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衆仙交惡招搖山

衆仙交惡招搖山

那邊嫣兒和翀兒已站上忘江岩，起眺層巒疊嶂之上的落日滄波。

嫣兒道，“這招搖山的落日不似我白萍洲黟山，總有雲霞遮擋，見不得全貌。忘江岩正對南疆兩江彙合之處，一馬平川，物無遁形。”

翀兒望着遠方道，“也不同于祁連山，總是落日熔金，殘陽如血，多了一份悲壯。”

聽到這話，嫣兒不禁又在眼前浮現出落日時分，憂郁地看着遠方落日的燕雲，只覺得眼前這柔美的落日也添了一抹凄涼。

翀兒道，“嫣兒姐姐，真的是要謝謝你，今日帶我來這百花深處，了我心願。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帶你去八千雲月的祁連之巅看那丹霞紛飛的夕陽，還有那氣勢磅礴的日出。”

嫣兒淺笑道，“好啊！我也很期待有朝一日，能去八千雲月。”說着又向前望去，那夕陽已經沉沉下墜至兩江之上，那個朦胧的燕雲的身影也随之褪去了。

嫣兒回過神來，道，“好了翀兒，趁着餘晖，我們下山去吧。可不能錯過了小蝶姐姐的手藝。”

“嗯。”翀兒應了聲，起身和嫣兒一起往回走去。

嫣兒道，“方才哥哥說采荷葉那次是我耍詐，現在我們再來一次。看看這瞬移術和你的‘火雲飛燕’，到底誰更快些。”

翀兒笑道，“好啊！”說着腳下生出火雲來，“走吧！”

只見兩人在林間穿梭，如疾風勁火，一紅一白呼嘯而過。

陡然間，嫣兒覺得腳下被什麽牽絆了一下，猛地收了步伐。低下頭去，只見一只一人長短的白耳猿猴四仰八叉攤在地上，臉上一副迷醉的表情，微微伸出的舌頭上還挂着幾滴垂涎。

“狌狌！”嫣兒驚叫一聲過去一探，一股陳年老酒的醇香撲鼻而來。

翀兒也收了火雲，趕過來道，“怎麽？嫣兒姐姐你認得這猿猴？”

嫣兒點了點頭，從懷中抖落一些杜若粉在狌狌鼻息附近，只見那鼻翼猛地抽搐了幾下，打了個震天響的噴嚏，猛地跳了起來。嫣兒見狀拍了拍手上的粉末，道，“杜若粉第三份功效：析醒。也被我發現了。”說完向不遠處走去，踢了踢地上那幾個東倒西歪的酒壇，道，“怎麽？還是沒抵抗住這九秋菊釀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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狌狌一邊抹着嘴，一邊道，“哎呀！怎麽是仙子你啊！又讓你撞見我這窘樣。”

嫣兒吹了口氣，道，“怎麽？又去驚寒伯伯的私窖偷酒喝？”

狌狌連忙抓耳撓腮道，“仙子誤會！今日狌狌真的沒有下山去偷酒。上次被春山君捉住打個半死，幸好被嫣兒和蝶仙子救下，我已經快半個月沒敢碰酒了。”

嫣兒瞄了他一眼道，“那這些酒壇子是怎麽回事？”

狌狌抓了抓胸前，道，“我也不知道啊。晌午過後我來這忘江岩附近采果子時，就瞅見這裏擺滿了酒壇子，還是陳年的九秋菊釀。我這不，這不就不長記性了。”說着不好意思憨笑起來。

翀兒走近那些酒壇，仔細看了看，道，“這些酒壇子上都印着百花深處的泥印。”

嫣兒一驚，“百花深處？哪個仙童如此大膽，敢偷了驚寒伯伯的酒上山來灌醉狌狌？”轉而故作嚴肅道，“莫不是知道吃了你的靈肉能仙力大增，要吸了你的靈力？”

狌狌大驚失色道，“仙子莫要說笑！果真如此，狌狌今日豈不是險些命喪此處？”

嫣兒笑道，“你還真怕了啊！放心吧，一個小小仙童，還不至于知道你的靈力。不過這麽說起來，你可是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狌狌立刻磕頭如蒜搗，道，“狌狌謝仙子救命之恩。任憑仙子差遣。”

嫣兒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和你說笑的。”這邊把翀兒拉過來道，“給你介紹個新朋友，八千雲月居延王之子，翀兒。”

狌狌那黝黑的眼睛猛然睜大道，“哎呀，今日是什麽黃道吉日啊，居然連西域少象王都來了。”說着又是一陣跪拜，道，“狌狌也謝過少象王救命之恩。”

這時不遠處的樹木突然有些動靜。嫣兒示意大家收了聲，讓狌狌原地躺下。小聲道，“你且假裝醉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仙童給你布下這圈套。”

狌狌照樣躺下，又伸出舌頭來假裝酩酊大醉。嫣兒和翀兒也悄然無息躍上樹頂，隐蔽起來。

只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由遠及近，“三個時辰過去了，應該差不多了。”

一個男子的聲音道，“也不知道這蓮霧坊買來的九秋菊釀和百花深處的究竟是否一般效力。”

那女子答道，“放心吧，蓮霧坊可是南疆第一酒肆，差不多去。”

嫣兒思忖：還不只一個，是兩個仙童啊。嫣兒只覺得這兩個聲音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此時落日餘晖已盡，遠遠只能看見兩個黑影，樣貌難辨。

這兩人走過來，見狌狌橫在地上，那女子笑道，“就說有效吧？”

那男子急切道，“我來扒皮，留下靈力最強的內髒和那皮毛即可。其他的從這忘江岩扔下去，江水湍急，定尋不到痕跡。”說着便取出一把通體黝黑，刃上閃着銀光的匕首要下手。

此時月芽升上枝桠，清輝灑下來。嫣兒見着這匕首，心中暗驚：千鈞小劍！再看去，月光下赫然看見那男子頭頂的一束白發——莫鲲！

嫣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從樹端飛下，抛出白發三千丈，千百顆銀針怒發，将莫鲲手中的匕首打落，在他手上劃出一排血痕。

“我當是誰如此大膽, 私挾春山君的酒，意圖謀害招搖山神獸。原來又是你這個惡毒的白毛猴子！”嫣兒高聲呵斥道，俯身扶起被吓得顫顫巍巍的狌狌，讓其站立在一旁。“也是啊，我怎麽會沒想到若不是仙尊身邊之人，怎會知道狌狌的靈力？”

狌狌一身冷汗道“幸好仙子你及時出手，這惡人竟要将我生吞活剝。”轉身對莫家兄妹大吼道，“仙子說你是白毛猴子，你怎麽連自己的本家都要下手啊！”

嫣兒冷笑道，“狌狌你也太擡舉他了。這位是勒霞峰的朱厭太常。空頂着個上古神獸的封號，實則是我的手下敗将！”

莫鲲和莫鳶倆退到一邊。莫鲲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真是冤家路窄啊！又是你個不要命的小妮子！”

此時翀兒也從枝頭飛了下來，擋在嫣兒身前，道，“還有我！”

莫鲲一望，狂笑了一聲，道，“哎呀，原來八千雲月的少象王也在此啊。這百花深處可是太熱鬧了。”

嫣兒呵道，“少磨嘴皮子！你們不是應該在白萍洲麽？怎麽會偷偷跑來百花深處？”

莫鲲獰笑道，“怎麽？就許你文其嫣和司馬翀來這百花深處麽？我乃勒霞峰少主，怎麽就不能來了？”

翀兒怒道，“你自可前來。然你居心叵測，意圖殘害南疆神獸。我這就綁了你，明日押解回白萍洲找春山君領罪！”

莫鲲浪笑道，“哈哈，一個七歲的小娃娃，好大的口氣！不過一只猿猴罷了，我是覺得沒必要小題大做驚動春山君。待我食其血肉，仙力大增，為仙界立下功勳之時再替春山君一并請了功，不是皆大歡喜麽？”

嫣兒啐了一口，道，“呸！四海之內神獸若非亂世，不得捕殺。即便亂世，也需天帝應允方可誅殺。狌狌生性純良，與人為善。你憑什麽傷他？像你這樣心狠手辣，自私歹毒之人，哪裏會給仙界樹立什麽功勳？只能是血債累累。”說着便拉開陣仗道，“看來庭考之時你還沒被打明白！今天我文其嫣就勉為其難再教訓你一頓！”

莫鲲的嚴重兇光畢露，“很好！正好你倆都在，今日震源大典上父尊受到的羞辱，為兒我一并報了！”說着便攫起手中的匕首向嫣兒刺過來。翀兒使出火雲掌雙手一推，将莫鲲震出三尺開外，

“好小子，有兩下子。”莫鲲稍稍站定。

一旁的莫鳶見嫣兒不曾注意自己，突然跳起，摔出豹尾長鞭猛抽過來。嫣兒立刻放出白發三千丈，用素練銀針鎖定在長鞭之上，一寸一節地拉向自己，卷在腰際。莫鳶怒火萬丈，竭盡全力再次甩動長鞭。嫣兒見她上鈎，念了句，“借力打力！”。只見嫣兒手中的銀絲，随着莫鳶的每次揮舞同頻震動起來。幾番下來，長鞭未近嫣兒的身，反作用力卻将莫鳶前胸後背反複擊打。嫣兒見狌狌已趁這會功夫繞至莫鳶身後，驟然收了絲帶，喊了句“交給你了！”莫鳶立刻向後彈射出去，正好撞在狌狌胸口，被狌狌雙指捏住了。

狌狌長長呼了一口氣，把舉在鼻孔前的莫鳶吹的一陣發飛衣顫。“哎呀，雖說你想扒我的皮，我狌狌确是從不傷害女子。這樣吧，你這麽喜歡來這招搖山作亂，我便帶你長長記性。”說着抓起莫鳶一躍上了樹冠，動了動腳指，将莫鳶如石子一般踢出去；眼見着要落下懸崖，又伸出一個手指勾回來撞上樹幹。就這樣來來回回三四圈，莫鳶發出殺豬般的狂吼。狌狌卻在一旁泰然自若道，“怎麽樣？我招搖山的風景你可記下了？”

另一邊莫鲲稍稍收了收匕首道，“小娃娃，別得意！讓你看看我朱厭太常的厲害。”說着從身後升起了滿輪八卦陰火輪。

嫣兒在一旁鄙夷道，“怎麽？又是這招？七年前就被我打得落花流水！”

莫鲲虎視眈眈，喊了句，“金光速現”，只見這八卦陰火輪不僅能如七年前那般将萬千符咒分裂再生開來，這輪盤和符咒之間還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金光萬道。“為雪前恥，本仙尊遍尋靈物加速修行，如今已到第九重。這道道金光接為金靈素凝聚而成，銳如鋼刀，熾如岩漿。我倒要看看你再怎麽使那瞬移術！”說着大力推出輪盤，向嫣兒飛過來。

嫣兒心中暗嘆：原來他早有獵殺神獸，不惜越級修煉損毀心智，難怪他這般消瘦。嫣兒待着輪盤近了，猛一個變線，飛身跳起，在四周樹幹上瞬移起來。那金光輪盤卻不依不撓緊緊追着嫣兒，上下左右翻滾，将四周樹木一陣風卷雲殘。

莫鲲大笑道，“忘了告訴你，我這金光輪盤還有鎖定技。不擊中目标，是絕不回頭的。我倒要看看你文其嫣有多少力氣，能躲到幾時！”

翀兒見狀一個‘火雲飛燕’而上，拔出修篁引了熊熊烈火筆直地插入那輪盤之中，一陣電光石火，翀兒已然以修篁為軸，将那輪盤整個轉動于頭頂之上。

嫣兒連忙發出萬束銀絲去綁住那輪盤，用力試圖幫翀兒将這輪盤扯到地上。

莫鲲見翀兒雙手執劍，不可分身。縱身一躍舉起那匕首便朝翀兒胸口捅去。嫣兒大呼一聲，“翀兒，小心！”遂激發“滴水成冰”，援引起那散落的缸中殘酒，化為冰霜飛到那輪盤之上冰封它的金光法力。翀兒見匕首橫來，将弱化了的輪盤撤到胸前擋住匕首。只見那匕首緊緊卡在輪盤之中，莫鲲無法将之拔出，翀兒也無法推動修篁将其打落。兩人僵持起來。

嫣兒看了眼狌狌仍在來回折磨着莫鳶，大喊一聲，“快來幫忙！”

狌狌在那梢頭看見焦灼戰況，連忙收了手，任那莫鳶應聲墜落在地，不能動彈。狌狌從樹梢跳躍過去，從側邊握住輪盤，幫着翀兒一同向下壓迫莫鲲。只見莫鲲在二人大力壓迫下不斷向下墜落，一步步要被逼到忘江岩邊。

莫鲲回頭看見自己半只腳已在懸崖邊緣，竭盡全力要沖破“滴水成冰”。輪盤四周漸漸出現零星的金色火星。

嫣兒暗道：糟糕！我這滴水成冰需要水介質的，這點殘酒，怕是撐不住多久。連忙收了銀絲，按住胸口的一點螢，向崖邊沖過去。

莫鲲趁機沖破了輪盤上的“滴水成冰”，讓那輪盤再度金光萬丈。狌狌見金光射出，只當是火焰，本能跳開了。翀兒也只能放開一只手來護住雙目。莫鲲抓住時機将輪盤往身後甩去，翀兒被這巨大的離心力甩出去，眼看就要墜落山崖。

“翀兒！”嫣兒忙放出銀絲将翀兒緊緊拴住，甩回地面。見自己已無比接近莫鲲，順勢側躺下來，順着地面滑過去，呵了聲，“一點螢！”只見那一點螢攜帶着一排銀針立刻飛向莫鲲，鎖喉而去。莫鲲慌忙掄起輪盤掩護，卻躲閃不及，法力全消，痛苦的在岩石邊打起滾來。

嫣兒立定了，上前冷笑道，“怎麽？這仙界第一寒毒一點螢的滋味，和當年的寒霜，哪個更痛快些？”

莫鲲尖叫着，“文其嫣！你快叫這邪物松了口。我若有個差池，勒霞峰可不會放過你！”

嫣兒哼了一聲，收了一點螢，道，“我可不願為你這只白馬猴子收屍！還不快滾，以後再不許來這招搖山作祟！”

莫鲲哆哆嗦嗦從地上爬起來，斜眼瞥見嫣兒立在岩邊，佯裝捂住傷口，突然從懷中掏出匕首猛刺過去。見到這一幕，正在趕來的翀兒大叫一聲，“嫣兒姐姐，快躲開！”

嫣兒向後避去，哪知莫鲲并未進攻她，而是喊了句“岌岌可危，”将千鈞小劍擲向嫣兒腳下的石頭。那石頭瞬間開裂，嫣兒猝不及防，向懸崖下摔去。

翀兒咆哮着沖出火雲掌，将莫鲲打得七竅流血，飛了出去。翀兒伸手去抓嫣兒，卻差上一截。狌狌也縱身前來，長臂去撈，正迎上嫣兒發出的白發三千丈。狌狌抓住了一束銀絲，揚手要把嫣兒甩上來，卻見銀絲紋絲不動。狌狌不解的向下望去，原來自己現在拉着的銀絲之下哪裏是一個身輕如燕的嫣兒，還有剛才莫鲲“岌岌可危”令從山體上聚集而來的千鈞山石，墜着他也要滑落下去。翀兒也趕過來扯住一束，幫着狌狌一同想把嫣兒拉起。只是他們往上拉一份，這山石就加固一塊向下墜一分。兩人緊緊攥着的銀絲早已絲絲入肉，刺穿了他們手掌，鮮血淋漓。

震飛出去的莫鲲摔落在神志不清，不停抽搐的莫鳶邊上。見此情形，得意忘形道，“哼！此令一出半個時辰才會消除。我看你倆可願一同陪葬！”說着又是一口猩紅噴出，努力站起來，背起莫鳶逃竄而去。

嫣兒見狌狌和翀兒的手上鮮血不斷湧出，喊道，“快放手，再這麽下去，你們也得被這千鈞之力拉下來！”

狌狌吼道，“狌狌不放！”

翀兒也倔強道，“翀兒廢了這雙手也要把嫣兒姐姐拉上來！”

嫣兒的眼淚頓時湧了出來，只覺得心口一熱，道，“此世我文其嫣能被父母兄長疼愛，能有你們這般舍命摯友，足矣！下一世願依舊如此！你們回去必秉告爹爹和天帝莫家兄妹的罪行，我也算死得其所。”說完收了銀絲，飄落向下而去。

狌狌和翀兒失聲驚叫起來，“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