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章 第 14 章

赤豹氣喘籲籲,林燕然毫不猶豫地摸出十枚大錢塞過去:“有勞大哥,請坐下歇息。”

赤豹淌滿汗水的黑紅臉龐立刻露出了真心的微笑,拘謹地直搓大手:“這,這怎麽成?”

林燕然直接塞進他懷裏,赤豹咧着嘴,一邊感激道謝,一邊将十文錢偷偷攥緊,還十分有眼力勁地去搬來椅子,請曾醫師坐下。

林燕然又去沏了茶。

這位半夜被拉起來又連夜趕路的中年醫師臭臭的臉色,總算好了些。

“病人在何處?”他抿了口* 茶,端着架子問起來。

林燕然道:“曾醫師請稍坐歇息,我去看看。”

她進了堂屋,又掩上門,走入房內。

孰料有琴明月已經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容顏憔悴,閉着眼睛。

林燕然急得上前一步:“你怎麽起來了?”

有琴明月毫無反應,閉着眼睛的神情安靜到可怕。

林燕然從這平靜的神情中感覺到一股無法言喻的決絕和悲壯。

她滿腔關心都咽了下去,迅速冷靜下來,輕聲詢問:“大夫請回來了,讓他進來看診可以嗎?”

有琴明月霍然睜開眼睛。

她看着她,卻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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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眸子沉沉似水,看不見恨和怒,但是那種幽深的,不見底的眼神,更叫人心慌。

林燕然惴惴不安。

院中的曾醫師已經不耐煩,叫喚了起來:“喂,可是你們請我連夜趕來,若是看醫就診,速速将病人叫來,不要耽誤我回城。”

“不看,讓他走。”有琴明月語氣極其沉郁,蘊滿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林燕然急忙道:“你是高熱,不看看怎麽能放心?”

有琴明月目光倏地鋒利,直直盯着她:“我若是死了,豈非正合你意?”

林燕然默了默,放緩語氣道:“我知你生氣,當時病急亂投醫,我實在沒有更好的法子……”她又連忙住口,不敢再說下去,因為那雙盯着自己的眼睛裏又開始冒出怒火。

沉默半晌,她道:“若是退燒了,可以不看大夫,但是,我必須試一試你的額頭。”

她硬着頭皮說完,又趕緊補充:“你便是再恨我,也該珍惜你自己的身體,高燒決不能冒險。”

這話說的鄭重且認真,便連正在氣頭上的有琴明月都感覺到她的關心。

可要她再妥協,絕無可能。

兩人對視着,沉默着。

林燕然慢慢伸出手,試探地往她額頭上落下,她落下的很慢,她怕她應激。

有琴明月一直直視着她,那雙眸子銳利的像是刀子,剮磨着她的勇氣。

直到她的掌心落在她額頭上,那雙眼睛還在咄咄逼人地盯着她。

林燕然讓手掌停留了一會兒,擡起來放在自己額頭上對比。

有琴明月一直盯着她,像是噬人又受傷到無比脆弱的獸,只要發現不對,便會暴起傷人。

林燕然一直懸着心。

如此反複三次,她終于放下心來,飛快地收了手,便連眼睛也沒再看她。

“退燒了。你好好休息,我去打發大夫。”

“昨夜你便只吃了六顆湯圓,又經一夜高燒,身體亟需營養,必須要吃東西。”

說完她便走了出去。

有琴明月沉郁的雙眸,飛快地閃過一抹仇恨。

她燒退了,可是身子依舊無力,被林燕然脫光衣裳還摸遍全身的羞恥感如毒蛇般噬咬着高傲的內心。

她無法面對這樣的事實,懷揣着仇恨、怨怼、痛苦還有悲憤等種種情緒,閉上了眼睛。

兩滴淚珠飛快地從眼角滑落,滲入發絲間,消失不見。

她痛苦地顫抖着嘴唇,發出無人聽見的啜泣。

“母後,孩兒被惡徒玷污了清白,孩兒……母後!”

林燕然匆匆走回院中,沖着曾醫師連聲道歉:“對不住,我娘子怕見外人,且燒已退了,有勞曾醫師跑一趟,這是一點心意,望請笑納。”

她肉痛地掏出一錢銀子遞過去。

曾醫師一下火了,從凳子上站起來,滿臉不爽地瞪着她。

“你是消遣本醫師嗎?本醫師被你們半夜從被窩喊起來,坐着一輛爛騾車,颠颠簸簸兩個時辰才趕到這裏,你竟敢如此對待?”

“我告訴你,若是沒個說法,我定要去縣城的醫師閣告你一狀!”

林燕然打量着他,這是位年紀約莫四十歲出頭的老醫師,穿着件洗到發白的青布長衫,雙頰瘦削的凹陷進去,山羊胡稀稀拉拉,看起來寒碜極了。

此時面紅脖子粗的瞪着自己,一副自己不給出交代誓不罷休的架勢。

林燕然立刻判斷出來,此人在石門縣混的很差,而且日子過得艱難,手裏沒錢,也接不到活計,想來醫術也不怎麽樣。

此時這般斤斤計較,不過是為了多诓些診金罷了。

還坐在臺階上歇息的赤豹吓了一跳,忙來調和道:“曾醫師,你莫生氣,燕然的娘子真的病了,不然她也不會半夜遣我去請您老人家,現下您不需看診,燕然又給了診費……不是挺省事的嘛,我再套騾車送您回去?”

眼神偷觑着林燕然捏着的一錢銀子,羨慕壞了。

一錢銀子,那可是足足一百大文呢!

林燕然暗中好笑,赤豹大哥真是個好助攻,于是她故作不解地看着曾醫師:“是啊曾醫師,如今我娘子燒退了,便不需曾醫師看診了,這一錢銀子是我孝敬曾醫師辛苦趕路的心意,曾醫師還有什麽不滿意嗎?”

曾醫師當然不滿意了!

自從上次誤診被人砸了醫館後,他已經足足一個月沒接到診了,家裏已窮的揭不開鍋,媳婦氣得帶孩子回了娘家,他就指望着這一單能賺一筆呢!

誰知道這個鄉野村女竟然不要自己看診了,而且只給一錢銀子的辛苦費!

真是豈有此理!

他吹胡子瞪眼,怒氣沖沖:“本醫師長途跋涉而來,豈可半途而廢,你娘子既是真的生病,本醫師醫者仁心,自當診斷開藥,不然傳回縣城,本醫師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都說了不要他看診了,辛苦費也給了,還要診斷開藥,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林燕然眨巴了下眼睛:“曾醫師,我娘子已退燒了,确實不需要看診,何況是藥三分毒,既然不燒了,自然也不敢亂吃藥。”

她已看出這個醫師就是個半瓢水,便是有琴明月沒退燒,她也不敢讓他看診。

曾醫師滿臉不屑,昂着脖子道:“大言不慚!既是高燒,不吃藥怎麽好得了?”

林燕然已經有點不耐煩了,随口道:“我用祖傳秘方幫我娘子退燒了,不勞曾醫師費心。”

曾醫師聽見祖傳秘方四個字,小眼睛亮了一下,他馬上氣勢咄咄道:“你簡直胡言亂語,本醫師從醫三十年,從學徒做起,從未見誰能用祖傳秘方退燒的!若你不拿出證據來,我定要去醫師閣告你!”

醫師閣是什麽東西林燕然不知道,但是她聽出來此人想套出自己的祖傳秘方。

她頓時沉了臉色,沖着赤豹遞了一個眼神。

接着捏起拳頭便要揍人:“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将你胡子拔光,牙齒砸爛!不需你看診還給了辛苦費,居然還在這裏糾纏,真當我是好惹的?”

赤豹立刻來攔住曾醫師,架着他往外走:“曾醫師,你千萬別惹燕然,她和石門縣元寶賭坊的大當家二當家稱兄道弟,真惹惱了她,肯定打得你滿地找牙!”

曾醫師這才害怕起來,可是林燕然手裏的一錢銀子他剛才沒接,這時怎麽甘心走?

被拖到大門時忽然扒住門框哭嚎起來。

“刁民,你們欺負本醫師,本醫師定要去醫師閣告狀!”

林燕然直接氣笑了,她眼珠一轉,忽然來了個主意,走過去道:“看你真的是醫者仁心,這樣,我把我祖傳秘方免費送你一份,你帶回去試一試便知道真假。”

“不過,我這祖傳秘方可是傳承百年之久,千金難求,看你誠心才給你解惑,你可萬萬不要洩露出去!”

曾醫師偷偷看她一眼,見她似笑非笑,仿佛看破了自己所有心思,不由地心頭惴惴。

他轉了轉眼珠,道:“秘方豈可輕易嘗試,若毒死人你不是害我?”

林燕然也不理他,走回屋內搗鼓了一番,而後遞給他一截竹筒。

“酒?”曾醫師立刻聞出來。

林燕然高深莫測道:“這是用我祖傳的秘方泡制的藥酒,只需要擦拭高燒患者的身體,便可退燒,不過曾醫師要謹記,這是一人份,且只對退燒有用。”

曾醫師握着藥酒,用鼻子瘋狂嗅聞,小眼珠滴溜溜亂轉。

林燕然當然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

她剛才進去找到給有琴明月煎藥剩下的藥渣,随便抓了十幾種藥材,研磨成粉,然後丢進酒水裏。

莫說這個招搖撞騙的醫師辨不出,便是她自己要分辨其中的藥草,也頗為費力。

他就是想破腦袋也絕對想不到,真正起作用的其實是酒。

曾醫師仍是心有不甘,林燕然冷哼一聲,将一錢銀子丢過去,又沖着赤豹遞個眼色。

赤豹立刻将他往外拖拽:“快走,快走,燕然一向大手大腳,等會她後悔起來便要将錢要回去了。”

曾醫師吓了一跳,趕忙抱着藥酒和一錢銀子,逃也似地跑了。

林燕然關上大門,喟然長嘆:“刁民啊!”

一兩六錢的銀子,給了赤豹二十文,給了庸醫一百文,只剩下一兩四錢八十文了。

有琴明月雖然退了燒,可是身體很虛弱,怎麽也得吃幾服藥穩固穩固。

錢從哪兒來?

她走去廚房,一邊做飯,一邊思索。

清涼丸她破解了,但是沒人脈不可貿然動用,不然只會惹禍上身,家裏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換錢……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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