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紀明溪的筆錄、指紋、簽名,當然還有他的直播錄屏,偵探社都進行了全面而細致的研究,除了無法辨別他直播時出現的異常是特效還是真實影像之外,別的一切正常。
“一個注重打扮,有潔癖,膽子大,自來熟,毫無距離感,有點目中無人,拒人于千裏之外,卻又容易心軟,同情弱者的人,敢說敢做,不擅長隐藏自己的情緒和想法,卻又感覺隐藏很深?”
偵探社的社長趙京墨,看着手底下的人對紀明溪性格的總結,滿眼都是四個字——自相矛盾!
“自來熟和拒人于千裏之外,是怎麽同時存在的?”
“目中無人卻同情弱者?”
“不擅長隐藏,卻又感覺隐藏很深?”
所有人看向陸雨澤和沙桑結,尤其是陸雨澤,他跟紀明溪接觸的時間最長,很多跟紀明溪性格有關的信息都是他提供的。
“我覺得……”陸雨澤遲疑着開口,“紀明溪比較我行我素,他喜歡一個人就會表現得很親近,不喜歡一個人,就會表現得比較高冷,至于喜歡誰不喜歡誰,取決于他的主觀印象,在實際接觸他之前,誰也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态度會是怎樣的。”
“啊……他不喜歡我。”沙桑結失落地趴在了辦公桌上,顯然,“拒人于千裏之外”這一條是他提供的。
陸雨澤看他一眼,突然又想起了什麽,補充道:“對了,他的領地意識很強,如果誰不經過他的允許踏足他的住處,他會很不高興。”
“這樣啊。”沙桑結覺得好受了一點,“我應該先讓你在微信上問問他願不願意見我,然後再去問他要簽名的……雖然但是,他再不高興也給我簽了,人還是不錯的。”
“嗯,總體來說,紀明溪這個人很好相處。”陸雨澤說,“至少我跟他相處起來很愉快。”
“好吧。”趙京墨接受了這個解釋,然後問,“感覺他隐藏很深,具體是指哪方面?”
“直播的時候吧。”陸雨澤回應,“鏡頭前的他跟平時不太一樣。”
鏡頭前的紀明溪,永遠是笑着的,給人一種活潑開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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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直播的時候,他雖然也會笑,但笑起來沒有了那種小孩子般的天真懵懂,總帶着幾分玩味,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麽。
鏡頭前的紀明溪對危險很遲鈍,迎面襲來的斧頭也好,飄在身後的鬼怪也好,他都視而不見,好像自己身處另一個時空。
可真正的他,不僅感知敏銳,身手也不差。
陸雨澤想到了自己被紀明溪輕松化解的拳頭,那一瞬間的反應,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再微弱的鬼怪,紀明溪都看得到,甚至能感知到封印師身上的靈力波動,這樣的他,真的察覺不到近在咫尺的鬼怪嗎?
不過這些細節,陸雨澤并不打算和盤托出,他只說了最顯而易見的區別:“現實裏的他給我一種不擅長演戲的感覺,但鏡頭前的他其實是會演的,我不清楚他私底下跟我接觸的時候究竟有沒有演。”
“那你覺得他是封印物的可能性有多大?”趙京墨問。
之所以要分析紀明溪的性格,就是為了這個。
靈魂是很難獨立存在的,就像失去容器的水也很難維持形狀,所以大部分鬼怪都不是一個人死後變成,而是由無數亡魂凝聚而成,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很多鬼怪別說性格,連意識都很難維持。
梅村的鬼怪就是,它只有報複村人的本能,無法溝通,只能暴力封印。
高級一點的鬼怪,有了獨立的意識,但性格飄忽不定,喜怒無常,想法多變,前一秒答應得好好的,後一秒就反悔了,雖然可以溝通,但溝通基本無效。
再高級一點的鬼怪,比如陸雨澤當年封印的那只一級,意識和性格基本與人無異,卻有着深重的執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非要搞亂社會不可,溝通失敗,只能封印。
但是紀明溪……
他要真是鬼怪,那他絕對是陸雨澤見過的鬼怪裏最像人的。
那既然都這麽像了,是人是鬼還重要嗎?
“他不是。”陸雨澤非常肯定地說,“或許他身邊有鬼,但他本人不是。”
趙京墨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點了下頭:“嗯,我也是這個判斷,他作為一個人有點不正常,但作為一個鬼,又過于正常了,正常到了吓人的地步。”
越強大、越難對付的鬼,越接近人。
紀明溪要真是鬼,偵探社的壓力也太大了一點。
“那麽紀明溪的事可以先放放了。”他說,“做了這麽久的怪談直播都沒出事,這人有點東西,改天可以請他來我們偵探社做個學術交流,但現在有件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們去調查。”
“又有村子出事了?不要啊!”沙桑結哀嚎,“梅村那種地方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去了!他們需要的不是封印師,而是一場解放戰争!”
“不是。”趙京墨平靜地給出否定的答案,然後再說,“這次的事就出在魔都,跟一則帖子有關。”
他說着,在筆記本電腦上打開了一個名為“怪談”的論壇,點進了一則名為“婚服站起來了”的帖子。
所有人擡頭看向牆壁上的嵌入式電視,閱讀起了主帖的內容。
水中游:如題,樓主一周前領的結婚證,明天就要舉辦婚禮了,昨晚之前一切順利,包括我試穿的時候也沒發現任何問題,但我昨天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發現它站起來了!就那麽直挺挺地站在沙發上,紅色的中式婚服,大半夜的沒開燈,你們想象一下那個畫面!我當時胸口一痛就暈了過去,醒來之後跟爸媽說,他們都不信,還問我是不是因為不想嫁在找借口,把我罵了一頓,罵得很難聽,我一直哭到現在,我結婚證都領了怎麽可能這個時候反悔?我确定那不是夢,我的婚服是真的自己站起來了!聽說這個論壇裏有不少能人異士,所以想來求助一下,我現在該怎麽辦?
道不貧:亡人衣啊,現在很少見了,枉死的人穿過的衣服沾了怨氣就會這樣,太陽底下曬幾天就好。
水中游:樓主在魔都工作,魔都這幾天要麽下雨要麽陰天,沒太陽,紫外線消毒器有用嗎?
道不貧:你當怨氣是病毒呢?沒用的,一把火燒了吧。
水中游:不太行,租的衣服,燒了要賠錢,而且爸媽會覺得我瘋了,我想問問如果不曬太陽,就這麽穿一天會不會出事?
道不貧:會。
水中游:出事的概率大嗎?
水中游:道長?
水中游:道長,回複我一下,拜托了!我現在真的很害怕。
蝶戀花:道長已經說了穿亡人衣會死,你非要作死還指望他說什麽?反正辦法已經告訴你了,要麽太陽底下曬幾天,要麽燒了,你非要穿就做好死的準備。
水中游:就是這衣服我沒法曬也沒法燒,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撒米有用嗎?
蝶戀花:既然是租的,不能退嗎?
水中游:不能。
蝶戀花:那我也沒辦法了,你好自為之。
之後樓主又在帖子裏苦苦哀求了半天,大家都愛莫能助。
有人問樓主都在魔都結婚了為什麽還要租婚服?魔都老公不給買一身?樓主說是為了省錢。
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在于——
“今天早上五點左右,有人在河邊發現了一具女屍,溺亡的,死的時候身上穿着婚服。”趙京墨直接把死者的照片貼在了屏幕上。
紅色的中式婚服,很華麗,很漂亮,鮮豔的顏色和死者慘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
“啊……死了啊……”沙桑結發出嘆息。
“嗯,警方就是通過死者的電腦發現的這個論壇,以及論壇裏的這則帖子。”趙京墨說,“婚服我看了,沒什麽問題,沒有封印物附着,因為泡過水,靈劑也檢測不出什麽。死者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雖然無法排除被人推下水的可能,但死因是溺水,這個是沒問題的,警方那邊應該會按自殺處理,我們這邊需要分組調查一下死者的住處,和涉事的婚服租賃店。”
“新郎的婚服呢?”陸雨澤問,“婚服都是成對的,新郎的婚服不需要調查?”
“哦,關于這個。”趙京墨翻了翻手裏的資料,補充了一些信息,“婚禮是新郎家一手操辦的,婚服也是新郎買的,注意,是買的,然後新娘的父母覺得婚服一輩子只穿一次,買下來不劃算,就把新郎買給新娘的婚服賣了,另外租了一件,也就是出事的這件。”
“哈?”
聽到這裏,偵探社的員工都繃不住了,這是什麽奇葩的操作?
“女方家裏很缺錢?”沙桑結忍不住問。
“要說缺錢,肯定沒有男方家那麽有錢,但是,男方家剛給了女方父母80萬彩禮。”趙京墨回應。
“80萬……”沙桑結震驚地瞪大雙眼,緊接着就意識到了不對,“等等,給女方父母?彩禮怎麽是給父母的?這是結婚還是賣女兒?”
“賣女兒。”趙京墨肯定道,“彩禮的前身是聘禮,由男方家庭向女方家庭提供,以示對女方的尊重,然後女方出嫁的時候,女方家庭會為其準備兩倍于聘禮的嫁妝,幫助新婚夫婦建立新家庭。聘禮和嫁妝是我們傳統文化中表達對婚姻重視的方式,不是什麽糟粕,到了現代,很多地方都将這個過程簡化了,比如魔都,就是雙方家庭各出一筆錢作為新婚夫婦的啓動資金,少了那個一來一回的過程,但也有些地方,把這個習俗魔改成了賣女兒的遮羞布,只談彩禮不談嫁妝。”
“靠,我說呢!我在魔都生活了這麽多年都沒聽說過什麽彩禮,結果一上網,到處都有讨論彩禮的。”沙桑結撓頭,“照這麽說,不回嫁妝的彩禮都涉嫌人口買賣啊!”
陸雨澤沉思了一會兒後說:“國家不管?”
趙京墨:“怎麽管?是把新婚夫婦送進去還是把女方父母送進去?”
陸雨澤:“該怎麽判就怎麽判,女方父母是賣方,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新郎是買方,處三年以下。”
趙京墨沉默地盯着陸雨澤看,好半天才憋出一個字:“牛。”
陸雨澤眨了下眼睛,一臉無辜:“怎麽?有問題嗎?不破不立,不開個先河,搞個威懾,怎麽杜絕賣女兒的事繼續發生?”
“然後新娘繼續自殺,河上繼續飄屍體?”
“自己輕視生命……算了,我不說了。”陸雨澤擡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陣失神。
同樣的問題問紀明溪,不知道他的回答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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