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戚骥坐在南平王府的前堂，臉黑的厲害。
想到昨日小枝回來的情景他現在仍心有餘悸。
小枝半夜而歸，守門的小厮看到白天剛出嫁，晚上就全身血污的回來的小姐，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來通告，戚骥見到小枝，恐懼猶如一雙手擒住了他的喉嚨，在她的只言片語中了解了大概，戚骥恨不得直接殺進皇宮去。
墨崇景居于正中，臉色也極為糟糕，本以為日思夜想的人出現在鸾鳴殿，名正言順二人厮守，誰知挑開蓋頭一看居然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幸而他早有防備，不然現在小枝就是荒野孤魂了。
“這件事必須給我一個說法！”戚骥猛拍桌子，手邊的花梨方桌被他一掌拍碎。
墨崇景看着他，臉色陰沉，此時莫說戚骥生氣，放在誰身上都不可能善罷甘休。
“葉七，備馬入宮。”這件事，他絕不會讓此事不了了之。
葉七抱拳應下，還沒離開，就聽到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墨崇景定睛一看是昨日他不知怎麽就入門的那個姑娘。
女子穿着一身澹澹色衣裙，長發挽髻，插着兩根銀簪，看起來猶如市井人家的女子一般普通。
“你出去，這裏沒有你插嘴的地方。”墨崇景忍不住遷怒與她。
俞清幽看他們這樣，也不生氣，自顧自坐在了旁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王爺，我來的也是莫名其妙。您有您的心思，我有我的難處，咱們現在是一根藤上的螞蚱，出了事誰都跑不了。”
戚骥看着這個女子，隐約覺得有幾分眼熟，卻也想不起曾在哪兒見過。
俞清幽一邊喝着茶吃着點心，一邊幽幽開口：“我曉得您的想法，也能理解您的怒意，不過首先，要嫁過來也不是我的心意，其次，您現在心裏也明白這一切誰才是始作俑者，這時候貿然而去，您以何理由？又該如何全身而退？”
墨崇景聽了這話，微微側眸，打量着這個一副閑适吃着點心的女子，她心中對這一切似乎極為熟稔，墨崇景心中不禁對她多了幾分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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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聖上安排而來，憑什麽說不是自己的心思？”
俞清幽對他的質疑無可厚非，昨日她也從旁人哪兒耳聞到，那個本應嫁入府中的王妃遭遇了不測，再看這二人氣勢洶洶的模樣，想想自己如豺狼虎豹的家人，俞清幽心中差不多将此事已經有了幾分估量。
“王爺，且聽奴家一句勸。”俞清幽站起身，準備離開，“聖上做這一切大概都只是個引子，至于他想牽扯出什麽，就要看二位有什麽讓聖上顧及的了。”
俞清幽話音一落，一旁的葉七，刀出半刃，墨崇景眉間一緊，太聰明的女人，他向來不喜歡。
聽到了葉七鋒刃出鞘的聲音，俞清幽掃了一眼葉七，收回眼眸，背對着三人，“看樣子奴家剛剛猜對了幾分，只送幾位一句，以不變，應萬變。”
說完，她徑直向外走，墨崇景剛想喊住她，就看慕昀卿一個閃身跑進了前堂剛好和俞清幽撞了個對面。
看着俞清幽，慕昀卿一直帶着狡猾笑意的雙眸，頓時閃過驚恐，俞清幽看到他身子一頓，很快便邁開腿要走，卻被他拉住了手腕，俞清幽用力一甩，從他手中掙開，大步離開前堂。
墨崇景看着站在原地一直注視俞清幽離開的慕昀卿，這群人也真是有趣。
慕昀卿與俞清幽的小動作，戚骥也看在眼裏，戚骥與他自幼相識，戚家遭難後，衆人避之不恐，而慕昀卿卻悄悄接濟，戚家能順利平反，慕昀卿也費了不少力氣。
“你認得她？”戚骥詢問道。
慕昀卿沒說話，默默地坐在了他的旁邊，眼神中壓抑的怒火隐隐若現，墨崇景看着慕昀卿沒有多問。
“王爺此事如何打算？”
慕昀卿沒有回答戚骥，開口詢問墨崇景。墨崇景對此事尚還不能完全定下，不過若是稍作回想，俞清幽所說，業也有道理。
“慕大人有何高見？”墨崇景将問題抛給了他。
慕昀卿對這話略有些訝異，他沉思片刻開口道：“此事若是直接找到了聖上，怕是到時大家都麻煩。”
慕昀卿朝野為官已近十年，對于皇帝，他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當今聖上天性多疑，而且這麽多年被太後拿捏，心中早有不滿。朝野之事，許多都要經由太後過目，甚至納妃行房，太後都要過問一二。
先皇喜女色，因而子嗣衆多，但也因此，讓太後對皇位更為看中，稍有發現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立刻趕盡殺絕。
“此事先暫且放下，聖上定然不會主動問起，王爺和将軍也不必多說。”慕昀卿和俞清幽的想法雷同，墨崇景心裏雖不情願，可當務之急是要保證小枝的安全。
“慕大人侍奉聖上已久，此事定然不會到此為止，慕大人對以後有何打算？”
慕昀卿淡淡一笑，似乎墨崇景所問正如他心中所想。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戚骥是個武将，他不喜歡他們這樣含沙射影的說法，他心中惦記的只有小枝，昨兒小枝回府的樣子一直在他眼前。
“我且只問一句，小枝如何？”
慕昀卿進了前堂就看到被戚骥拍碎的那張桌子，他拉着戚骥的衣袖坐下，安撫道：“此事不可慌亂，現在聖上是引蛇出洞，若是真的打草驚蛇，到時候，咱們幾個都脫不了幹系。”
慕昀卿話說的已經很明白了，戚骥看着他，知道他的意思，可心裏卻憋屈的要命。
“你們之間的事情，何苦非要招惹到小枝！”戚骥為小枝抱不平。
墨崇景已然也是這般想法，可是若是現在直逼到殿前落得個謀反的罪名，那才是真的中了皇帝的計。
慕昀卿帶着笑軟着聲勸道：“你好生照顧着柳夫人，你們這才相認，多陪在身邊幾日也是好事。”
“戚将軍，本王要見小枝。”
戚骥本就厭惡皇家，對于墨崇景自然也沒有好感，他斷然拒絕，“又未婚配，何必相見！”
“你心中所背負之事，難道你還要你妹妹一同承受嗎？”不等墨崇景開口，慕昀卿笑容斂起，神色凝重，怒斥道：“你當初與我說，‘妹妹喜歡便随她去，戚家的事我一人記得便好。她只有開心快樂的生活，那些苦痛我來承擔。這可是你的原話，怎今日就這般糊塗！”
慕昀卿的話讓戚骥稍稍冷靜，他重重一聲嘆息後恨聲道：“且随她！”說完便大步離開。
慕昀卿理解戚骥的心情，當初先皇因聽信小人讒言，害的忠良一家百餘口人命喪黃泉，而今日，自己失而複得至親，所愛之人是曾經仇人的孩子，戚骥當然會阻撓。
“戚将軍之事，還請王爺無需介懷，十幾年前的事，戚将軍尚不得完全放下。請王爺念在他憐妹心切，莫要怪罪。”
墨崇景微微颔首回應，皇帝幾次三番這樣做，似乎已經對他已有所懷疑，這次甚至不惜殺了柳小枝和重臣為敵，以此激他逼他出手，看樣子，皇帝已經做了十足的準備，就等他入甕。
“昨日之事，下官也有耳聞，幸而王妃平安無事。不過，下官鬥膽再勸王爺一句，現在正是多事之秋，若是不忍一時，怕是到時，覆水難收。”
墨崇景稍稍冷靜，現在若是真的逼上皇宮，才真的是遂了皇帝意。
“慕大人放心，此事本王有所打算。”
慕昀卿不再多說，卻遲遲未動，站在原地俯身許久，墨崇景忽而想到剛剛他和俞清幽見面時……
“那個女子，也不過是此局中的一枚棋子，本王不會動她。”
慕昀卿聽了這話，懸着的心方才落下。
“俞姑娘是順天府尹的三女，俞大人本就是個喜歡攀龍附鳳之人，俞三姑娘是庶出女，平日家便不受寵，怕是不知何人煽動幾句，俞大人才做了這等荒謬之事，還請王爺不要遷怒俞姑娘。”
墨崇景看着慕昀卿，他年紀輕輕便成了丞相，也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平日裏謹言慎行，跟在皇帝身邊這麽多年依然受寵，今日他居然為一個府尹庶女在這裏向他求情，墨崇景略略一思，二人間定然也有幾分不可言說的關系。
見墨崇景接受，慕昀卿才安下心，俞清幽也是受害者，雖不知她能否原諒自己，但也希望她不要收到波及。
前堂人來了又散，恢複了安靜，墨崇景垂眸沉思，後走出前堂，葉七随即跟上。
“不必跟着了。昨日辛苦，今日在府中好生休息，回來和他們說一聲，不要輕舉妄動。”
說完剛準備走，墨崇景腳步再度停下，“安排幾個服侍的人送到俞姑娘那邊，交代府裏的人，切莫怠慢。”
柳小枝坐在床邊，昨晚回來後她一直未睡，只要一閉上眼一柄柄亮晃晃的大刀就出現在她眼前。
小蝶端着茶推門而入，昨晚的事她尚還不清，幾次想要詢問，看小枝這樣，又怕惹她傷心，便一直忍着不提。
“小枝，喝杯安神茶歇會吧！”看她布滿血絲的雙眼，小蝶捧着茶送到了她手邊，一臉心疼。
小枝就好似失了魂，只是傻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雙眸空洞，小蝶輕輕搖了搖她，小枝才慢慢的轉身看過來。
“喝杯安神茶睡會吧！你這樣身子熬不住的。”小蝶将茶放到了她手裏，柳小枝看到茶盞猛然抽手，茶盞一晃熱茶撒了她一手。
小蝶看到吓了一跳，顧不得摔碎的茶盞急忙給她擦着手上的水，看着她燙紅的手指心疼萬分。
就在此時，房門推開，一抹玄色衣角映入柳小枝眼簾，看着踏進房內的人，她雙眸驟然凝淚，起身撲到了他的懷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