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又委屈又生氣

第27章 第 27 章 又委屈又生氣

劉傳跟在後面, 早已覺得這一路跑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但也顧不得許多,眼見着貝勒爺是朝正院的方向去了,劉傳心裏默默捏了一把汗。就貝勒爺現在這個莫名的火氣, 誰碰上了算誰倒黴。

胤祺心裏頭亂糟糟的,有點怒氣又有點委屈, 但是他又不知道這股情緒是為何而來。從宮裏頭出來,胤祺便什麽也想不到, 只想現在就跑回去去見自家福晉。

策馬奔騰的時候,胤祺則是委屈的情緒泛了上來。這半年自己幾乎都是早出晚歸地忙活着,雖然自己不像大哥或是八弟九弟那樣汲汲營營,但是皇阿瑪或是太子派的差自己也是盡心盡力地完成了。雖然都不是什麽要緊差事。

但這都不是自己福晉可以忽視自己的理由, 胤祺想。這一會便已經走到了正院的門口,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貝勒府裏各處都點了八角燈籠, 昏黃燈光在風中投下一個個小圓影。

胤祺卻猛地停住了腳步,他想起了那一日小錘子說的話。是的, 自己過去兩年對福晉, 似乎也稱不上什麽格外的重視。因而或許是福晉有些心灰意冷了,才不像過去那樣對自己。

劉傳總算是跟上了,他在胤祺的身後哼哧哼哧地大喘氣, “爺, 怎麽,怎麽不進去, 福晉……”

胤祺擺擺手讓他別說話了, 本來心裏就煩着,他在一邊喘這麽大氣,更加什麽都想不出來了。

即便知道了自己過去做的不好, 可是胤祺還是覺得,再怎麽說福晉也不該這麽對自己。更何況前段日子,胤祺承認自己有和福晉賭氣的成分,可是……

胤祺深吸一口氣,決定什麽不想管了,就先進去再說。他一踏進正院裏頭,就瞧見暖閣的那扇窗子透出昏黃溫馨的燈光,有一個隐隐綽綽的人影在裏頭。

不待院子裏侍候的小太監上來請安行禮,他便三兩步跑進福晉住的暖閣裏頭。

張芙音本來今日是不想喝藥的,可奈何拗不過水仙和木蘭兩個人,再說嗓子還是有一點痛。可沒想到那碗黑乎乎的藥喝了之後,張芙音便覺得胃也有點不舒服了,因而吃飯也沒什麽胃口。

小包子聽說了,便說胃若是不舒服吃饅頭便能好受點,于是趕忙蒸了一鍋饅頭讓福晉試一試,也免得不吃晚飯下半夜再餓着了。

張芙音剛剛喝完了藥,就看見五阿哥胤祺猛地沖了進來。屋裏頭的三個人都吓了一跳,水仙和木蘭趕緊在一旁給胤祺行禮,張芙音倒是愣住了。“貝勒爺怎麽,忽然就來了,連通傳也沒有。”而且臉色也是怪怪的,瞧上去有些嚴肅,又有點欲言又止的模樣。

胤祺擰着眉毛只揮揮手讓水仙和木蘭先下去。雖然不知道今日胤祺是不是抽了什麽風,張芙音目前也只能和水仙和木蘭交換了一個安撫的眼神。她們倆也便只能憂心忡忡地退了下去。

胤祺還是站在那裏,張芙音走過去試探着說道:“爺,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其實張芙音心裏想的是今早自己稱病沒有按照宜妃的吩咐進宮的事,搞不好五阿哥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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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轉念一想,張芙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五阿哥自己本人好像就對奪嫡的事情不大感興趣,那憑什麽責怪自己。

正當她胡亂想着,卻見胤祺還是氣鼓鼓地坐下了。而後他又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張芙音也随着他的目光在看,這屋子裏有什麽惹了他了。找了一會,胤祺忽然就指着桌子上擺着的那一盤白饅頭道:“你為什麽不給我吃那個?”

他語氣裏滿是委屈和埋怨,張芙音簡直是一頭霧水。“爺,是想吃饅頭?”還想得這麽生氣?

胤祺本來以為福晉這裏指定有各種各樣好吃的饽饽點心,小錘子平日就是這麽說的。結果他看了半天只發現了這麽一盤樸實無華的大白饅頭,但是心裏的那股氣還沒消呢。

“也不只是饅頭。”胤祺瞧見張芙音一臉疑惑的模樣,哼哼唧唧降低了聲音道:“還有其他的。”

張芙音還是不明所以,但她瞧出來了,胤祺不是真的來找茬。反而他這副模樣有點像小孩子鬧脾氣似的。

“其他的?是什麽?”張芙音感覺自己像是化身了幼師,一點一點耐心地引導胤祺說出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

沒想到胤祺倒是不接着往下說了,他只是看着張芙音光眨巴眼睛不說話,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你自己猜去。

張芙音只好想了又想,想到昨日做的那份帶進宮裏孝敬宜妃的舒芙蕾。“是舒芙蕾嗎?”

聽了張芙音這麽說,胤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出來,眼神卻開始飄忽不定。

張芙音覺得他這模樣格外有趣,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位五阿哥的性子這麽好玩。于是便也想逗弄逗弄他:“爺若是想吃,着人來吩咐一聲不就行了。那爺為什麽不這樣呢?”

胤祺本來見她猜出來了,臉色有些緩和,聽見這一句便又有些不忿了。脫口而出,“不只是這個,還有從前那些。”

張芙音忍笑,“原來從前那些,貝勒爺也想吃啊。那為什麽不使喚人來要,我還能不給嗎?”

胤祺氣惱了,話都有些說不利索。“那,那能一樣麽。”聲音倒是越來越小,自己要的和別人惦記着送來的,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逗了一會,知道這位處尊養優的貝勒爺只是因為自己沒有将那些吃食送他一份而心裏頭有些委屈,張芙音便大手一揮,大方道:“既然爺這麽說了,那我以後什麽好吃的都往前院給您送一份不就得了。”而後又打了一個呵欠,夜深了,這事也談好了,自己便該歇息了。

不知怎的,明明張芙音這麽說了,胤祺還是覺得不滿足。或許不只是送一份吃食這麽簡單,胤祺心裏有些苦澀,福晉怎麽這樣死腦筋。

想到這,胤祺又站起身來道:“今晚我便歇在這兒了。”

一聽這話,張芙音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這也太突然了吧。“可爺,我今日,小日子來了不方便……”張芙音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可不是騙人,只是就是這麽巧。

況且自己在這之前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畢竟是福晉,遲早有一天要和胤祺睡在一張床上的。都是成年人了,沒那麽多思想包袱。

胤祺見張芙音剛剛一臉不可置信,想起了自己不方便又漸漸鎮定下來的模樣,簡直氣得有些牙癢癢。他湊過去有點不懷好意地說道:“那我還是要在這歇息。”

瞧着這會胤祺眼裏閃爍着得意的光,和他剛進來時完全是兩幅面孔。張芙音原先對他産生的那點好印象又沒了,咬着牙道,“那我去叫他們擡水進來伺候您洗漱。”

這還是張芙音病好之後,貝勒爺第一次歇在正院裏。水仙進來給張芙音卸妝通發的時候,唇角都快揚到後腦勺去了。張芙音隔着鏡子瞧見她的表情,心裏無奈極了。

等到所有奴才都退了下去,胤祺也躺在床上睡下了。張芙音轉過頭看見一切妥當了,便吹滅了暖閣裏頭的蠟燭,然後慢慢走到床榻邊也躺了下去。

起先心裏頭還有一些忐忑,雖說不好做那事,但是萬一五阿哥要是動手動腳怎麽辦?張芙音想了一會,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那會喝的藥,腦子就漸漸不太清楚了,而後就睡着了。

胤祺想着,福晉太久沒和自己這樣相處過了,這樣暧昧的氛圍太适合談心了。想到這兒,胤祺翻了一個身,準備和張芙音好好講一講這幾個月自己是如何惦記着她的,結果剛一側過身,胤祺就只聽見張芙音沉沉的均勻的呼吸聲。

黑夜中,胤祺的心又七零八落了。

等到張芙音再醒過來的時候,胤祺已經不見蹤影了,水仙過來才解釋說,貝勒爺一大早便起床上朝去了,見福晉睡得沉,就吩咐不許打擾。

張芙音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想到昨兒五阿哥忽然來這麽一出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難道就真的是因為自己不給他送吃的嗎?那也太小氣了些。

為了避免胤祺以後再忽然這麽抽風,張芙音決定以後甭管小廚房裏做出來了什麽,都給前院送去一份。平日裏見了胤祺,也對他多點關注和重視,反正只是做做場面功夫,讓他心裏開心開心就得了。

想到這兒,張芙音才糾正了自己過去的一個錯誤思想。不能因為是五阿哥的嫡福晉而真的可以對他本人置之不理,很多時候還是要和他搞好關系的,萬一他真的心理不正常了,天天找自己茬那這日子肯定不好過。

自打那一日胤祺在正院裏歇過以後,以後的幾日得了空倒是常常到正院來用飯。張芙音瞧着一旁猛幹了兩碗飯還舍不得放下筷子的胤祺,感覺他像是好幾日沒吃過飽飯似的。

張芙音今日倒是沒太有什麽胃口,只随意吃了幾口便嘆了口氣不再吃了。

“怎麽了這是?”胤祺瞧見張芙音一臉郁悶的模樣,十分不解。

張芙音有些煩躁地朝胤祺望了一眼,覺得眼前的人似乎也要對這件事付一點責任。“明日我要進宮一趟,翊坤宮。”

“額娘又召你進宮了麽?”胤祺吃了一腦門的汗,他胡亂擦了擦,又道:“是為了什麽事?”

張芙音恨恨地說,“是我自己得去向額娘賠罪。上回額娘讓我進宮去,我病了沒去,這下子病好了不得進宮去賠罪麽。”

胤祺微微睜圓了眼睛,腦瓜子裏轉悠了一圈,愣是沒想明白這幾日明明精神挺好的張芙音怎麽就病了。

張芙音知道他在想什麽,用眼神瞪着他。胤祺瞧見自家福晉這幅面帶怒氣的模樣還挺生動,只嘿嘿傻笑了兩聲,“你是怕額娘怪你是不是?別怕,正好明日我沒事,便和你一道去。”

張芙音狐疑地瞧了他一眼,“真的?”又轉念一想,搞不好有胤祺在宜妃就是心裏再有怒氣也不好直接發作,便又幹巴巴應道:“那你便和我一起去。”

六月的天氣熱得戶外的空氣都仿佛凝滞了,張芙音和胤祺一起走在通往翊坤宮的宮道上,本就煩悶的心情這會子更加煩躁了。

一踏進宮殿,許是裏面擺了許多冰又燃着熏香,張芙音一下子覺得渾身上下好受多了。宜妃娘娘早已在她那美人塌上坐着了,瞧見胤祺和張芙音一道給她行禮,只用眼睛瞥了一眼沒說什麽話。

胤祺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從前若是皇阿瑪不在這兒又或者是自己做了什麽額娘不滿意的,額娘就是這副神情。

胤祺想偷偷拉一拉張芙音的衣角,示意她不用擔心,誰知道轉過頭就聽見“撲通”一聲,自家福晉已經麻利地跪下了。

胤祺吓了一跳,擡頭瞧了瞧額娘的臉色,又低下頭瞧了瞧張芙音的發頂,便也不自覺地跟着跪了下去。

宜妃被這景象給逗樂了,她示意一旁的小梨退下去,只消一會小梨便帶着宮殿裏頭的幾個宮女都退了下去,偌大的宮殿裏便只剩下她們三人。

“你們夫妻倆這又是演哪一出啊?怎麽老五你也跪下了?”

聽見胤祺跪下的動作,張芙音也是一愣,自己跪也就罷了怎麽五阿哥也跪了。其實張芙音是這麽打算的,自己先把姿态做低一些,解一解宜妃的怒氣,沒準自己受的罪就少一點。畢竟宜妃不僅在宮裏浸淫了這麽多年,又是自己的婆婆,不管怎麽樣,把她得罪了,有的是法子折磨自己。

胤祺聽見宜妃的話,也愣了片刻,但立即解釋道:“額娘,不過就是福晉她病了不大方便進宮,沒什麽要緊的吧。”感受到額娘和福晉之間不大妙的氛圍,胤祺覺得因為這點事不至于鬧成這樣吧。

張芙音這才明白,胤祺壓根啥也不知道呢。那一天胤祺回來惱了一通,張芙音還以為胤祺和宜妃之間聊過這事了呢。

“還不止為這個。”宜妃在上頭慢慢悠悠地開了口,“那日我是見萬歲爺喜歡她做的吃食,本想着借這個由頭讓你在萬歲爺面前露露頭,得個好差事什麽的。可她倒好,前腳跟她說了,早上就派人來說病了,就這樣膽怯?”

宜妃說着說着又有一點生氣,瞧着低着頭不言不語的張芙音也是怒其不争。

胤祺将這一番話聽完了,這才有些明白了,原來是這一番緣故。“額娘,我,我都說了,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用不着你再這樣為我謀劃。”

宜妃伸出食指用力點了點胤祺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地道:“就你整天在禮部不知道哪裏的角落裏待着,那也叫挺好的?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大阿哥都領了多少軍工了?還有比你小的那些八阿哥九阿哥,哪個不是整日鑽營,不是交際一些大臣便是想着法地為皇上分憂?你倒好,整日地不知道忙些什麽。”

胤祺被她點得往後一仰,而後他捂着額頭上的痛處委屈道:“額娘,他們那樣便是好麽?我倒覺得這樣平淡一點就很好,反正咱們這一輩子算是衣食無憂了,若是,若是……九弟他們,我怕日後……”

宜妃哼哼道:“怕怕怕!敢鬥就不要怕輸。你額娘我在宮裏鬥了這麽多年,若是像你一樣不思進取随波逐流的懶憊性子,怎麽會有你們現在的今日。”

“你瞧瞧人家八阿哥,再瞧瞧你,你額娘可比他的額娘厲害多了。”

宜妃越說越來氣,許是想到了從前自己在宮中如何将一衆嫔妃都踩在腳底下,而如今卻有這樣一個老實巴交、甘心平庸的阿哥。

“額娘,鬥來鬥去的也沒什麽意思,倒是虛度了這大好的年華。”胤祺和宜妃在一邊鬥嘴,張芙音在一邊聽着胤祺的反駁一邊暗自點頭附和。對于宜妃的觀念,張芙音想,已經不适合她和胤祺了。或者宜妃當年入宮不鬥不行,可現在胤祺的資質也差得太遠了,還不如就此躺平,以後免得惹上什麽麻煩。

宜妃瞧着張芙音在一旁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無奈地氣笑了,“罷了,這是最後一次問你。你若是想好了就這樣做一個閑散富貴宗室子弟,以後別說我沒為你打算。”

胤祺見宜妃的臉色和态度緩和了,也笑了起來,“兒臣自然知道額娘都是為了我們好,就是,”他撓了撓頭道:“人各有志。”

宜妃這會氣消了,也不再為難這兩人了,便讓他們倆起來,又喚來小梨奉上熱茶和糕點。

餘下便是宜妃和胤祺閑聊,張芙音待在一邊時不時地應幾句,其實自己的神思已經飛走有一會了。

估摸着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張芙音覺得也該回府了,正當這時外面又有宮女進來通傳,“娘娘,八公主來了。”

張芙音上次問過木蘭,知道八公主其實是敏妃娘娘的孩子,不過一直養在翊坤宮宜妃膝下。

八公主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繡纏枝花紋衣裳,旗頭上只簪了一只月季花,并沒有別的什麽裝飾,可倒讓人覺得青春可愛。她乖巧走了進來,先給宜妃行禮,又給胤祺和張芙音行禮。

“午睡起來,我聽見娘娘這兒有動靜,一問才知道是五哥和五嫂來了,我便過來了。”

張芙音見了八公主便知道她的來意,不過因為要來翊坤宮請罪的這件事一直攪得自己心煩意亂,更不用說去下廚做什麽點心了。張芙音扭過頭去對着八公主不好意思道:“我今日走得急便沒有做點心,不過下次我進宮來一定記着。”

八公主一聽這話微微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又恢複了正常神色。“不打緊,五嫂不用着急。”

宜妃見狀便道:“正好翊坤宮也有小廚房。今日你也有空,你倒不如吩咐那些廚子在一旁學着些,日後我想吃了也不用再麻煩你總是送進宮來。”

張芙音聽了這個法子倒是挺樂意的,宮裏頭這個貴人一句那個貴人一句,自己又不能推脫,豈不是要總得親自下廚,倒不如直接把這方子交出去。張芙音是個懶性子,能交給別人去做的事自己是半點不想動彈。

有了宜妃的首肯,張芙音也不用在這兒枯坐着了,便和八公主一道去了翊坤宮裏的小廚房。

張芙音一走進宜妃的小廚房,便感嘆道宮裏便是宮裏。宜妃的小廚房比自己正院後面的那一個廚房寬敞多了,一應食材也是都幹幹淨淨地碼在那裏。

八公主喚來兩個機靈的廚子,張芙音便在一邊交給他們兩個舒芙蕾的做法。等到什麽都準備好了,張芙音才發現宜妃宮裏壓根沒有自己建造的那個面包窖。

胤祺喝了兩盞茶了,見張芙音和八公主又進來了,還以為一切都妥當了,沒想到張芙音神色耷拉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給宜妃解釋道,“娘娘這兒沒有面包窖,舒芙蕾便做不成。”更可氣的是張芙音白忙活了一場,到最後才想起來這麽一着。

最後胤祺和張芙音從翊坤宮出來的時候天邊滿是霞光,橘黃一片。胤祺眺望着天邊,這會又不像晌午那麽熱了,清風陣陣,感覺心情還不錯。他正想問張芙音晚上吃什麽,扭過頭才發現張芙音還在那兒噘着嘴生悶氣。

“好了,我給你出一個主意,日後你若是不想親自做,叫小包子做好了,你不說誰會知道。”

“這可以嗎?”張芙音有些不大敢。畢竟宮裏頭的人,張芙音可不敢輕易糊弄。就像上一回給宜妃的舒芙蕾,還是會被康熙吃到嘴裏,若是自己騙了宜妃是不是也騙了康熙,到時候搞不好就是欺君之罪。

胤祺瞧她這樣小心翼翼,覺得好笑,“真的,從前我小時候每回不想寫功課,都是找人幫我做,這麽多年連皇阿瑪都沒有發現。”

看着胤祺高興的樣子,張芙音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這傻孩子,康熙就是看出來了和這樣一個被太後溺愛的兒子有什麽好計較的。

不過張芙音聽胤祺這麽說,心情這才好一點,原先的那一點煩躁不知不覺就漸漸消失了。

胤祺瞧見張芙音的心情變好了,便接着那個話題道:“你肚子餓不餓,咱們今晚吃什麽好?”

張芙音瞥見他神色古怪,疑惑道:“你想幹什麽?”

這會兩人已經出了宮門,登上了馬車,耳邊傳來了街邊叫賣聲,還有人群中的閑聊聲。

胤祺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我想,咱們每日都在府裏吃,不如今日我帶你去京城裏的酒樓裏吃,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其實張芙音這會沒什麽胃口,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灌多了藥的緣故,太油膩的東西都不想吃。張芙音掀起一角簾子,瞧見一個街角處擺了一個馄饨攤子,一對夫妻齊齊在一口冒着熱氣的鍋竈前忙活。

“每日都是那些大魚大肉也吃夠了,今日咱們吃一碗小馄饨吧。”張芙音朝胤祺招招手,用手指着給他看那邊的攤子。

胤祺雖說從小便是錦衣玉食地長大,何時吃過這樣簡單普通的路邊攤。聞着随風送來的香味,胤祺倒是也挺有興趣去嘗一嘗,但是他又瞧見了那幾張破舊的桌椅,還是有些擔心:“吃了不會拉肚子吧?”

張芙音聞言朝他冷哼了一聲,胤祺見狀便不再廢話,讨好道:“好好,那便去嘗一嘗,福晉想吃咱們就去。”說着就趕緊讓車夫停下,而後身手利落地跳下了車,又伸出手來扶張芙音。

那對買馄饨的夫妻大約是沒見過穿戴得這樣華麗的有錢人家來自己攤子前用飯,見了張芙音和胤祺簡直話都有些不知道怎麽說了,一條帕子把桌椅擦了又擦。

胤祺坐下了,好奇地四處張望,一會瞧瞧那邊煮馄饨,一會又往前面那條街望去,活像頭一次出來見世面的小孩子似的。

雖說張芙音覺得現在這一幕也挺新奇的,但她還是覺得胤祺這樣四下張望的樣子更逗。

不消一會兩碗冒着熱氣的馄饨便端了上來,張芙音用小湯勺輕輕一攪舀了一顆出來,馄饨皮薄透出裏面粉紅鮮嫩的肉來,輕輕咀嚼之後果然可口,比之從前府裏做的別有一番風味。

張芙音一連吃了小半碗,擡起頭來時發現胤祺還在埋頭苦吃,見張芙音望過來他驚嘆道:“福晉,原來小攤子也有這樣的美味啊,就是太少了。”

他吞下最後一顆馄饨,朝那對夫妻叫道:“掌櫃,再來一碗,不兩碗。福晉你還吃嗎?”

張芙音搖搖頭,順便對他這種善變的态度表示鄙夷。“貝勒爺怎麽敢吃的,不怕待會拉肚子了?”

卻不想這一句倒是正好被端着兩碗熱馄饨的老漢聽見了,他放下碗,一臉惶恐地說:“可不敢這樣說,咱們這兒從來都是幹幹淨淨的,沒那些,沒那些……”

他簡直急得結巴了起來,張芙音滿是尴尬,本來想捉弄胤祺的,怎麽被別人聽見誤會了。“我不是說這個,不是說馄饨不幹淨。”

胤祺在一旁見着張芙音着急忙慌解釋的模樣,直接笑得差點從長椅上跌下去。好不容易和那買馄饨的老漢解開了誤會,張芙音對着胤祺怒目而視。

“這可不怪我,是你……”胤祺忍着笑,而後又勸道:“好了,好了,那就算是我對不住你。”

——

張芙音倒是沒想到宜妃對那舒芙蕾着實喜愛,沒過幾日,便又派了兩個小太監出宮來,說是宜妃娘娘在宮裏頭也想建一個面包窖。

宜妃既然這麽說了,張芙音自然安排了人負責給那兩個小太監講解這其中的關竅,又讓小包子教那兩個人如何做從前小廚房裏的那些饽饽點心。

反正張芙音不靠這些食譜賺錢,既然宜妃想要那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倒是胤祺不知道從那一晚之後,是哪裏的腦筋想明白了,再也不像之前那樣較勁,只要回府便是回正院來吃。

張芙音心裏想,還好五阿哥本人不是那種難纏的、高高在上的主子爺,相反的倒是挺好相處的。和他逗弄逗弄也不怕他生氣,也極好養活,向來是給什麽吃什麽,而且飯量極大。

不過這樣一來,白佳格格就好久沒來正院玩了。畢竟她現在走哪都得把她那幾個貓貓狗狗帶在身邊,而這些是不能讓五阿哥碰見的。白佳格格不來,瓜爾佳格格自然也不大來了,她本來就喜靜。

而弘昇阿哥也是如此,雖說胤祺不是個很嚴厲的父親,可是見了弘昇是一定要問他的功課的。弘昇害怕在正院碰見自己阿瑪,總是得悄悄來問過了之後,才敢溜來玩一會。

這一日胤祺一大早便從正院裏出去了,不大一會又派人回來說今日得晚點回。張芙音一聽,便立即請了弘昇阿哥、白佳格格和瓜爾佳格格來玩。

弘昇照舊和那兩條極黏人的大狗玩鬧在一起,不過現在外面還熱,他們只敢在屋裏頭玩。

白佳格格瞧了瞧趴在地上的寶來,感慨道:“還是福晉這裏涼快,寶來和福來現在熱得可難受了。”

張芙音詫異道:“可是你們院子裏冰不夠用了,若是太熱了病了可就麻煩了,你們去庫房裏再拿一點,就說我給的。”

“福晉,我們院裏冰倒是夠了。那寶來和福來熱,本就是夏天不愛動彈,白佳格格自然覺得它們對人冷淡了些。”

白佳格格嘟嘴,“希望這麽熱的天氣早點過去,別說是狗了,我都只能趁着傍晚那會才敢出門玩一玩。”

幾人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聊到了今年中秋節。白佳格格笑道:“往年中秋,皇上都要在宮裏頭大擺宴席團聚熱鬧一番,到時候那麽多福晉側福晉聚在一起可熱鬧了。”

張芙音不置可否地笑一笑,去參加這種烏泱泱一大堆不熟悉的聚會,還有聽她們明裏暗裏勾心鬥角,想想就沒有意思。

白佳格格看見張芙音這幅神情,知道她一向對這些事沒有多大熱情,又覺得有些奇怪。“福晉,這回你若是去了,肯定會覺得不一樣的,搞不好還會大出風頭呢。”

張芙音一手還在順壽來的毛,聽見白佳格格這麽說,皺了眉疑惑道:“什麽啊?我怎麽會大出風頭啊?”

白佳格格和瓜爾佳格格都有些驚詫,兩人互相望了一眼,齊齊開口道:“原來福晉還不知道呢。”

張芙音見狀更是一頭霧水,壽來扭了扭屁股,示意張芙音順毛的手別停。“你們倆快說吧,快急死我了。”

“我也是身邊的小丫鬟打聽來的,說是宜妃娘娘自打建了和咱們府裏一樣的面包窖後,聽說翊坤宮裏做出來的點心極受萬歲爺的喜愛。為此德惠幾位娘娘可眼紅了,宜妃娘娘便說還是福晉您的功勞呢。”

白佳格格眨巴眨巴眼睛說了一大串,張芙音則是僵硬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

自己還以為是好心幫了宜妃娘娘的忙,結果沒想到到頭來被宜妃一頓操作弄得又是這樣。張芙音心裏有點煩躁,不過一會便又開解了自己。“嗐,那也不至于在宴席上大出風頭。”

白佳格格倒是不贊同這個說法,“凡是能得到萬歲爺一句誇贊的東西誰不好奇?再說了,誰要是有福晉這個本事,可早就恨不得在萬歲爺面前多露露臉啊或是讨點賞什麽的。”

張芙音聽着白佳格格的話簡直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甭管是露臉還是讨賞都大可不必,既不缺那個錢也不想出這個風頭。

“情況真的是這樣?是不是你誇大了?”張芙音還是不死心地試探着問白佳格格。

“哎呀,福晉你要是想知道,自己随便出去走一走和別人聊一聊就知道了。”白佳格格勸道。

——

直郡王府裏,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的正院裏總是時不時地蔓延着一股濃苦的湯藥味,除此之外還混雜着一股香火味。味道不大好聞,使得每個踏進正院的人都不自覺地苦着臉。

大福晉這會正靠在床榻前,一旁的丫鬟剛剛将一碗墨黑濃郁的藥汁服侍她喝下去。坐在床邊的大福晉的母親,擔憂地拿帕子擦了擦自己女兒的嘴角。

三格格和四格格乖巧地擠在大福晉的床尾,瞧着自己額娘的一舉一動。

大福晉卻是不大在乎藥汁有沒有滴在被衾上,她咳嗽一陣帶着些怒氣地問道:“郡王是不是又往後頭院子裏幾個狐媚子那裏去了?”

伊爾根覺羅夫人嘆道:“你還擔心這個做什麽?那都不是要緊的,這副生兒子的方子是我好不容易求來的,你好好按時把這些藥喝了就得了,管直郡王去哪裏歇着了。”

大福晉眼裏劃過一絲不屑,那股苦味還在舌尖:“額娘的方子這些年來我吃過多少了,哪一回有用過?”許是想起了每日吃飽喝足、風流快活的直郡王,大福晉有些氣憤不已。“我憑什麽不管這個?我這幾年來湯藥不離口,為他生了四個孩子,他可曾把我放在心上?”

大福晉驟然提高的聲音有些吓到了兩位小格格,兩人不自覺地擠得更緊了,三格格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大福晉的手臂,卻是沒人在意到。

伊爾根覺羅夫人皺着臉仍在埋怨道:“傻孩子,你若是能為直郡王生下來一個嫡子,那不僅是為了他,更是為了你自己。要知道那位,可還沒給太子生下一個兒子呢。”

見大福晉面色依然不好看,伊爾根覺羅夫人又苦口婆心地勸道:“你也是知道這些年了,萬歲爺有多看重直郡王。咱們和惠妃娘娘這麽多人,在大阿哥身後便是想着能有朝一日……”她的話沒說下去,但是大福晉心裏都懂,自己這幾年來一刻也沒有松懈過,不就是為了能助直郡王一臂之力麽。

“萬歲爺是個重情義的人,若是咱們比太子妃為萬歲爺早生下一位嫡孫子,那不必說有多大的籌碼。”伊爾根覺羅夫人接過丫鬟遞來的蜜餞,挑了一顆放在自家女兒的口中。

這蜜餞上面裹了一層糖霜,想來吃起來一定是甜絲絲的。誰知道大福晉含了一會,眼淚竟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可是額娘,我心裏苦啊!”大福晉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這幾年,為了生個兒子我受了多少苦,如今我的身子便也大不如前……”她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伊爾根覺羅夫人見女兒哭也忍不住地拿了帕子揩了揩眼角,不待她說話,就聽見大福晉抹了抹淚水接着道:“我是真的怕,若是有一天為這生孩子丢了命,那還談什麽榮華富貴,都是為直郡王做了嫁衣!”

“我為他丢了命,他一轉眼便是再娶一個,到那時誰還能為我的那四個孩子好?”大福晉說着說着像是自己想通了似的,恨恨道:“額娘,往後你別再送藥過來了,今日這是我最後一次吃這個藥。”

伊爾根覺羅夫人一時愣住了,不知道話題怎麽忽然就到這兒了。她急急勸道:“那可怎麽行?你可不能這樣想!”

“額娘!”大福晉雖然有些臉色有些蒼白,但現在動了怒倒也氣勢十足。“你到底是要那虛無缥缈的家族榮耀還是要眼前我這個女兒!”

伊爾根覺羅夫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只口中喃喃道:“你阿瑪也不會,也不會答應的。”

“你比我還糊塗,額娘。”大福晉接着道:“我瞧着五福晉連一個孩子都沒有,她不是挺泰然自若的麽?”

伊爾根覺羅夫人聽了這個倒是笑了,“五阿哥怎麽能跟大阿哥相提并論?”說到這兒,她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不過您也別和五福晉比,人家有法子讨皇上高興,咱們比不得。”

大福晉眉頭一皺,問道:“就她還能有法子讨皇上高興?額娘你不是聽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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