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賠償

賠償

葛秀送人出門,餘光就看到牆角處探頭探腦的鴨蛋。

她笑着招招手,“在這幹嘛呢。”

鴨蛋小跑過來,先圍着她轉了一圈,最後委屈巴巴地抓住她衣角。

“小姑,你受委屈了!”

“哈?”

“我都看見了,爺爺好好地把我二姑帶走,我躲外面牆根底下也沒聽見爺爺訓她一句,太偏心眼了!”

葛秀沒忍住樂出聲,捏了捏鴨蛋兩邊臉頰。

“我有你偏我,不怕你二姑。”

“那是,小姑你以後受欺負千萬記得跟我講,我喊爺爺來,雖然爺爺偏心眼,可只有他在二姑就不敢真幹啥。”

“我們鴨蛋就是聰明,外面蹲半天冷不冷,走,給小姑燒火,給你炒栗子吃。”

“等等我!我先去喊變蛋。”

“行。”

鴨蛋轉頭跑兩步,又倒回來。

“小姑,你請我吃東西這事毛球也知道了,我能帶他們一起來嗎?”

“來吧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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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蛋蹦跶着跑去喊人。

葛秀轉頭,瞧見葛母手裏端着盤子,還愣了下。

“娘你啥時候做的飯。”

“穆薇做的,你說一樣是白菜,她炒的咋就這麽香。”

葛秀鼻子嗅嗅,還真是。

“有啥秘訣吧。”這飯是人家做的,“她人呢?”

“去找一華了吧。”

“我喊她吃飯。”

葛秀找到顧大夫家,穆薇正站在院子裏和顧一華說話。

顧一華先看見她,“還有事?”

“我喊穆薇吃飯,順便問問,穆薇今天住哪裏。”

顧一華想說住我家,話到嘴邊,後知後覺想起來人還沒領證。

最主要,這事還沒和爹娘通氣。

他一時之間有些為難。

葛秀瞧出來,“暫時住我家吧。”

穆薇沒客氣,“謝謝,明天請你吃喜糖。”

“……恭喜。”

怪別扭的。

穆薇叮囑顧一華,“你今天好好和你家裏說,我先過去了,有什麽問題你再來找我。”

“好。”

顧一華跟着出門,“秀,要麻煩你。”

“今天才知道,一華哥還怪客氣。”

顧一華摸摸鼻子,笑着沒吭聲。

葛秀顧着說話,沒看清楚路,結結實實被跑回來的竹寶撞了個狠的,整個人倒在穆薇身上。

顧一華沉下臉,“跑啥跑,不知道看路,秀,沒事吧。”

竹寶也吓一跳,“秀姐兒,我給你揉揉!”

葛秀抓住小爪子,“光揉揉可不行,抓你給我當勞力,走吧,正好一會鴨蛋也來。”

“那沒問題。”

顧一華有些為難,“這小子皮……”

“哼哼,你就是看我不順眼,秀姐兒咱們走,我就樂意給你幹活,秀姐兒你還缺弟弟嗎?我給你當弟弟吧。”

顧一華:“……”

葛秀:“……那我輩分不平白小了,不幹不幹。”

她回頭,“你別擔心,有穆薇幫我呢。”

算投桃報李,讓她早早熟悉熟悉竹寶幾個的性子。

“二牛和虎頭呢。”她問竹寶。

“在衛生所我爺那。”

葛秀點點頭,想起還沒和穆薇介紹。

“這是一華哥家大兒子,竹寶。”

穆薇低頭,和竹寶視線對上。

“漂亮姐姐!你真好看。”

葛秀試探,“那讓漂亮姐姐給你當新媽媽?你開心嗎?”

“秀姐兒,給我當媳婦我會更開心,說給我爹不是糟踐人。”

“臭小子,什麽話。”葛秀敲了下他腦殼,“你爹還沒走遠,小心他聽見。”

“我才不怕。”他扭頭看穆薇,“可惜我還太小,漂亮姐姐,你願意等我嗎?我長大還要養兩個弟弟,你會不會嫌棄我。”

半大小子說這話,認真的樣子簡直可愛死了。

葛秀把他推旁邊,“去吧去吧,我不打擾你追媳婦。”

沒一會,鴨蛋帶着烏泱泱一群小孩闖進院子裏,狹窄的小徑上站滿小子,叽叽喳喳比鴨子還吵。

院子裏折騰不下,鍋最後架在院門口。

晚飯沒正經吃,就已經燒起火。

穆薇主動撸起袖子,自帶調味料,炒了一鍋玉米花,兩鍋板栗。

甜香味散老遠,連着大人都被味道勾出來。

顧大夫站在自家門口,打量站在鍋邊的穆薇,圍着她轉的竹寶已經不知道第幾次開懷大笑。

“我沒什麽意見,之前媳婦是我和你娘幫你操心,你現在二婚,自己做主吧。”

“娘那還要爹你幫着勸。”顧一華從來不擔心他爹不答應。

顧大夫促狹地審兒子一眼,“我才不幹,你娘脾氣最近可不好。”

顧一華皺眉。

顧大夫拍拍兒子肩膀,“蔡曉紅懷了,宗光準備迎她入門。”

顧一華被這消息惡心了下,有點心疼弟弟。

……

顧一華如何勸說老娘點頭的,葛秀不清楚,只知道第二天一早,他和穆薇如約地騎車去領證了。

送穆薇時還有點消息羨慕。

“一華哥和一維哥真好。”

“哪好了?”顧小狼突然竄出來,很不服氣。

“別的不說,性子都很果斷。”

“果斷的人都冷情!”

葛秀瞥一眼,“一大早你是想擡杠?我可沒時間,我還要去上工。”

河溝一天可清理不完。

第三天。

縣裏公安傳來消息,成功在穆薇娘下火車前,将人給攔截住,正在往回送。

葛秀惦記她娘治病的錢,關心地問了幾句,還從三大爺那挖到一點內情。

私奔不單單是私奔。

穆薇娘偷了家裏全部財産走的,除了家裏,穆薇娘還是供銷社單位的臨時售貨員,順走了好些東西。

人家供銷社也是當天就報警。

“穆振英還作死,專門造假房産證,哄了兩個冤大頭,把男人家廠裏分的小院拿出去賣,那住房屬于國有財産,她罪名不會低,我就暫時沒提你娘那事,想回來問問你的意思。”

葛秀沉默兩秒,“三大爺的意思是?”

“你大娘的事過去十五年,物證早就沒了,至于人證,我去找過那接生婆,人家現在還在做這活,不想影響自己的名聲,堅決不承認。”

“穆薇做認證呢?”

“可以是可以,但親人的口供需要經過嚴格的程序查證屬實,還必須和其他證據結合,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才能作為定案的依據。”

“就只能這樣了?”

這事定不下來,她要拿什麽來索要賠償。

葛守禮的意思是,“這次大金額偷盜足夠定刑,五年十年都有可能,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你大爺的意思,是從穆家把債要回來。”

“人家能認?”

“不認也得認!”

沒兩天,葛秀聽顧小狼說,公社有個幹部監守自盜,被停職了。

隔天,那小幹部拎着禮物上門致歉,據說走的時候臉漆黑。

沒多久,葛秀也被拉去大爺家開會。

四叔爺主持,把家裏已婚男人全部喊來,兒子坐前頭,孫子坐後頭,四叔奶硬蹭着要聽,就靠牆坐在東間門口。

葛守仁發言。

他手裏拿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在條基下的四方大桌子上。

“這些,是昨天和穆家小子核算的,這些年我們家對他家的支持,兩個工作崗位,一門好親事,還有七七八八的我就不細說,一共換了五千塊。”

一群人瞬間呼吸重起來。

葛守仁看在眼裏,“別覺得多,你們大嫂子一條命,弟妹十幾年清白換來的,這錢是賠我們的,我的意思,我家和秀她娘平分。”

四叔奶急眼了,“憑啥!穆家小子工作還是老三家哥哥找的,穆振英對象是送禮找紅喜說的,和冉梅有啥關系,我不同意。”

四叔爺握着煙杆敲在桌上,“你要不能閉嘴的,就別參加出去等着。”

“我有理憑啥不讓我說。”

“行,那我問你,族裏害死秀達,補了多少錢?”

“又不是同一件事!”

四叔爺掃過一群兒孫,“你們誰給她解釋解釋。”

前排兄弟幾個相互看一眼,是被提到的葛守禮開的口。

“娘,當時秀達出事,按理該族裏養他們娘倆的。”

族規很完善,為族裏辦事死亡,族裏承擔喪葬費,家人可以選擇一次性拿走全部賠償,按照五年內收入平均值,二十年為限,或者取平均值的三成,按照孤老人頭每年發放,直到家裏孩子成年或者老人去世。

葛母沒兒子,為以後有保障,選了每年發放。

“秀她娘就領了三年,就被冤枉,當時老頭生氣斷了補助,現在真相大白,這錢該補給她。”

“那也該族裏出啊,這錢是咱自家的。”

“事是葛秋鬧的,大哥也得補償,更別說秀她娘遭的罪,還落了病根,治病錢也要出。”

“我不同意!”四叔奶眼睛發紅。

那麽多錢!

那麽多錢!

老六不耐煩,“娘,你別鬧了,秀娘倆要是學知青,還要賠償什麽名譽費,營養費,這點錢都不夠填窟窿。”

“那就這麽給了?不就咳兩聲,治病哪要花這麽多。”

“立平,把你奶拉出去。”

“……”葛立平為難地半托着他奶離開堂屋。

等人走了,屋門合上,室內趨于安靜。

葛守仁看大家,“秀家是最大受害者,大家沒意見,那就這麽定了。”

錢當衆分一半出來,重新放在信封裏。

剩下一半,“這些年給穆家的資源,也算占兄弟們便宜,你們心疼我不計較,我也不能讓你們吃虧,這些年下來,細算是算不清,這錢你們五個平衡,算一點補償。”

“守義,你把錢分下去,小子們看看,直到有這個事就行,錢就沒你們的份,最後一點,事澄清,以後不準再拿秀她娘說事,都回去跟你們各自媳婦說清楚。”

“下個月殺豬大會,我會通報村裏給秀她娘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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