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學”
第4章 “04 同學”
◎你說話一向氣人。◎
跡部景吾最後還是沒讓行香住餓着,到了馬場後就帶她去餐廳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行香住吃飽喝足,悠哉地跟在跡部景吾身後去看馬。
跡部景吾有一匹白色的小母馬——伊麗莎白和一匹棕色的公馬——維克多。
維克多十分溫順,行香住伸手想要摸摸它的時候,它會主動靠過去,乖得不行。伊麗莎白就不同了,即使是面對主人也絲毫不給面子,只有喂食的時候才稍稍放下架子給碰幾下。
聽話的自然很好,但行香住偶爾也會喜歡有個性的。更何況伊麗莎白顏值出衆,行香住一見鐘情。
行香住向跡部景吾表達了自己的意願,跡部景吾嚴詞拒絕。伊麗莎白桀骜不馴,對于初學者來說絕對是個錯誤的選擇,跡部景吾還不忘危言聳聽了一句:“你要是想豎着進來橫着出去也可以選伊麗莎白。”
行香住不是那種會跟自己過不去的人,只能遺憾地看着伊麗莎白,伊麗莎白撇開頭,完全不多給行香住一個眼神。
跡部景吾先是跟行香住說了一些注意事項,然後扶着行香住上了馬,讓馬兒先慢悠悠地載着行香住走。
維克多似乎還挺高興今天能換個人載着,十分配合地繞着馬場邊緣走着。繞完一圈快要回到原點時,旁邊有人策馬而過,又在距離行香住十米左右的前方掉了個頭,最後停在她面前。
眼前這匹馬比維克多矮了一截,應該也是一匹小馬,而馬上的人則是和行香住差不多大的模樣,她興高采烈地說:“如果我沒有認錯人的話,你是行香住吧!”
行香住見到她第一眼時大腦就将她的信息展示了出來——Letitia·Griffin(利蒂希娅·格裏芬),小學一年級時的同班同學,後來她轉學走了。
行香住朝她點了下頭,完全沒有要敘舊的意思。
格裏芬識趣地不再擋路,駕着馬和她并行,“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你。”
“嗯。”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愛說話。”
行香住淺淺笑了笑,随口說:“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那是當然,你這樣與衆不同的人,我當然印象深刻。”格裏芬笑了起來。
行香住回憶了一下自己一年級時的言行,似乎并沒有表現出任何與他人不同的地方。那時候她喜歡藏拙,還沒有厭倦于假裝認真聽課,測驗的時候也刻意讓自己的得分平平無奇。
“除了比較孤僻以外,我沒有什麽與衆不同的地方吧。”行香住扭頭看向格裏芬,說道。
“我在你桌上看到過高中的課本,不過那已經是一年級快結束時候的事情了,當時我也沒想那麽多,後來才意識到我錯過了和一個很厲害的人交朋友的機會。”
和深藏不露的行香住不同,格裏芬在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是個非常出衆的存在了,積極活躍的同時也十分優秀,永遠都是占據第一的那個人。雖然在行香住眼裏這還遠遠不夠看,但與旁人相比卻已是出類拔萃了。
話沒說上幾句,維克多就回到了跡部景吾的身邊。
格裏芬也勒了馬,看到跡部景吾時十分驚訝,“跡部?原來你們也認識,真是太巧了!”
行香住從格裏芬口中得知了她們家和跡部景吾家在生意上有合作,一起吃過幾次飯,所以也就相互認識了。
格裏芬是和家裏人一起來的,沒有逗留太久,臨走前和行香住交換了聯系方式,對此,跡部景吾倍感詫異。
“她有點意思。”行香住彎了彎嘴角,難得對別人提起了興趣。
要讓行香住覺得有意思,那她必然有過人之處。但跡部景吾在記憶裏搜羅了一圈,似乎沒有發現格裏芬異于常人的地方,他看了一眼行香住,問:“是嗎?”
“當然,可比跡部老師有意思多了!”行香住說着,還挑釁似的瞥了他一眼。
這話放在行香住衆多的欠揍語錄中其實算不上什麽。但跡部景吾就是突然覺得不爽極了,他沉着臉摸了摸維克多。随即翻身而上,馬蹄躍起時揚起了些許塵土。
行香住目光追着維克多看了好一會兒。
他好像生氣了?可是為什麽呢,行香住完全想不通。
聰慧如她,也依舊無法完全參透人類情緒變化的緣由。行香住搖頭感慨。
跡部景吾跑了三圈才停下,回到原地時卻發現行香住身邊多了個眼熟的人。
那人看到跡部景吾下馬走過來,立刻嘲笑道:“你還真和這種賤民交朋友了。都是日本人?怪不得能低賤到一起去。”
跡部景吾皺了皺眉,剛想嘲諷回去,卻被行香住搶了先:“哪來的狗吠?我還以為高高在上的藍血貴族能看好家裏的狗呢。”
“你這賤民敢這麽說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抱歉,我對只會亂吠的狗的品種不感興趣,”行香住嗤笑一聲,“跡部老師,不打擾你訓瘋狗了。”
滿口賤民的藍血貴族令人作嘔,行香住急切逃離現場,找了個樹蔭濃密的地方觀察大自然。
行香住向來對階層嗤之以鼻,可惜平等一貫都只是個笑話。
沒過多久,跡部景吾就找了過來,見到行香住後的第一句話便是:“不用在意那種人說的話。”
行香住卻提出了毫不相幹的疑問:“你剛才為什麽生氣?”
跡部景吾一怔,才發現被那樣一打岔,先前的不快早已煙消雲散。但回想起來時卻有些類似于羞恥的感覺冒了出來,所以他矢口否認:“沒有。”
“雖然我沒法解析你生氣的原因,但是我的感知是不會出錯的。”行香住一本正經地說。
努力壓下了不自然的感覺,跡部景吾說道:“你說話一向氣人。”
“是的沒錯,但之前你都沒有這樣。”
看她這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跡部景吾只能直截了當:“我不想說。”
行香住點了下頭,“好吧,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又是句不怎麽中聽的話,好在跡部景吾有所預感,先豎起了盾牌。
“其實我嘲諷別人智商低的時候是不是也是他那種瘋狗樣?”
“你這是在反省?”
行香住搖頭,“有感而發罷了,想聽聽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我以為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跡部景吾看了她一眼。
他這借機嘲諷的語氣行香住當然聽得一清二楚,不過偶爾還是讓他得逞一回吧,“是不重要,但是我想知道。”
跡部景吾再次感覺到她今天格外異常,先是用正眼看了她的老同學,現在又像是沒聽懂他的諷刺,簡直讓他懷疑眼前此人是不是受了什麽嚴重刺激轉了性。但在她認真而專注的目光之下,跡部景吾還是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不一樣,你當然和那種人不一樣。”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行香住笑了起來,“以後還是不用狗類比了,太辱沒狗狗了。”
“跡部教練,騎術課程,請繼續吧。”行香住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跡部景吾笑了起來,“走。”
沒有無關緊要的人再來打擾,行香住心情尚好,臭脾氣也收斂了幾分,和跡部景吾之間的相處難得和諧。她變态的學習能力讓跡部景吾毫不費力地将所有教學要點一口氣盡數輸出。
行香住騎着維克多奔馳的時候,跡部景吾騎上了另一匹馬趕上了她。
“你為什麽能追上我?”行香住覺得自己的速度已經夠快了,沒想到卻被他輕易追趕而來。
聽到行香住的質問後,跡部景吾放慢了速度,逐漸與她持平,然後笑着說:“當然是因為維克多跑得沒有它快。”
行香住見不得別人的比她的強,“那換一下。”
跡部景吾一口回絕:“不行,初學者就乖乖保持這個速度。”
“跡部老師太過分了!”
“過分?”跡部景吾輕哼了一聲,“保障你的安全就叫過分?”
“你就是想超過我,但用這種方式,太不光明磊落了。”
“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行香住挑釁一笑,“沒關系跡部老師,無論如何我超越你是注定的結局,先讓你開心一陣。”
“有空放狠話不如多練練。”對于這種言論跡部景吾早就習以為常了,扔下一句後馭馬加速,甩開了行香住。
行香住的好勝心被喚醒,駕着維克多追了上去。
雖然最後還是沒能追上跡部景吾,但行香住反而感到有趣了起來。若是輕易便能超越,跡部景吾的價值也不過如此,而他似乎總是能夠激起她的挑戰欲,讓她古井無波的生活生出點漣漪。
騎馬姑且算是成為了新的愛好,只不過馬場太遠了,她過去并不方便,行杏澄對這項運動毫無興趣自然懶得三天兩頭送她過去。所以行香住幹脆就賴上了跡部景吾,想去的時候直接找他。
跡部景吾雖然嘴上嫌棄萬分,但只要有空都會和她一起去。他早已意識到自己過于放縱行香住了,只是這種放縱并不會讓他感到不快。所以也就不必浪費時間多做糾結了。行香住未必會知恩圖報,他卻一定不會挾恩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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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香住和利蒂希娅的再次會面還是在馬場。那天上午,行香住正巧也有去騎馬的念頭,不過跡部景吾有事抽不開身,無奈想作罷時收到了來自利蒂希娅的邀請,行香住明說自己都是蹭跡部景吾家的車過去的。但今天跡部景吾有事她一個人沒法過去,利蒂希娅爽快地問了她地址,大半個小時後,出現在了她家門口。
車後座門打開,走出了一個較她們年紀稍大一些的男孩,恭敬地對她說:“行小姐,請上車。”
行香住點了下頭,坐進後座。那個男孩則是在副駕駛上入了座。
利蒂希娅笑着和行香住打招呼,行香住也柔化了表情。
利蒂希娅是個難得能夠讨行香住喜歡的人。對外一直維持着娴靜文雅的形象,實則狡黠靈動。
“香住,這是Xavier(澤維爾),我的……管家。”
中間突然的停頓讓行香住忍不住彎了下嘴角。但礙于車內人太多,她沒有為了滿足好奇心而刨根問底,面對利蒂希娅,行香住偶爾變得會體諒人了。
行香住騎着維克多和利蒂希娅比了一場,利蒂希娅落敗,一邊下馬一邊感慨:“香住你太厲害了!”
“你會習慣的。”行香住自然是不可能說什麽客套話的。
利蒂希娅笑了起來,“要是換個人說這種話,我早就罵他了。”
兩人牽着馬慢悠悠地走着。
“你和你的那個小管家,有什麽故事?”行香住問。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利蒂希娅遙遙望了一眼在遠處候着的澤維爾,“澤維爾被我們家收養的孩子。”
格裏芬夫婦一直有在贊助一家孤兒院,七年前的某一天,去孤兒院視察時發現了澤維爾這個格格不入的孩子,孤僻,遠離人群,又有些超齡的穩重,可能是看起來太孤單了,引起了格裏芬夫婦的憐愛,兩人回家後馬上就跟利蒂希娅商量了收養一事,利蒂希娅懵懵懂懂,只知道家裏要多一名成員了,是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沒什麽排斥的情緒,還覺得有點高興。于是格裏芬夫婦就将澤維爾帶回了家。
澤維爾在格裏芬家住了一段時間後,格裏芬夫婦發現他是個好孩子,只是似乎并不太願意當一名養子,情願作為傭人留在格裏芬家中。
起初澤維爾會主動承擔一些家務,但格裏芬家本就不缺傭人,當然不可能讓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來做這些事情,格裏芬夫婦不願強求他什麽,慎重思考過後和他商量了一番,決定讓他當利蒂希娅的管家,關注她的日常起居陪同她一起學習。利蒂希娅當然很高興身邊多了個小夥伴,可惜這個小夥伴不太放得開,總是将她看作主人,而非朋友或者妹妹。
“澤維爾挺好的,但我不希望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對我們有所虧欠,”利蒂希娅輕嘆了口氣,“他今天本來是要去練琴的,但聽說我要來騎馬,不放心非要跟着來,明明他根本就一點都不喜歡來馬場。”
“你有跟他說過這些嗎?”
“有說過幾次,但并不管用。”
行香住也看了一眼遠處的澤維爾,他安靜地坐在那裏,目光一直追随着利蒂希娅,“那就趕走他。”
“嗯?”利蒂希娅有些迷惑。
“告訴他你讨厭他,煩他,怎麽說都行,話說得重一點,表達出讓他別再跟着你的意思就行。”
“這樣可以嗎?”
“你不是說他把你當成主人了嗎,既然主人感到厭煩了,那做仆人的就該自動消失,”行香住想了想又補充,“當然你這麽說他可能會不開心,也可能會讨厭你,你好好想想再做打算。”
利蒂希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之後兩人又在馬場上跑了幾圈,期間行香住和利蒂希娅還交換了一次坐騎,倒是有了些不一樣的體驗。
臨分別前,利蒂希娅突然有感而發:“如果還能和香住一起上學就好了。”
行香住立刻給出了可行方案:“等畢業的時候,申請同一所中學就好了。”
利蒂希娅雙眸頓時一亮,笑着說:“那就這麽說定了!”
點頭答應時,行香住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跡部景吾,緊接着下一秒,又将他丢掉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