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回
音塵絕 正文 第二十回
桐雨秋的心很痛。
沒有原由的,開始偏向一種直着而別扭的癫狂。
他開始患得患失,每每夜裏抱着四公子睡去,卻總還是會在半夜驚醒。
于是,他把自己關在書房,一日日的,揮墨畫像,卻怎麽樣都畫不出曾經的那副“柳星辰”。
離瑤從下人手中接過晚膳送進書房的時候,正看見桐雨秋在撕紙。
白色的宣紙碎成一小片一小片的雪花,鋪滿整個書房,猶如積雪,埋葬着滿地塵埃。
“少爺,別撕了”離瑤看着紙片兒灑落,心裏也是難過“先用膳吧”
桐雨秋沒有回他,卻是重新鋪上紙,再次沾墨落筆,極其專注而會神,不多久,一個為妙為喬的人兒已經躍然紙上,只是,沒有五官與表情。
桐雨秋停了筆,籌綽了會,又下筆點上五官,剛畫好雙眼,卻再次停了筆思考,然而一滴墨汁順着筆端滑落,掉在了紙上,染污了那尚未成型的臉。
“為什麽我就是想不起他的臉?”桐雨秋扔下筆,呆滞着看着那張畫像自問
“少爺”離瑤感到異樣,又喚了聲。
“為什麽我就是想不起他的臉!”桐雨秋忽然發狂的怒吼,揮臂推翻桌案上的東西,只聽嘩啦一聲雜亂,滿地墨,潑染了地上的雪白,只剩一團污黑遍布。
“出去”桐雨秋指着門口又說了一遍“出去,誰也不準進來”
“少爺,別畫了,您還是去看看塵絕吧,他都醒來好幾日了”
“塵絕?”桐雨秋眯起眼,腦海裏閃過那晚破廟裏見着的畫面,可是,一樣的,他記不得塵絕的臉,什麽都不記得,他只看到刺目的紅,順延着什麽人的大腿而下,一滴滴,淌進他的胸口,尖銳的絞傷了所有的理智。然後,他突然又看到四公子星辰的臉,滿目的淚瑟瑟發抖,于是他不顧一切的沖上去,他想殺過所有的人,殺光所有欺負了他心愛之人的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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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桐雨秋念着名字,突然平靜下來“天快暗了,我得去陪星辰”
桐雨秋不再看離瑤,轉身出了書房,朝卧房走去。
“少爺”離瑤無力得低喚,知道自己無法叫醒桐雨秋,一切,都已是枉然。
“阿塵,這就是你認了的命麽?”桐雨秋出了屋,擡頭看着沈悶而厚重的雲層,這才趕緊回了玉蕭苑。
當夜,辰秋閣卻鬧了起來。
四公子星辰竟提出要離開桐府,桐雨秋自是不肯,僵持了好久後,雖然平息了,但卻使得桐雨秋再也不邁出屋子,而是牢牢守着四公子,幾乎寸步不離。
人人都說這回是連桐雨秋都不正常了起來,放着若大的商行不管,放着一屋子嬌妾不理,心心念念着,只有他的星辰。
管家毅爺是最擔憂的一個,連日來,商行已經開始接連個出了問題,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一會兒是供貨的上家要擡高入貨價位,一會同行的對手卻降低了賣品價格,于是,桐府幾個商鋪都在高價入貨低價出貨的惡性循環下,開始連連告急,竟收支難以平衡。商行在這一連串的打擊下猶如傾倒的骨牌,一個商鋪接一個商鋪的互相影響,開始瀕臨倒閉。
毅爺幾次欲找桐雨秋商量對策,卻被拒之門外,眼看桐家就要陷入絕境,怎能不焦急?
桐家七妾裏,向來說話最有分量的,就是大妾靜兒。平日裏也常配着桐雨秋出外參與商行事例,自然也對這些上了心。
毅爺也找了靜兒來勸桐雨秋,誰知這次卻毫無辦法,無論靜兒怎麽苦口婆心,卻是一點用也沒有。
四公子星辰也是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再說要裏離開,可是桐雨秋就是鐵了心的不肯走出辰秋閣一步,固執的讓人無法理解。
又如是了幾天,脾氣火暴的三妾小曼忍不住了。
就像曾經離瑤說的,這麽些年,誰見過桐雨秋這麽心疼和在乎過一個妾室了?
衆人都覺得,少爺心裏就一個柳星辰,而輸給這麽一個找不到的人,她們也無話可說。
但突然冒出來的四公子顯然已經破了這規矩,小曼那性子,是怎麽也忍不住了的。
玉蕭苑和玲珑苑是同時得了消息的,衆人沖到辰秋閣時,果然看到了小曼。
“少爺,您是不是瘋了,不理我們也就算了,竟連商行也不管,您知不知道桐府就要敗在您手上了!”
“少爺,那只不過是個男妾,他不是您的柳星辰,您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少爺,他不是柳星辰,醒一醒好不好?”
“住嘴”桐雨秋黑着臉摟着四公子星辰,卻是怎麽都不松手。
“少爺,我只要您一句話,您說,您是不是不要柳星辰了,只要這個人?若您說是,小曼無話可說”
“是,又怎樣?”
“好,既然如此,小曼祝少爺幸福,就請少爺休了小曼。”小曼一字一句道:“少爺沒心的時候,小曼甘願服侍左右,可少爺若有了心愛之人陪伴,小曼也無法再在這桐府呆下去看着別人你侬我侬,自個兒卻傷心難過!”
“小曼,你當真要走?”
“是,這樣的少爺,小曼已經不想看下去,還請少爺成全。”
“好,我叫管家給你些盤纏讓人陪了你回家去吧。”
“謝少爺。”
小曼走了,留下一身的驕傲,和不願為愛直着的幹脆,潇灑的揮別了這埋葬了她大半個青春的桐府。
“你們誰還要走的,現在一并提了。”桐雨秋冷冷的聲音從裏頭傳來,衆人詫異着,竟無人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