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柳小枝懶倦的睡意一下子全被吓沒了,她全身就像是長滿刺一樣,拼了命的掙紮,用力推開身上的人,可是身上的人身形魁梧,柳小枝的力氣簡直是蚍蜉撼樹。
墨崇景一步上前,将二人拉開,将柳小枝擋在自己身後,滿臉怒氣瞪着戚骥。
戚骥看着柳小枝,她的一雙明眸中寫滿了驚恐,死命躲在墨崇景的身後,戚骥上前,墨崇景伸出手将她完全護住。
“戚将軍,自重!”如果他再有任何越矩,墨崇景不會對他客氣。
葉七站在一旁腰邊的佩劍已經出鞘三分,戚骥看着柳小枝全然不顧他人的表現。
“你是柳小枝?你在柳家村?”
柳小枝瑟瑟發抖躲在墨崇景身後,看着眼前這個男子,他應該二十多歲,不到而立,因為常年習武,身形較之常人要魁梧許多,被太陽曬成的小麥色使他多了幾分男子的英勇氣概。
柳小枝木讷的點了點頭,他更加激動。正欲上前,被墨崇景硬生生逼了回去。
“将軍請到府內細談。”葉七發現場面有幾分失控,将戚骥往前堂引,柳小枝步步緊跟在墨崇景的身後,對于這個高大的男人,柳小枝心裏充滿了不安。
柳小枝坐在墨崇景的身邊,将自己大半藏在身後,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更不知道他剛剛那個舉動是什麽意思。
“王爺,剛剛戚某失禮了。”他口氣裏帶着幾分不屑,柳小枝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樣跟墨崇景說話。
柳小枝看着他看向了自己,原本緊繃的表情,頓時溫柔了些許,他盡可能的放輕聲音對柳小枝道:“小枝,我現在說的話你可能不信,不過我這些年一直在各個地方尋找你,今天……”他說到激動,竟然眼角有些氤氲,柳小枝一頭霧水,茫然的看向四周。
“你其實不是柳小枝……不對,不是,你不僅僅是柳小枝……也不是!”戚骥一時間都找不到一個好的措辭開口,他是個武夫,拳腳功夫厲害,若是論起嘴皮子,肯定比不上那些舌燦蓮花的文臣。
“哎!”他憤恨的拍了下大腿,猛擡起頭看着柳小枝,“你是上将軍戚廣的女兒,我戚骥的胞妹,将軍府的大小姐。”
此言一出,整個前堂一點聲音都沒有,柳小枝驚得張大嘴巴,整個人就像是定在了原位,一動不動,就連呼吸都停了下來,過了好半晌,她才回過神,指着自己,舌頭都不聽使喚了。
“我……我是,是,是……你的妹妹?”
Advertisement
這個人一看就是生在官宦之家的少爺,一身的貴胄之氣,而自己明明就是一個農家女,怎麽可能和他扯上關系?
戚骥看着柳小枝,向她道出她的身世。
“十六年前,我十歲,那時你剛滿一歲。父親被奸人謀害,落得個叛國的罪名,全家處死。當時管家為了給戚家留下一條血脈,将自己的孩子頂替,帶着我從家裏逃了出來,乳娘說你是她的孩子也将你從家裏帶走,戚家上下百餘口人只有你我活了下來。”
柳小枝聽他說着往事,這些完全不存在于記憶裏的東西,讓她就如同聽着別人的故事一般。
“八年前,我平西南,戰漠北,獲得爵位,為家族平反,然後開始四處尋找你。可惜那個乳娘早已過世,從他的孩子那裏略有聽聞你的事,可卻也只知道你在柳家村,至于是哪個地方,那戶人家,便不得而知。”戚骥想起這幾年,他幾乎将全國所有柳家村都訓過一遍,沒日沒夜在戶部尋找柳姓的人家,一次又一次無功而返,他幾乎已經快要放棄了。
柳小枝看着他這副傷心的模樣,忍不住想要安慰一二,卻不知如何開口。
“昀卿告訴我關于你的事,我抱着嘗試的心态去找了你的母親,她告訴我,十六年前,她曾經救下過一個即将餓死逃生的婦人。”
“那個人就是乳娘?”柳小枝眼眸裏閃出了光亮,世上居然還有這種緣分。
戚骥面容舒展,微微颔首,“她告訴我,那時正值初春,一個婦人抱着一個孩子倒在了她家門口,孩子不停的哭鬧,婦人已經許多日沒有吃東西了,她好心将二人收留,可能是乳娘那時無力撫養,擔心你跟着她只是死路一條,幾日後,不告而別,将你留在她的家裏。她與丈夫成親許久,卻一直沒有孩子,就将你養在了身邊。沒過多久,就有了身孕生下了一個兒子。”
戚骥唯一欣慰的是,這些年妹妹不在身邊,那對夫妻對她也是極為疼愛照顧,家境雖然貧寒,但柳小枝沒有受一點苦。
柳小枝不敢相信這一切都與自己有關,她站起身走到了戚骥的對面,指着自己問道:“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戚骥看她這副模樣,也是心有不忍,心中不停的責備自己莽撞。
墨崇景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臉上的神色越發耐人尋味。
柳小枝細細的,重新看了一遍戚骥的眉眼,确實他與自己眉目之間有幾分神似,而且他剛剛所說,似乎都是有理有據,容不得她有半分懷疑。
“我要冷靜一下……“柳小枝說着從前堂離開,悶着頭跑了出去。
看到柳小枝離開,戚骥也沒有久留的理由,他起身和墨崇景告辭。
“戚将軍應該清楚婚事是聖上定的,你我都沒有反駁的餘地。”
墨崇景旁敲側擊的提醒他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戚骥連一個正眼都不給他,冷道:“戚某知道,不過尚未成親,舍妹居于府上也着實不妥,明日在下會将她接走。”
“柳小枝不僅僅是戚将軍的妹妹,還是本王的……”
戚骥打斷了他的話,“那是曾經。戚某不會讓我妹子受一點委屈,往日如何,戚某不知,但現在,戚某不會坐視不管。”
墨崇景一聽此話,眉間一緊,拿着茶盞的手怔住。
“本王勸将軍不要做無謂的事情。”墨崇景的聲音中不難聽出怒意。
“難道未成親的女子居于男子府上,是王爺所言的‘有謂嗎?”戚骥冷言回道。
說完,戚骥大步從前堂離開。
墨崇景看着戚骥的背影,隐隐生出許多不安,戚骥全家慘死之後,他對皇族有着極深的厭惡,現在柳小枝的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件事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會不會……
墨崇景重重的嘆了口氣,目光緊盯着戚骥消失的方向。
戚骥走大門口,看到了在閑逛的柳小枝,柳小枝擡頭看到了不遠處的戚骥與他目光一撞,本能的想要躲開,可是血脈相連的一點點的親緣,讓她停在了原地。
“戚将軍……要回去了。”柳小枝猶豫了片刻開了口。
戚骥聽着這個稱呼心頭一抹苦笑,但也不逼她,活了十幾年,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份,定然有些難以接受。
“嗯。”
“将軍……慢走。”柳小枝也想要喊出一個親昵一點的稱呼,可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她低着頭準備離開,又被戚骥喊住。
“聽雪,你原先的名字叫聽雪,‘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涼風冬聽雪,你生在一月廿三落雪的午後,娘親希望你此生祥和平樂,無愁無憂,為你取了這個名字。過了今年冬天,你就十八歲了。若是以後再有人問起,別說不曉得,雖然那時的事你并不記得,但你的雙親對你疼愛至極,将你送走,看你離開,這是他們最大的無奈。”
戚骥說話時,似乎憶起從前,眼神裏帶着溫柔的神色,說完之後,不再久留,快步離開。
柳小枝覺得一股莫名的痛楚直沖心口,那悶悶的痛,讓她感覺整個心都被揉碎了,熱流從眼角滑過,內疚和自責壓得她喘不過氣。
站在遠處,看着蹲在地上顫抖肩膀哭泣的柳小枝,墨崇景沒有上前,陽光明媚,可是卻卷來了冷風,一下一下在她的心口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柳小枝哭了多久她自己都不清楚,慢慢起身離開,撞在了墨崇景的懷裏。
“戚骥要帶你走,你會和他走嗎?”墨崇景伸出手臂把她圈在懷裏,話語裏流露出幾分卑微,似乎在請求她留下。
柳小枝擡起臉看着他,她鼻尖兒紅紅的,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墨崇景有幾分心疼。
“走,當然跟他走。”
墨崇景一聽這話,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柳小枝微微一笑眼睛,彎成了橋,“我一直擔心自己成為王爺的累贅,尤其是今日你告訴我,皇帝給我們指婚為的就是不讓你和朝中重臣往來時,我心裏更是不快。可現在我是将軍府的小姐,我有資格和你站在一起。”柳小枝眼底帶着幾分驕傲和喜悅,墨崇景看着她這副表情,神情也松懈下來。
手臂收緊幾分将她摟在懷中,她嬌笑柔軟的身子和自己貼在一起,墨崇景不安的心漸漸平複下來。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皇帝既然已經指了婚,那就不會收回成命,現在似乎柳小枝的這個身份好似是上天在幫自己。
“就是……有段時間見不到王爺了,小枝想王爺怎麽辦?”柳小枝說着頭不停的往墨崇景的懷裏鑽,撒着嬌的模樣惹人憐愛,現在還沒分開柳小枝的心裏就開始不舍一陣陣的發酸,若是真的離開,……柳小枝一想就眼圈發熱。
“本王以後要看着小枝變成一個老太太。”墨崇景溫柔的将她蓬亂的頭發稍稍整理,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太陽照在她白嫩的臉上,她雙頰氤氲起一片紅暈,她掩飾不住的笑意比此時的陽光還有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