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自問 為什麽會這麽在乎顧辭川?
第21章 自問 為什麽會這麽在乎顧辭川?
“讓開。”晏瑜冷冷地看着邵關:“我只是帶顧辭川去醫務室把手臂安上。”
邵關看着晏瑜便只覺眼下淤青生出火辣辣的疼來:“醫務室?顧辭川是最高級別的危險戰犯, 絕不能離開這裏半步。你現在取下了他身上約束的東西,高能屏障一旦打開,若是他試圖越獄或是傷害獄警之類的工作人員, 你負責嗎?”
“只要你不犯賤手癢,他又怎麽會傷人。”晏瑜沒好氣地說道, 看着邵關那張頤指氣使的臉, 推着輪椅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指節泛白。
顧辭川現在只除了脖頸上封印精神力的項圈還戴着, 其他的束具都被晏瑜擅作主張地丢了。
邵關雖然嘴上不饒人,但站得離顧辭川遠遠的,生怕顧辭川發瘋又讓他的脖子又開一次洞。
顧辭剛想說話, 肩膀處卻被兩步跨到他身前的晏瑜反手按住。
他擡眸望向女人的側臉,又默默地盯着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的晏瑜的手。
晏瑜站到了自己的身前,她其實不需要做什麽,只是這樣站着,便已經能為他擋下世間所有的風雨巨浪。
這便是被憐惜愛護的感覺嗎?
她掌中溫熱的感覺從粗糙的囚服布料表面傳來,顧辭川藍眸一閃,耳後根微微有些泛紅。
邵關氣急敗壞地低吼道:“顧辭川現在只是個罪該萬死、死有餘辜的聯盟奸細,我想怎麽對他都可以,這都是上頭的示意。反倒是你, 不該管的就別管,你是明擺着要和殷上将和其他幾位上将作對嗎?”
“我才是卡特拉斯的監獄長, 有權轄管每一位犯人。《帝國法》也規定了哪怕是戰犯也有權利被醫治,更何況是被你濫用私刑的犯人, 你想要把這件事情鬧大, 我反正不怕。”晏瑜硬邦邦地回嘴道。
眼見邵關正想反駁,晏瑜卻只一句話就堵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你敢對顧辭川濫用私刑不僅是為了洩私憤,更是你上頭主子的示意, 不過消息是真要鬧起來了損壞了他的名聲,你就是被推出來的替死鬼。”
邵關陰沉着臉看着晏瑜推着輪椅出去,不知愣在原地過了多久才慢慢拔腳追了上去。
顧辭川便只是去卡特拉斯的醫務室,他也必須要去滴水不漏地守在那裏防止顧辭川出了什麽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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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晏瑜這個死女人,反正殷上将說了他們晏家有的是人想把當年這個沒死絕的廢物徹底除去,暫且便讓她嚣張幾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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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椅在長廊上劃過,輪子發出枯燥而單調的摩挲地面的聲音。
“……以後別再為了我和邵關起沖突,”顧辭川低嘆一聲:“我都是這副模樣了,治不治又有什麽區別?終究一輩子都背着奸細和罪犯的名頭,翻不了身。”
“你別這麽悲觀,都會好起來的。”晏瑜看見顧辭川眉頭緊蹙留下的紋路,心裏竟然也有股說不出酸澀,她想安撫他的情緒,可是能說出口的一切安慰都太過蒼白。
晏瑜甚至不能說出一句自己想要保護他的承諾。這實在太過沉重,輕易說不出口。
她躊躇滿志想要複仇,有心拿回原本屬于自己的一切,可她卻只能看着本該榮譽加身的英雄因為小人暗算被欺辱折磨的遭遇而無能無力。
“小黑皮,至少在卡特拉斯,我會盡自己所能一直護着你的。”這是晏瑜想了半天,斟酌着說出一句話。
她不喜歡輕易承諾,因為以往聽見別人給她許下的承諾都太過蒼白易碎,這讓她讨厭一切的誓言。
可她對顧辭川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心實意想為他辦到的。
顧辭川聞言眸色一沉,湛藍的眸子波光流動,猶如炫目璨煥的極光綴于深藍的夜幕。
人終究是貪心的。
他本來剛才在晏瑜偏袒保護他之時便已經覺得今生圓滿,可終究那份妄念奢想,忍不住悄悄試探着生個芽尖來,想要把自己那份暗藏于心底多年的心意偷偷地從緊閉的門扉之後露出一個小尾巴,按奈不住地想要蹭一蹭晏瑜。
顧辭川終究忍不住心頭的癢意,啞聲問道:“你待我這樣好,又是為什麽?僅僅是因為我們五年前那段倉促短暫的舊交?”
顧辭川這句話問出口,晏瑜愣了愣,竟下意識地松開了推着輪椅的手。
她真的從沒想過,為什麽會生出這麽一股強烈的想要保護顧辭川的心思。
看見邵關折辱欺侮顧辭川,比她自己遭到辱罵更覺憤恨氣惱。
可這又是為什麽?如果說自己想要對顏筠好只是因為她長得像自己的妹妹,可自己又是為什麽想要對顧辭川好呢?
僅僅是因為同是他鄉淪落人的凄慘,還是因為她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和他那段短暫的故交,又或者是不忍心他這樣曾在前線浴血奮戰的英雄被無恥之人謀算誣害?
好像不止是這樣的。
她想保護傷痕累累的顧辭川,她想幫他重新奪回本應屬于他的自由和權禦,她想逗弄讓他露出禀若冰霜的表面之下碎裂的羞澀與純情。
他是從淤難血泥裏開出的花,清冷淡漠的外表裏是令人深陷其中的桀骜不屈,驚豔了她早已心跳死寂陷入自我厭棄的人生,只想讓他的美好都只為自己一人綻放。
可晏瑜一時之間說不出來這種感覺。
她雖然和寧瑾有過一段感情,但這段感情是從她懂事開始就和寧瑾自幼訂下的名分,就像是一種宿命的職責一般。可她現在還有些分辨不清對顧辭川的感情,就像嚴冬玻璃籠罩的薄霧霜花,霧蒙蒙地讓她看不清心底所想。
“……我大致也知道你不過是因為同情我,”顧辭川受不了這份可怖的沉默,他突然心底生出無端的慌亂來,暗恨自己平白多事非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他不想親耳從晏瑜的口中聽到“朋友”二字,這會讓他心底那份奢望和盼頭完全枯萎死去。哪怕自欺欺人,卻也是他最後的慰藉。
顧辭川故作平淡,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雖然謝謝你,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報償的。”
“我從沒想着要你回報我什麽,這樣計較起來,便不覺得生分嗎?”晏瑜語氣帶了幾分惱意,又重新推動起輪椅,坐進了電梯,很快推開了醫務室的大門。
幾名獄醫昨天就被她吩咐過,自發地走了上來,雖然還是有些畏懼顧辭川,但晏瑜一直站在身邊,她的表情沉靜平和,幾名獄醫面面相觑地看了幾眼,還是不敢明面上違逆她的命令,只能推着顧辭川的輪椅進了手術室,盡心給顧辭川的右臂裝好。
裝右臂又必須要脫衣服。
顧辭川清咳一聲,斜睨了眼站在旁邊不動如山的晏瑜:“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
之前他們獨處的時候顧辭川脫衣服被晏瑜搽藥是一回事,當着外人脫衣服讓晏瑜旁觀又是一回事。
一想到她會站在自己的背後打量自己,這感覺實在令顧辭川倍覺羞恥。
“噢噢。”晏瑜像是才反應過來了似的,剛要離開,卻被打頭的獄醫目光懇切又帶着恐懼地望了一眼:“監獄長大人,您要讓我們和他獨處?這,這實在是……”
“我不走遠,就在門外等着行了吧。”晏瑜摸了摸鼻子,就不懂這些人怎麽這麽害怕顧辭川。
明明顧辭川就是看着陰鸷冷厲罷了,實際連她說幾句話就容易讓他臉紅羞赧得不行,像條黑色的大狗勾,可愛得讓人心顫。
若是獄醫們能聽見晏瑜的心聲,她竟然會覺得顧辭川這種能單手擰斷蟲族腦殼的煞神可愛,一定會滿臉不敢置信到懷疑人生。
幾乎她剛出了自動門等了不過才幾分鐘,便見邵關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你來幹什麽?”晏瑜冷着臉問道。
“自然是例行公事履行職責,監管戰犯顧辭川的所有行為。”邵關自顧自地進了自動門。
晏瑜下意識地跟着進了自動門,連跨幾步攔住他:“仿生智能型手臂的儀器安裝很複雜,你不要進去打擾他們!”
然而饒是晏瑜有心想攔,兩個人卻已經推搡着進了手術室,并不寬大的手術室內,裏面的情況也一覽無餘。
顧辭川正上身裸赤地坐在手術床上,幾名獄醫正圍着他用儀器安裝神經對接的部分,他的面色帶了幾分隐忍的痛苦,寬肩窄腰上彌漫着交錯的血痕,黝黑的肌膚有薄汗沁出,在明亮的燈光下泛着光澤,飽滿的胸肌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粘着的豆子如同春雨敲打枝頭上的疏雨落花,桃瓣尖上攢出的绛紅薄粉。
這并不是尋常alpha喜歡的柔弱嬌美,卻是另一種驚心動魄的直擊魂靈的碰撞感。
晏瑜和顧辭川對視一眼,喉嚨竟忍不住癢癢地咽了口口水,她随即便心虛地立馬轉身,使足了氣力推開邵關:“出去!”
晏瑜的眼神太過狠厲悍戾,骨子裏流淌的alpha強烈的占有欲讓她就像是一只被侵占了領土的野獸,竟讓邵關一下子愣了神,被她連推帶撞地擠了出去。
她倚着牆擋住了門,耳畔是邵關情緒激動的恥辱叫罵,晏瑜卻根本聽不清楚,邵關的聲音猶如嗡鳴一般在耳膜鬧哄哄地響起,晏瑜卻雙眉緊蹙,忍不住在心底思索。
這段時間以來,她為什麽會這麽在乎顧辭川……她這到底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