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倒V)
第 24 章(倒V)
“你可以試着依賴我。”杜康說了句可能會惹怒顧恩澤的話。
顧恩澤很好脾氣地回了句:“如果有需要的話, 我會的。”
兩人一時無話,吃過了飯, 同床共枕, 中間隔着一大塊間隙。
顧恩澤懷裏空了個人,難得有些不習慣,他聽着耳畔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出走許久的良心,竟然痛了一痛,有那麽一瞬間,他産生了抱住杜康的沖動, 但也只有那一瞬間。
他很清楚杜康沒什麽事,但如果他在此刻顯露出一絲柔軟, 有事的人就會變成他自己。
他教過杜康一句話, 杜康學得很好——最高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姿态呈現。
顧恩澤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終于陷入了睡夢之中,第二天睡醒的時候, 一點也不意外地發現, 自己有一些輕微的感冒症狀, 而杜康已經不在卧室了。
他多在床上躺了五分鐘,打電話叫傭人準備好感冒藥劑,剛出了房門,正好撞上病病歪歪的杜康, 随口問:“怎麽下床了”
“腦子不太清醒, 下床洗一把臉,”杜康的目光落在顧恩澤的臉上, 很快蹙起了眉, 問, “感冒了?”
“好像我每一次生病,你都會很快發現。”
“因為我比你更了解你的身體。”
杜康用手扶着門框,看起來很想轉身喊傭人,顧恩澤伸手壓住了他的肩膀,說:“我已經喊人去準備藥了,你這個病號,現在應該回到床上休息。”
“那你呢?你陪我一起休息?”
“不啊,”顧恩澤拒絕的理由非常充分,“我得去拍戲了。”
“昨天剛試過戲,今天就拍戲?”
“合同簽完了,現在要做正式開拍前的訓練工作,也算是拍戲的一部分吧。”
“可你生病了。”
“小病,不礙事,吃過藥就好了。”
杜康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什麽正當的理由攔人,最後只得故意低頭咳嗽了兩聲,說:“我晚上等你回來一起吃飯。”
“好啊。”顧恩澤答應得幹淨利落,“沒什麽事的話,我該去洗漱了,不然該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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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康人在病床上,依然記得給顧恩澤安排了車輛,顧恩澤透過車窗,看着窗外的行人,竟然有了杜康對他不算差的微妙感覺——畢竟他養杜康的時候,從來不會關注這些細節。
剛把杜康帶回家的時候,顧恩澤逗了他幾天,就想把他送回到他家人身邊。
那時候的杜康是很倔強的,不願意向其他人袒露自己,不願意向其他人訴說苦痛,更不願意向其他人尋求幫助。
顧恩澤簡單粗暴地塞了他一個厚厚的裝滿星幣的信封,對他說:“你回去找你的家人吧,不必再陪我再玩什麽中二病才愛玩的游戲了。”
杜康拿着信封,抿直了唇線,過了幾秒鐘,才擠出了一句:“你不要我了?”
顧恩澤忙着去出門打高爾夫球,随口回了句:“我們又沒什麽關系。”
——他們的确沒什麽關系。
這很殘忍,但又的确是事實。
顧恩澤匆匆離去,回家時,杜康人已經不見了,錢卻沒有帶走多少。顧恩澤數了一遍,發現杜康只帶走了一千星幣,勉強夠個路費,很有意思的是,杜康還給他寫了一張欠條——很正規的,帶着星際居民編號和家庭住址的那種。
也正是因為這張欠條,讓顧恩澤沒有輕易地将杜康這個人抛到腦後。在杜康離開後的第五天,顧恩澤突發奇想,決定去找杜康,将這一沓錢剩下的部分交給他——問就是錢多得燒得慌,閑來無事想做一做慈善。
杜康的家在紫黑星——這個星球的經濟水平不高,旅游業不發達,交通也不太便捷,離蔚藍星也不算近。
顧恩澤下了星艦,又坐了幾百公裏的車,車輛終于停在了一棟老式的樓房前。
他那時候還很喜歡排面,這一路當然不是孤身前往,而是帶着幾個下屬,帶着幾個家裏的傭人,一群人穿着黑色的制服,乍一看倒像是不良組織一樣。
顧恩澤那天穿了一套亮紫色的禮服,帶着碩大的鑲嵌着碎鑽的太陽鏡,浮誇得可以在下一秒鐘上臺表演。
他也沒打算自己從加長版的豪車上下來,只是叫自己的助理去按照地址敲門,把杜康約出來說話。
助理不像那時的顧恩澤一樣沒有常識,他很克制地問:“有沒有一種可能,杜康的家長不會願意讓兒子和一個陌生人離開,或者杜康本人比較有警惕心?”
“的确有這種可能,”顧恩澤恍然大悟,順手将裝滿星幣的信封遞給了助理,“那你就把錢給他們,告訴他們,人可以不見,錢一定要收下,就當我日行一善了。”
助理一言難盡地看了看顧恩澤,接過了信封,穿越馬路進了單元門。
顧恩澤從與他身上着裝同一色調的奢派皮包裏取出了一根棒棒糖,拆了包裝慢吞吞地舔着,棒棒糖尚未消失一半,助理已經去而複返,身後沒有跟着人,手裏的信封卻還在。
顧恩澤取出了棒棒糖,低頭讓鼻梁上的太陽鏡向下滑了少許,開口就是很不高興的語氣,他問:“怎麽回事?”
“杜康不在這裏。”
“這兒不是他家麽”
“這是他養父母家,家裏還有個十來歲的男孩。”
“杜康人呢?”
“前幾天回來過一次,吃了頓飯,就走了,說是去南方打工了。”
“可他才剛成年。”顧恩澤像是對助理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可他才剛成年——他還沒有完全具備獨立生存的能力,他需要有人好好地養着他。
顧恩澤沒有問過杜康是怎麽淪落到地下世界的,也沒有問過杜康為什麽在離開拍賣場後,選擇和他回家,而不是選擇回到自己的家中。
仔細想想就能知道,如果杜康的家庭很溫暖,家人很妥帖,他是不可能跟顧恩澤走的。
顧恩澤之前沒有想到,無非是沒有想,也無非是對待杜康并不上心。
實話實說,自從顧恩澤的母親顧欣然離世後,顧恩澤的精神狀态就不太好,說得好聽點,叫中二病頻發經常cos亂七八糟的角色,說得難聽點,離需要去醫院精神科開藥只差一次正規診療。
他半只腳已經踏進了危險紅線的邊緣,只是因為遇到了杜康,冰冷的心髒生出了些許“有趣”的情緒,才從“或許可以試着幹點壞事”,轉變成“我還是願意當個遵紀守法、相信星際規則”的好人。
但人的性格很難輕易地扭轉,杜康對于顧恩澤而言,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總有更多的刺激的項目等待着他去探索,況且出于僅剩不多的良心,他也清楚,杜康跟着他未必是什麽好事。
顧恩澤的心中布滿荊棘,不想劃破自己的身體,就一定會刺痛離他最近的人——杜康沒有這個義務成為他發洩的玩.物,他投擲千金拯救他的時候已經足夠快樂。
但顧恩澤沒有料想過,杜康的家庭竟然這麽糟糕,糟糕到他甚至不能繼續讀書,而是要自己去外出打工、另謀生路——那還不如跟着他呢,好歹衣食無憂、能讀個書。
顧恩澤下定了決心,招呼助理過來,吩咐了幾句,助理的效率很快,不到兩個小時,就查到了杜康現在的住所地址。
“已經為您預定了明天的星艦。”
“今天還有機票麽?”
“有,但是是紅眼航班,十一點上飛機,淩晨三點半到,下星艦後還有半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助理的專業素養極佳,臉上甚至帶着恰到好處的擔憂。
“定那一班,全員定頭等艙。”
“抱歉,顧總,那是廉價星艦航線,只有經濟艙。”
“……”
顧恩澤活了二十多歲,就沒坐過廉航星艦,他倒是想更換其他的交通方式,但想也知道,那一定會更慢一些。
慢一些倒也沒什麽,不過是杜康那個小孩多受苦幾個小時。
不過是多受苦幾個小時。
不過是……
算了。
顧恩澤的眼前浮現出杜康捏着信封,聲音很小地問他“你不要我了”的畫面。
非常神奇,他只看了那麽一眼,現在連杜康眼底掩飾得極好的那一絲失落都記得清清楚楚。
“沒關系,廉航就廉航,經濟艙就經濟艙。”
助理做事非常妥帖,想過多買幾個座位,讓顧恩澤能坐得更舒服的方案,但他們的運氣的确不太好,星艦上的座位所剩無幾,還都是分散在邊邊角角的,助理和其他下屬甚至不能和顧恩澤坐在一起。
顧恩澤帶着超大號的墨鏡和厚實的口罩上了星艦,蜷縮在座位上,幾近自閉。
等他們終于下了飛機,助理提議去附近的酒店整修下,至少換一身衣服,顧恩澤卻摘下了墨鏡,露出帶着少許血絲的眼睛,他問:“車輛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那就出發吧。”
顧恩澤上了車,自欺欺人似的暗忖了一句:“反正我睡不着覺,也不會讓你睡得安穩的。”
豪車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行駛的速度很快,車子從高架下來,前進的方向卻越來越偏僻,道路也從平坦變得坎坷。
顧恩澤的舌尖碰了碰牙齒的邊緣,他問助理:“杜康住的地方怎麽樣?”
“不太好。”助理實話實說。
等車子終于停下來的時候,顧恩澤才意識到,哪裏是不太好,簡直是糟糕透頂。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