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更更鼓已經敲響，墨崇景坐在華椅上，手撐在頭側，嘴角緊繃下垂，神色極為凝重。
“王爺無需擔憂，聖上此舉反而讓我們有利。如此頻繁想要置您死地，而一直沒有得手，我們只需順應當下，到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讓他自食其果便好。”
墨崇景明白此時一直思緒着那件事有些不太合适，不過，對于皇帝，他早就已經看的透徹，最近幾次皇帝披着所謂“兄友弟恭”的皮囊，演着“殺親除害”的戲碼，早就不是什麽新鮮事。
“皇帝那邊只要稍加戒備便好，他從我這裏奪走了什麽，我自然要從他手上讨回來。”
葉七聽了這話，有幾分不解，既然王爺都下了這般決心，又是因何事如此傷神？
“柳小枝去哪了？”
墨崇景沉着聲，忍不住的詢問。
葉七本來還有幾分不解，頓時豁然開朗。
“柳夫人已經回探柳樓歇下了。”
聽了這話，墨崇景緊皺的眉頭舒緩幾分，可另一個心思漫上心頭，頓時又多了幾分不安，他幾度開口，又忍了下來。
今日柳小枝在這裏對他口出狂言，大為不敬，他不過略施懲戒，讓這個丫頭知道，在這個地方誰是主子。
想到此處，墨崇景心裏敞亮了不少。
“先下去吧！”
葉七剛邁開步子，轉過身來，試探詢問：“王爺今日再何處休息？”
墨崇景斷不會此時去找柳小枝，若是現在去了，就真好似她拿捏住了自己。
“在鸾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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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七聽完，默默退了出去。
“王爺和小枝怎麽了？小枝哭了許久，直到累了倦了，方才歇下。”看到葉七出來了，一直等在門口的小蝶，急忙跑了過去。
葉七估摸着能猜出幾分王爺的想法，但若是枉下定言，也不甚合适。
“無事，今日王爺和柳夫人在殿內起了點争執，王爺今日在鸾鳴殿休息，你服侍柳夫人便好。”
小蝶一聽，臉立刻垮了下來，她彎彎的眉毛成了個“八”字，圓圓的小臉一片憂愁。
“王爺是不是真和小枝生氣了？那怎麽辦？若是王爺不要小枝了，把小枝攆出去……”她急一邊想着一邊急的就如熱鍋裏的螞蟻，左右亂轉，卻一點法子都沒有。
“不會，王爺舍不得。”
葉七跟着王爺這麽多年，對墨崇景極為了解。今日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一個人敢這樣對着王爺直呼其名，拍着桌子指着鼻子吼。
“葉大人，若是王爺這裏有什麽情況你和我說。我也再勸勸小枝。”葉七雖說了這話，可小蝶還是不安的緊，她嘆了口氣，整個人就像是冬天雪打過的茄子，完全蔫兒。
看着她這樣難受，葉七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頂，她毛茸茸的頭發，搔的他手心發癢，一雙黑亮的眼睛與自己的目光撞在了一塊。
葉七猛地收回了手，将手放在唇邊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無措，“小蝶姑娘也早點休息吧，時辰不早了。”說完轉身逃也似的跑開了。
小蝶還能感覺到頭頂傳來的熱度，他寬大的手掌，摸着她的小發髻，小蝶眼裏閃出了光亮，她悄悄的把手放在了葉七剛剛摸過的地方，他剛剛好溫柔，眼神裏的神色猶如蘊含了輕軟的月色，一股子的甜蜜從心口一直沖到了嗓子眼兒，甜的就像是喝了蜜一樣。
墨崇景坐在桌邊用着早膳，可是吃到嘴裏的每一樣東西都味同嚼蠟，他将筷子一扔，屋裏的侍女跪成一片。
“柳小枝還沒起嗎？”
“……屬下去看看。”葉七說完離開了鸾鳴殿，直奔柳小枝的探柳樓而去。
好在探柳樓和鸾鳴殿相距甚近，普通侍女走過去也不用一盞茶的時間，葉七一個輕功落在院子裏，就看到小蝶正坐在探柳樓前的石階上，連連嘆氣。
“王爺找柳夫人。”
小蝶擡眸看了眼他，悠悠的又是一聲嘆息，“別提了，今兒早上一直生着悶氣，都不許我進屋子。”
小蝶憋屈的要命，她早上給小枝送水，服侍她更衣淨面，誰知門都沒進去就被小枝給攆走了。
葉七一聽這話心裏也是一沉，臉上眸子鎖在了緊閉的探柳樓的大門上，若是請不來柳小枝，今日一天在墨崇景的身邊都不會有好臉色，他硬着頭皮對小蝶道：“你随我再去一次。”
小蝶也沒法子，私心裏想着，小枝就算和王爺生氣遷怒自己，也不至于不給葉七面子，點了下頭起身随葉七一起登上了探柳樓。
“小枝，起了嗎？”
小蝶敲着房門，軟聲詢問。
“別管我！”
屋裏傳來柳小枝的聲音，看樣子她的火氣還是未減。
葉七看着一臉委屈的小蝶，隔着門對柳小枝道：“柳夫人，王爺請您用早膳。”
“不去！”柳小枝清脆響亮的聲音隔着房門都格外清晰，“我不在這個地方待了，誰愛來誰來！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我娘，找我弟弟！”
“胡鬧！”怒聲一喝，小枝吓的身子抖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墨崇景就站在他們身後。
“小蝶給王爺請安，王爺恕罪。”小蝶一下跪在了地上。
墨崇景絲毫不在意跪在地上的小蝶，他走到門前，對着門內的柳小枝道：“柳小枝，你別得意忘形！”
聽到墨崇景來了，柳小枝還有幾分小期待，誰知他開口就是這句話，柳小枝的小暴脾氣又被點了起來。
“我樂意！”
墨崇景被柳小枝這話硬生生的堵了一口氣，他伸手推門發現房門被柳小枝在裏面反鎖了。
“柳小枝，你給本王出來！”
“我出去，我等會就出去，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我娘，我才不跟着你了！你小心眼，亂猜忌，誰樂意陪着你，誰是個大笨蛋！”柳小枝站起身跑到門邊，掐着腰對着門外的墨崇景嚷嚷，葉七看這局勢已經一發不可收，若是二人再這樣争執下去，定然會鬧得更僵。
“王爺，您先回殿內，讓小蝶再勸勸夫人，柳夫人只是一時姑娘家小性子，您何須跟她動怒。”
小枝敬佩的看着視死如歸的葉七，冒着掉腦袋的風險，将墨崇景從探柳樓送走，王爺舍不得殺柳小枝，可是舍得殺他們這些下人，若是到時城門失火，他們定然是要被殃及的池魚。
墨崇景回了殿內，想到柳小枝的那些話，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葉七，女人都這般不可理喻嗎！”
葉七同情的望着那張差點被墨崇景劈斷的桌子，無奈一笑，“王爺，葉七六歲就跟在了您身邊，對男女之事，葉七也不知情。不過柳夫人生氣，葉七倒是能猜出一二。”
墨崇景盯着他，等着他的解釋。
“柳夫人對您情深意切，其心意日月可鑒。您受傷時，她一直在您身側照顧，擔心您與太妃之間産生矛盾，自甘受苦領罰，不多說一句。為了讓您開心，更是想盡辦法，挖空心思。昨日在明月樓上，也能看出她的一片真心。您昨晚對她幾次試探怕是惹了柳夫人傷心，因而柳夫人才惹了火氣，與您頂嘴。”
墨崇景聽了這話，也冷靜了幾分，柳小枝不是個傻姑娘，只是過于單純，對于紛亂的朝野，他保全自己已經着實困難，昨晚讓柳小枝留下，其實也是為了讓她知道，所謂的“豫王妃”也好，或者是“南平王妃”也罷，只會面臨更多的危險。
不過，似乎自己欠考慮了些許。柳小枝想要的，不是什麽好聽的名號頭銜，她沒有什麽宏偉志向，也沒有什麽勃勃野心，她要的不過是安安穩穩的守着自己的小四方天，陪着喜歡的人，快快樂樂生活下去。
只是，這些他都很難給她。
葉七一邊說話，一邊小心觀察着墨崇景的表情，生怕自己說錯了話，到最後吃虧的是自己，不過看他漸漸冷靜，葉七也長出了一口氣。
“柳夫人明白王爺的心意，定然也會理解，王爺不用給過于挂念。”
葉七說的是寬心的話，墨崇景怎麽可能不一直想着。
“罷了，我再去一趟探柳樓。”
墨崇景剛走出兩步，就停了下來，轉過身問道：“葉七，那要如何……”
葉七看他冷峻的面容上平添了幾分窘态，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爺的意思是如何……讓柳夫人高興起來？”
墨崇景沒有回答。
葉七忍着笑意，格外鄭重，“送些禮物，買些東西，今日陽光甚好，現在也是榮昌街開市的時辰，不如去外面轉轉。”
墨崇景微微颔首，繼而遲疑問道：“當真？”
葉七略略一思，果斷回道：“這是當初柳夫人寫的《霸道王爺愛上我》那裏面的情節，當時她有在旁邊附言，說是對這個情節喜歡得緊，您讓我去搜集罪證的時候，屬下看過。”
墨崇景一聽這話，大步流星向探柳樓而去。
還沒走進就聽到了院子裏傳來了小蝶的哭嚎聲，墨崇景剛跨進院門就看到小蝶死死地抱着帶着一個小包袱的柳小枝哀嚎不斷。
“放開我！我要回家！”柳小枝用力掙紮，可是小蝶現在就像是一個八爪魚死死地把柳小枝抱得緊緊緊緊的，恨不得兩條胳膊兩條腿把她纏住。
“我求你了，小枝啊，你要走就帶我走啊，我留下來會沒命的啊！你要是走了，我這個蝶姑姑就沒了，我的小命就沒了！”小蝶死活不依，不斷地大聲嚷嚷。
“咳！”
一個聲音傳來，糾纏不休的兩人注意到了前方臉色怪異的二人。小蝶迅速從柳小枝身上離開，完了完了，剛剛的話可都讓王爺他們聽到了。
墨崇景看着柳小枝現在還紅腫的眼睛，伸出手想去觸碰，卻不想柳小枝一別頭躲開了。
“小蝶，去給夫人去些冰來，敷敷眼睛。”小蝶一聽忙不疊的應下跑走。
柳小枝梗着脖子不說話，她撇着嘴，看向一邊，就是不理他。
“敷敷眼睛，換身衣服，你若想回去看看，我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