泛起層層漣漪。
當漣漪散盡，趙珂看到了他眼睛裏映出來的鬼影。
她就站在她身後，穿着一條漂亮的紅色長裙，黑色的及腰長發都在臉前披着，既恐怖，又讓她看不見她的容貌。
顧清楓的眼睛如鏡，她們倆站在鏡前，互相欣賞。
這個想法讓趙珂毛骨悚然，她想拔腿就跑，卻牢牢記得顧清楓的囑咐，只能用手掐着大腿，提醒自己保持冷靜。
那只女鬼也注意到了她的動靜，她嗬嗬地低笑起來，聲音嘶啞，要是光聽嗓音，很難分辨出她的性別。
通過顧清楓眼睛的映照，趙珂看見女鬼俯下身，冰涼的手掌覆到她的手上，将她的手牽了起來，但她垂眼看向自己的手，卻什麽都沒看到。
女鬼的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頭，這樣的姿态，她便能将她完全圈在懷裏，像古代共同寫字作畫的夫妻，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趙珂動都不敢動，任由女鬼托着她的手，讓她與顧清楓十指相扣，而女鬼的手就像粘在了她的手背上，冰冰冷冷，無時不刻操縱着她的行動。
又是筆仙，人與鬼的溝通......
我該怎麽做？
趙珂求助地看向顧清楓，而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你有什麽要求？”
這話是對女鬼說的，話音未落，趙珂就感覺女鬼操縱着她的手動了起來，那支毛筆就夾在她和顧清楓的手指間，她握着筆蘸取她的血，在紙面寫出獨屬于鬼的文字。
“不可能。”
顧清楓皺眉看着鬼寫出的東西，神色冰冷：“你別過分了。”
女鬼的手頓了頓，就聽他不帶感情地陳述道：“我雖然不經常接觸家裏的東西，收拾你還是沒問題的，願意和你交涉，是看你可憐，你要是再得寸進尺，別怪我不客氣。”
空氣裏充滿凝膠般的滞澀感，幾分鐘過後，趙珂的手再次動了起來，顧清楓垂眸掃過紙面，嗓音略和緩：“可以。”
“你走吧，我們今晚就會按你說的做。”
話音未落，趙珂就感覺身體迅速回暖，那支筆也歪斜地躺在他們相扣的手指間。
顧清楓緩緩收回手，将桌面上的所有東西收拾幹淨，擡眸望向她：“小珂，我們去那口古井邊。”
古井......
那只女鬼就在那裏等着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