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別抱着我

第24章 別抱着我

打完電話,鄭乘衍擱下手機,斂上筆記本去開會,尤琳跟在身後落下幾步遠。

進電梯時鄭乘衍還要特意摁着開門鍵等了對方半晌,轎廂合上門開始下沉,他翻看着筆記本道:“你今天腿腳不方便嗎,公司又沒規定你必須要穿高跟鞋。”

言外之意是問她今天怎麽沒跟上步調,尤琳忙解釋:“鄭先生,是您今天換了香水,我還沒習慣過來。”

鄭乘衍倒不會為這小事責備員工,他合住本子,問:“很難聞?”

尤琳沒立馬否認,只靜心吸了口氣,描述道:“苦感有點濃厚了,跟您本身的氣質不太搭。鄭先生,這香水是您自己挑的嗎?”

鄭乘衍偏過頭理了下頸側的領子,口吻跟動作一樣随意:“雁書挑的。”

一個人對香水的選擇根據場合而發生改變,尤其這個人是調香師,選香時必定經過更多層次的考量,尤琳開玩笑道:“看不出來,聞先生占有欲還挺強。”

鄭乘衍的目光從會議綱要上離開:“怎麽悟出來的?”

尤琳說:“這款香前調挺有距離感的呀,聞先生是不是知道您今晚有應酬才給您挑的這款?”

鄭乘衍猜不準聞雁書心裏所想,所以不答反問:“那中後調呢?”

剛好電梯門開,尤琳笑了笑,也沒答話,按住門邊示意鄭乘衍先出去。

鄭乘衍從對方的笑容中讀到了難以啓齒,他突然想起聞雁書讓他去飯局前再噴一遍。

與會人員已到齊,投影開啓,鄭乘衍不慌不忙讓大家先就下周一面世的香水廣告暢所欲言,自己坐在最前端查找身上這款薩德侯爵的香評。

也就五分鐘而已,他調整內心暗湧的情緒,關掉工作機遞給尤琳保管,站到臺上清清嗓子,示意會議開始。

信息爆炸的時代,五花八門的廣告讓消費者麻木,而評價一支廣告成功與否的要點之一是看它能不能順利截流,與此同時數據是最直觀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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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R不是第一次接香水廣告制作,所以這次的數據還要與以往進行比較,會議臨近末尾依舊進入各抒己見的環節,創意總監說:“越嚴謹的甲方細節需求越多,對創意的挑戰難度也相應升級,其實我還挺好奇納斐利的标準。”

客戶部的雷主管笑了:“納斐利還沒找IDR合作過呢,你這就肖想上了?”

創意總監沖鄭乘衍努努嘴:“也不是沒可能,近水樓臺先得月嘛,是吧鄭首席?”

本質上就是借着開玩笑探口風,鄭乘衍在另一邊中間那排跟媒介部的組員談話,聞言擡起頭:“近哪個樓臺得哪個月?”

創意總監看上司面帶笑意看似心情不錯,便放心接腔:“我看沒準哪天納斐利的調香部組長設計的産品就直接找IDR合作了。”

納斐利作為國際品牌,國內外不乏高口碑廣告公司參與比稿,這事兒誰也說不準,鄭乘衍也權當過嘴瘾:“真到那天,誰來當這創意執行團隊的總監?”

答案不言自明,會議室內一時靜默,鄭乘衍神色如常,對除媒介部以外的員工擡擡手:“散會吧,下周一準時在這裏集中,不許缺席。”

周五的時間過得很快,鄭乘衍關電腦前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雨還在撒粉末似的飄,但比早上出門時小了很多。

尤琳下班前過來提醒,說司機已經在樓下等候了,鄭乘衍應了一聲,從兜裏摸出那瓶香水噴在耳後,随後将香水放進抽屜。

這種打在身上不疼不癢的雨絲最難停,聞雁書下班途中去超市買了點東西,回來後在玄關處擦了很久的鞋。

摩卡一整天沒被遛出門了,一見他進屋就往他身上撲,聞雁書接了他一爪子,差點被它扒拉走手裏的袋子。

“不是給你的。”聞雁書側身躲過,掏出袋子裏的罐裝蜂蜜放進冰箱。

鍋裏的飯菜只有一份,聞雁書猜鄭乘衍應該事先跟家政打過招呼。

今天只有自己在家吃飯,他不擔心身上的味兒影響別人食欲,便破例吃過飯再去洗澡,他刻意放緩了速度,但洗完出來也才八點剛過。

摩卡坐在飄窗前發呆,目不轉睛地盯着樓下流動的夜景,這個高度能看清什麽,聞雁書揉了把它的腦袋,說:“回樓下去,在客廳等。”

夜深放大了綿密的雨聲,這種天氣使嗅覺功能變得格外敏感,鄭乘衍從飯店出來到坐進車裏的這段路,香水的中後調就不住地往鼻腔裏鑽,甚至要蓋過酒精的味道。

司機收傘坐上主駕,啓動前關心地問了一句:“鄭先生,用不用幫您買個解酒藥?”

車窗上盛着燈光的雨珠一并落入他眼裏,他從後視鏡看到自己清明的眼神:“不用,沒喝多少。”

司機應聲,點着引擎駛入雨中。

手機響了一聲,鄭乘衍摸出來看,依然不用解鎖就看完了聞雁書發來的消息:回家了嗎?

他編輯一句“快了”,想了想,把這句話拆成兩個字逐一發過去,顯得很神志不清。

這個消息宛如隐秘的信號,鄭乘衍回想聞雁書早上刮他喉結,到開會前查詢香評的字字句句,搭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敲了敲。

不用費勁遐想,車子便已抵達公寓樓下,司機回頭告知:“鄭先生,到家了。”

鄭乘衍神色無異,吩咐道:“扶我上去,告訴他,我醉了。”

說是扶,實際上從走進電梯間到停在家門前,鄭乘衍都走得平穩又利索,只在按響門鈴後将胳膊往司機肩上一搭,周身重量卸下去,門開的一瞬,他的眼簾也垂了下來,鼻息間的酒氣讓每一分醉态都很逼真。

聞雁書戳在當間,只愣了幾秒就張手把鄭乘衍接過來,承受着對方壓在自己身前的重量,問門外的司機:“他這是被灌了多少?”

司機看不懂眼前狀況,只謹記說多錯多:“我也不太清楚,鄭先生從飯店出來就這樣了。需要我幫忙扶他進去嗎?”

對方話剛落,聞雁書只覺腰間被一雙臂膀纏緊,他唯恐被看笑話,拎過司機遞來的公文包說:“不用,你回去吧,辛苦了。”

鄭乘衍的西裝外套上沾着雨水,弄髒了聞雁書才換上的幹淨睡袍,他皺着眉想直接把人扔沙發上,又擔心鄭乘衍半夜滾下沙發,最終還是半扛半拽将醉醺醺的人扶上二樓。

“你別抱着我。”聞雁書睡袍的帶子綁得本來就不算結實,擠挨間被鄭乘衍挂在環上的手蹭松不少。

耳根拂過滾燙的氣息,聞雁書還沒顧上将綁帶的結打回來,鄭乘衍就枕着他的肩低聲道:“雁書,我回家了。”

聞雁書長這麽大哪試過這樣伺候人,滿心嫌棄被這耳畔的這一句攪成了認栽,他懶得跟酒鬼計較,摁住鄭乘衍搭在他腹前的手只剩了個要求:“你別亂動。”

到二樓走廊,他攔住鄭乘衍拐向右側的步伐,抓住肩上的胳膊往左側卧室拐:“這邊。”

潔癖迫使他必須扒掉鄭乘衍濡濕的衣裳才準上床,床尾榻旁扔着只皮鞋,聞雁書邊自我崩潰邊蹲身幫鄭乘衍脫掉另一只鞋襪:“鞋底好髒,你明天讓阿姨擦個地板。”

一只手掌揉上腦袋,聞雁書驟然擡頭,那只手就順勢落下來托住他下巴,鄭乘衍沉沉地看着他:“雁書,你真好。”

“你把我當摩卡了。”聞雁書站起來,彎身給鄭乘衍脫外套,“這次打算向羲和讨哪個藝人?”

鄭乘衍坐在床尾榻任由他擺弄,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聞雁書俯身時晃在他面前的胸膛:“什麽藝人。”

聞雁書丢開西裝外套,轉而對付鄭乘衍的領帶:“上次那個亮閃閃的也去了?”

離得極近,鄭乘衍擡眼看着聞雁書的眼睫,嘴邊始終挂着清淺的笑:“誰亮閃閃啊,腦子裏沒搜到。”

聞雁書掠他一眼,低頭繼續解領帶結,甚至後悔自己早上給鄭乘衍綁了這個繁瑣的交叉結。

鄭乘衍的目光随他的動作游走:“領帶是你幫我系的。”

“我沒失憶。”聞雁書總算把結給解開了,正要拽下領帶,一股力道猛然牽制住他,他拽領帶不成,反讓鄭乘衍薅住腰間的兩根綁帶拽向了對方!

身體失去平衡,聞雁書摔在鄭乘衍的腿上,雙膝堪堪抵住床尾榻,忙慌下他扶住鄭乘衍的肩膀尋找支點:“你真醉還是裝醉?”

鄭乘衍揣着明白裝糊塗,正面回答是清醒的表現,他摟住聞雁書的腰,将臉埋在對方頸側:“累了,抱一下。”

霎時間聞雁書的嗅覺系統辨出了許多味道,帶有黑巧和煙草香氣的佳美娜幹紅,香水中後調過渡時廣藿香、勞丹脂和不凋花等香料混合的氣味,還有一些熟悉的但他道不出名稱的氣息。

這股氣息誘導他放空狀态去思考,可很快他就被打斷了思路——

睡袍微動,鄭乘衍的手從下擺處探進來托住了他的後腰。

他難以理解為什麽從雨夜歸來的人手掌溫度能這樣灼熱,剛抵着鄭乘衍的胸膛推開距離,後者就仰臉看向他:“不讓麽?”

一晃神,聞雁書眼前掠過種種畫面,是被IDR精心包裝的執味新香、是上班時同事不經意的鞭策、是他的配方本上不完整的內容。

就猶豫了那麽片晌,他就被鄭乘衍托抱着猛然站了起來,他以為對方要兇,結果鄭乘衍輕輕地把他放在了床上。

敞了條縫的窗戶擠入初冬的風,拂開窗簾迎進了輕盈的雨聲。

頭頂的壁燈亮度适中,聞雁書陷在床褥中,被鄭乘衍頸間垂下的領帶掃到了胸膛,很癢。

可他下意識的,不是抓領帶,不是捂領口,而是攥住了鄭乘衍撐在他身側的手臂。

記憶裏唯一能清晰搜尋到的,是鄭家的保姆說鄭乘衍酒量好。

“怎麽這麽不設防。”鄭乘衍把嗓音扯得慢悠悠的盡顯醉意,指尖從聞雁書的鼻梁滑下來,途經嘴唇時點了點,越過下巴和胸膛,在對方放松警惕時驀地勾住綁帶松垮的結扯開,“雁書,我不欺負你。”

聞雁書瞬間揪住了枕頭一角。

他明知自己軀體每一處都在緊張,精神上卻習慣性放松。

上次鄭乘衍對他說這句話時,确實規矩地沒碰他一分一毫,哪想到在他摘下防備的今天,鄭乘衍用行動為他演繹了身上這支香的中後調要傳達的故事。

微涼的藥感和幹燥的甜香像鄭乘衍特意留給他的強硬和溫柔,他被對方抓着腿欺負,也被對方傾身吻着肩頭,月白色睡袍在床上鋪展,聞雁書仰着脖子将疼痛和舒爽咽下。

窗外漆黑的天空猝然裂開一道閃電,聞雁書彷如夢醒,推拒着身上的人,結婚兩年以來第一次對他嚷那麽大聲:“鄭乘衍,你是不是太禽獸了點?”

緊随其後的雷聲卸掉了鄭乘衍僞裝的醉态,他報答聞雁書早上的饋贈般,俯首在對方喉結處吻了一下,保持着咫尺之近的距離笑問:“知道我是裝的,為什麽還樂意陪我演?”

紳士的欲望是不可估量的,它平時被藏得太好,以至于到真正展露眼前的那一刻,聞雁書才驚覺自己早在鄭乘衍不知餍足的征服欲中迷路。

頭頂上方的燈光不知何時變得飄忽,聞雁書掙亂了一床被子,久不經事的身子有些吃不消,昏沉之際,只隐約聽到鄭乘衍伏在他耳邊對他道了喜歡。

他卻感到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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