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聽到同事的呼救,陸雨澤想也不想就朝樓下沖去。
紀明溪“啧”了一聲,好不容易明朗的心情再一次陰雲密布,不過這一次,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這股氣生得很沒有道理,似乎僅僅是因為陸雨澤趕去開門前沒經過自己的允許。
他迅速收拾好心情,一邊整理衣着一邊不緊不慢地下樓。
陸雨澤打開門,沙桑結驚慌失措地鑽到他身後,一邊鑽一邊嚷嚷:“這啥情況啊!吓死寶寶了!”
門外,十幾個當地的村民手持各種工具,兇神惡煞,來者不善。
斧頭,鐵鍬,耙子,甚至還有拿鐮刀的。
本該造福人類,改善生活的工具,此刻成了他們用于威脅他人,傷害他人的武器。
“外鄉人滾出村子!我們不歡迎你們!”
“人不人鬼不鬼的,離我們村子遠一點!”
“滾出去!哪裏來的回哪裏去!”
陸雨澤面無表情地看着村人不說話,沙桑結躲在他身後急得團團轉:“咋辦啊咋辦啊?我可不擅長跟人打架!”
紀明溪從樓梯上下來,優雅地拿起手機,一副打算拍照的架勢,就好像堵在門口的不是拿着各種危險工具的村人,而是動物園裏的動物。
村人以為他要報警,瞬間暴動起來。
“你敢報警試試!”
“你敢報警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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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毀掉了兩個家庭!你這個……”
後面是一連串難聽的髒話,紀明溪聽到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
他高舉手機,鏡頭對着自己:“大家下午好啊!這兩天沒拍到鬼,讓大家失望了,不過來到這裏後我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有時候人比鬼可怕多了,不信你們看!”
他笑着把鏡頭轉向門口,拿着各種危險工具的村人就這麽入了鏡。
【卧槽!】
【這是村人?這是幫派吧!】
【還直播!別直播了快跑啊!】
正說着,一把斧頭脫手飛入室內,徑直飛往鏡頭的所在,把直播間裏的觀衆都吓了一跳!
然而紀明溪站在原地不躲不閃,甚至連鏡頭都沒晃一下。
就在所有人為他捏一把汗,祈禱他不會受傷的時候,陸雨澤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反應過來,轉身沖上樓梯,幾步追上斧頭,一把抓住斧柄,借着慣性将它甩下了樓梯!
“咔”的一聲,斧頭将木質地板砍出了一個誇張的豁口,卡在了裏面。
而沖得太快的陸雨澤被樓梯絆倒,膝蓋磕在樓梯上,也是發出了好大一聲。
紀明溪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他丢下手機,下了兩格樓梯來到陸雨澤身邊,小心地扶他起來,一邊扶一邊吐槽:“至于嗎?我又不是躲不開。”
“那你倒是躲啊?”陸雨澤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憋着氣,“還有心情直播,你是真不怕死!我去攔人,你報警。”
“哦。”紀明溪應着,以最快的速度撿起手機,結束直播,打110報警,整套動作那叫個流暢、乖巧。
陸雨澤一瘸一拐地下了樓。
他那一下磕得不輕,好在只是疼了點,不影響行動。
他撿起斧頭朝向門口的村人,仗着紀明溪這會兒沒在直播,也開啓了威脅模式:“想殺人滅口?來,有膽子就來,警察過來大概要十分鐘,在那之前,我一個人陪你們玩玩。”
他說完就一斧頭把樓梯一側的扶手劈了,“轟——”的一聲,別說門口的村人,連沙桑結都被他吓了一跳,罵了句髒話!
報完警的紀明溪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俯視。
陸雨澤面無表情地往門口的方向邁步,村人齊刷刷地後退,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想上又不敢的樣子。
其實他們本來沒打算上,只是想通過武力威吓,把紀明溪等人從村子裏趕走,保住剩下的女人,也不知道誰情緒激動起來真把斧頭扔了出去,搞得現在很尴尬,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上啊,為什麽不上?”陸雨澤現在心情很不好,村子裏有個連他都感知不到的一級封印物,這群不知死活的人渣卻還惦記着那些本就不屬于他們的女人。
有時候陸雨澤會恨自己為什麽是人而不是鬼,如果是鬼,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遵守那些破規矩,想殺誰就殺誰了?
不過陸雨澤并不敢保證自己死後會變成鬼,因為變成鬼需要執念,而他并沒有什麽在乎的人和事。
正想着,突然感知到一股屬于封印物的氣息,陸雨澤愣了一下,皺眉。
一旁的沙桑結當場叫起來:“卧槽有東西過來了!停戰,停戰!都把武器放下!看你們身後!”
他是二級封印師,靈感雖然比不上陸雨澤,但在封印師裏也是數一數二的。
紀明溪同樣感知到了那股波動,來自大山,來自那片供奉着神像的森林。
村人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以為沙桑結是想聲東擊西。
“你以為我們會上當嗎!”
然而,話音剛落,周遭的氣溫就以一個身體能感知到的速度降了下來。
陰冷的風從山上吹落,所過之處,溫度驟降。
所有的村人都感到自己的後頸一涼,不禁打了個哆嗦。
他們驚恐地擡手捂住自己的後頸,轉身往後看。
風停了,花草樹木的舞蹈也跟着停了。
沒有鳥叫,沒有蟲鳴,自然界的一切聲響突然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整個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
紀明溪不緊不慢地下樓,來到陸雨澤身邊,平靜地問他:“你腿怎麽樣?”
“沒事。”陸雨澤連頭都沒回一下。
“你要救他們?”紀明溪緊接着問。
這一次,陸雨澤沉默了兩秒再回答,卻是肯定的語氣:“當然。”
他是人,只要還是人,就不會見死不救。
這群村人不當人,但他不會因為他們不當人,就跟着不把他們當人。
只是希望他們活下來後,能受到應有的懲罰。
陸雨澤扔下斧頭朝村人走去,卻被紀明溪一把揪住衣領,被迫停下腳步。
“我想讓他們死。”紀明溪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可怕的話語。
一旁的沙桑結瞪大雙眼,小聲嘀咕:“牛逼,就這麽說出了我不敢說的話。”
然而陸雨澤頭也不回地回應了這樣一句:“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什麽都不用做,但我不能。沒能力救而不救,是自愛,有能力救卻不救,是自私,見死不救在我眼裏等同于謀殺,我不想成為一個殺人犯。”
“狗屁!”紀明溪不客氣地回應,“救了不該救的人才是謀殺!你救了他們,讓她們怎麽辦?”
“那麽,我答應你。”陸雨澤轉頭和紀明溪對視,擡起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繼而摸上他的臉,用一種溫柔的,安撫般的語氣說,“我會救出所有的受害者,讓所有的施害者受到懲罰,我向你保證,我能做到,你相信我嗎?”
紀明溪愣住了。
只要陸雨澤有一絲一毫的動搖,紀明溪就會将他和沙桑結打暈帶走,然後等警察來了,只能看到一個空無一人的鬼村。
可是,陸雨澤非常堅定地對他說——人,我要救,你的願望,我也會達成,相信我。
要相信他嗎?
紀明溪不信。
他不信陸雨澤能憑一己之力做到這件事。
如果能做到,他早就做了,不是嗎?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是願意相信他。
“如果做不到呢?”紀明溪低聲問。
“不會的。”陸雨澤回應,“但你實在想要個賭注的話,那麽,如果我做不到,我随你怎麽懲罰,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直到你滿意為止。”
啊……這。
紀明溪的視線瞥向了一邊,死死抓着陸雨澤衣服的那只手不甘心地松開。
心跳以一個陌生的頻率快速地跳動着。
該死的,這是出了什麽問題?
他明明是完全按照活人的标準制造的這具身體啊?
這心髒跳動的速度,是活人能做到的?
該死的,為什麽會對陸雨澤的話産生這樣的反應?
陸雨澤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就朝門外沖了出去。
現在是下午,但天上不知何時積了厚厚的一層雲,遮蓋了天空,整個村子都陰沉沉的。
前腳剛踏出民宿,後腳就聽到了女人的哭聲。
蒼老的,年輕的,稚嫩的,各種女人的哭聲此起彼伏地響着,來自各個方向。
“見鬼了……”
幾分鐘前還耀武揚威的村人,此刻就像耗子見了貓,一個個的驚慌失措。
有人丢下工具,想要逃回家縮着,以為這樣就能安全,可才跑出兩步,小腿就被什麽東西咬住叼上了半空!
“啊啊啊啊啊!”
靈感低的人看不見鬼怪,只知道有什麽恐怖的事發生在了自己身上,來自死亡的恐懼迫使喉嚨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而陸雨澤和沙桑結都看得很清楚——此時此刻,民宿前有個龐然大物,它沒有手腳,只有無數個女人的頭,像蛇一樣地伸出腦袋,張嘴咬住四散奔逃的村人,将他們叼起來,然後,試圖通過仰頭的動作來将他們吞吃入腹。
“給我符!”陸雨澤沖沙桑結喊。
沙桑結忙從口袋裏掏出一沓符紙,全給了陸雨澤。
陸雨澤将符紙往天上一抛,咬破自己的指尖在空中快速地寫了什麽,紅色的字符成形,自行飛向符紙,将漫天符紙連成了一條黃色紙龍。
紙龍呼嘯着飛向鬼怪的一個頭,在它蛇一樣的脖子上纏繞了兩圈,然後拽向地面。
鬼怪仰頭吞吃村人的動作被阻止,松開村人的腿,發出痛苦的慘叫。
紀明溪縮在民宿裏,擡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鬼怪之間的溝通靠的是靈魂波動,他耳朵捂得再死也阻擋不了聲音的入侵。
“救救我!救救我們!”
“好痛!好痛啊!”
“為什麽我要承受這些?為什麽偏偏是我?”
“我恨這個世界!我恨所有人!”
“啊啊啊啊啊!”
符紙不會對鬼怪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可疼痛是實打實的。
“對不起。”陸雨澤以最快的速度在一塊半人高的石頭上刻完轉化咒,将其轉化為可供靈魂安歇的容器,然後用符咒将這個有着上百個女人首的鬼怪強行拉扯過來,塞入容器中。
當最後一個頭也完成收納,符咒自行纏上石頭,從上到下,一圈又一圈,将它包裹得嚴嚴實實。
封印完成。
女人的哭聲消失了,天上的烏雲散了,氣溫也在逐漸回暖。
微風輕撫,一切都回歸了正常,除了地上多了幾個受傷的村人,以及十幾具已經腐爛的屍體——是今天之前失蹤的村人,無一例外,全是男性。
幾分鐘後,警察來了,将傷者送去醫院,将三人帶去警局。
又一份筆錄,這一次,紀明溪全程默不作聲,發生了什麽,全出自陸雨澤和沙桑結的口。
陸雨澤第無數次提及想送紀明溪離開村子,前幾次,紀明溪都拒絕了,可這一次,他破天荒地答應了。
于是陸雨澤替紀明溪拖着行李,親自将他送到機場,看着他登機。
回村的路上,被迫同行的沙桑結疑惑地問他:“梅村的封印物不是解決了嗎?剩下的事不歸我們管,還回去做什麽?”
“真的解決了嗎?”陸雨澤反問,“你覺得這個封印物什麽級別?”
“嗯……三級吧,比四級強一點,但遠遠不到二級。”沙桑結說,“看着挺唬人,但好像不怎麽聰明?”
“信仰和怨氣糅合形成的東西,充其量只是個邪神胚胎,還沒有誕生自己的意識,只有報複村人的本能,如果我沒猜錯,它應該無法離開那尊神像太遠。”陸雨澤說,“現在問題來了,我們都以為梅村的封印物跟蘭村的火災有關,但我們封印的這個東西,它的活動範圍僅限于梅村,那蘭村的封印物呢?”
“卧槽!”
想到蘭村的封印物還不知道在哪裏游蕩,沙桑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所以,我想多待幾天确認一下。”陸雨澤說,“而且,答應他的事,必須做到才行。”
“他?紀明溪?你真打算徹底解決村子的事?怎麽解決?連國家都解決不了……”
“誰說國家解決不了?”
幾天後,京城給出指示,一支軍隊以“掃黑除惡”的名義進了青城縣紅山區梅村,挨家挨戶地确認是否存在被拐賣的婦女,如果存在,對方想留下就留下,不想留下的,就按照她們的意願将她們送往家鄉,或是別的她們想去的地方,一邊幫她們尋找家人,一邊給她們安排合适的工作,并進行相應的培訓。
精神失常的,經過一系列詳細的調查,如果能确認是被拐賣的,且遭受過虐待,就剝奪其丈夫的監護權,将其送入精神病院接受看護和治療。
掃黑除惡專項行動,和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專項行動,在全國範圍內同時開展,買家賣家兩手抓。
消息一經公布,網上歡呼雀躍,輿論都在誇紀明溪曝光得好,卻不知道這件事背後有太多人的努力,其中就包括陸雨澤的施壓。
國家一級封印師親自上書:一周內解決不了梅村的事,國家可能會迎來滅頂之災。
別問,問就是人民群衆的共同心願。
紀明溪回到他在魔都的住處後停播了幾天。
小小的別墅裏藏匿着上百只鬼怪,影女坐在陽臺上發了兩天的呆,意識到鬼王不會主動來找她并給出合理的解釋後,不得不去面見鬼王。
“為什麽要放任封印師封印她們?”她問。
紀明溪一身血紅色的長袍坐在沒有燈光的客廳裏,長至腳踝的頭發遮擋了面容。
他自知理虧,可最終也只能給出這樣的回答:“她們動作太慢,我沒耐心了。”
“那也不能……”
“嗯?”紀明溪擡頭,瀑布般的黑發下露出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散發出令人恐懼的紅光。
四個身材魁梧的鬼将出現在他的沙發後面,居高臨下地瞪視着這個膽敢質問鬼王的女鬼。
影女瞬間閉了嘴,不僅閉了嘴,連身子都彎了下去,額上冷汗淋漓。
“我死後,沒人能教我做事。”紀明溪說着,手一擡,一道陰風輕易地卷起影女,将她從大門丢了出去。
場面看着壯觀,動作其實是溫柔的,被丢出去的影女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是有那麽點憋屈。
不過,死後?
鬼王大人生前經歷了什麽?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