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殺戮綿羊(十) 無頭屍體
第12章 殺戮綿羊(十) 無頭屍體。
四下靜悄悄的。
院子深處黑不見底,七零八落的陳設模糊成一團,嗖嗖的風聲夾雜着草動,聽起來無端叫人慌張不安。
倉庫在剛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探尋過,沒發現什麽線索。
旱廁狹小逼仄,一眼就能望到頭,也不像藏有什麽信息的樣子。
思忖過後,虞冷決定就待在現在的位置,直到天亮。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接下來的整個後半夜都十分平靜,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那個瘋子也沒有再出現。
除了淩晨三點多,陳明豔在群裏說看見一只路過的綿羊,不過綿羊是向下走的,沒作停留,看起來也沒有攻擊性。
天亮以後,虞冷出門了。
此時她早已将鋼尺藏了起來,還煞有介事地撥亂了劉海,故作驚慌地往外看去時,遇到了同樣剛出門的林珊。
不過後者看起來狀态更差,雙眼無神,空洞憔悴,一整夜似乎都在心驚膽戰中度過,頭發還濕漉漉地緊緊貼着頭皮。
林珊看見虞冷,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又轉而将嘴唇抿緊。
虞冷掃了她一眼,沒有主動想挑起話題的意思,起身往下走,林珊卻很自覺地跟在了她旁邊,一言不發。
即便已經到了白天,黑夜散去,綿羊村裏的一切景物都在可見範圍內。
但經過昨晚那些心驚肉跳的意外之後,林珊還是覺得懸着的心落不下來,有人陪在她身邊至少能讓她稍稍放松一些。
有新消息彈出,陳建光讓所有人前往一開始蘇醒的草原那邊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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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冷收起手機,一邊往前走,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四周的環境。
很快就到了昨晚被襲擊的四口之家門前。
虞冷看過去,目光一頓。
原本完好的木門已經徹底變成了一攤破爛零碎的廢墟,而引人注目的是,七零八落的木塊邊緣竟然都有一排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牙印,有幾個小孔已經被徹底穿透,看樣子直接被綿羊鋒利的牙齒咬穿了。
沒了門的遮擋,虞冷擡起頭就能看到院子裏的狀況。
有血。
好多血。
觸目驚心的黑褐色血跡呈噴射狀染紅了院子中間的石板路,再往後看,一條長長的血痕像是滾過油漆的車輪印,一直蜿蜒扭曲到裏屋門口才消失。
不難看出,昨晚有一個人被綿羊硬生生撕扯拖行了好一段距離。
在這場虐殺裏,人類是它娛樂撒潑的玩具,就像小朋友邊奔跑邊快樂地揚起風筝線,綿羊也邊移動邊興奮地拖行着人的身體,直到嘴裏的玩具血肉模糊,生機全無,它才慢慢失去興趣離開。
林珊顯然也看見了異樣,臉色蒼白,下意識靠虞冷近了一些。
“……你難道想進去麽?”
林珊臉色很難看地說:“陳哥讓我們趕緊去草原那裏集合,我們還是快走吧,這裏似乎有點危險。”
确實有點危險。
但根據日記裏描述的內容,這四口之家出現的筆墨不少,屋子裏很可能隐藏着什麽關鍵線索。
仔細想了想,虞冷還是覺得應該進去搜尋一趟。
她對林珊說:“你先下去吧,我随後就到。”
林珊猶豫了幾秒,搖搖頭:“算了,我等你一起吧,我在門口不進去,你盡量快一點。”
“行。”
剛準備踏進去,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忽然從旁邊傳來,虞冷偏頭看了眼,是安湘和陳明豔兩人。
對上陳明豔訝異的目光,虞冷随口問:“一起?”
陳明豔點點頭:“我正想進去看看。”
虞冷又看向安湘。
安湘說:“我也去!”
虞冷餘光瞥見一臉惴惴不安的林珊,很明顯她在糾結要不要和她們一起進去。
越過這扇門就是昨晚剛死過人的地方,說不定屋子裏隐藏着什麽恐怖的東西。
可若是其他三個人都進去,只留她一個人守在這條空蕩蕩的小路上,似乎更可怕……
注意到一旁沉默的女人,陳明豔善意詢問:“走嗎?”
林珊低下眼,躊躇了幾秒,最後還是搖搖頭:“算了吧,你們快去快回,我在外面等你們。”
虞冷沒說什麽,徑直走進這扇門,兩人緊随其後。
正仔細觀察着院子裏的陳設,虞冷察覺身旁的人忽然快步湊近,悄咪咪往她手裏塞了個東西。
虞冷下意識低眸查看,毫無心理準備地對上一雙黑洞洞的羊眼。
被生扒了皮的那只死羊,正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她。
虞冷沉默:“……這是什麽?”
安湘:“昨晚找到的那幅壁畫啊,我怕你在手機上看不清,所以特意帶出來給你仔細看看。”
深吸了幾口氣,虞冷閉了閉眼,心髒不受控制地接連突突好幾下,把壁畫塞回安湘懷裏:“還你吧。”
她又沒忍住叮囑了一句:“這麽重要的東西千萬保管好,沒事別随便拿出來。”
……別随便拿出來吓人,她不太經吓。
安湘把畫重新裝進兜裏:“好的。”
乍一看,這間院子除了比其他院子大一些以外,沒有什麽不一樣。
一間倉庫,一個貼近門口的狹小旱廁等等,整個綿羊村的房子結構似乎都大同小異。
一旁的安湘左顧右盼,從倉庫門前飄過,又走回虞冷身邊:“小魚,你還在上大學嗎?”
虞冷随口嗯了聲。
“我也是大學生,剛上大一,今年剛滿十八歲,不過我之前測過心理年齡,測出來的結果是三十八歲,我當時很納悶我的心态有那麽成熟嗎,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心态其實很年輕……”
一說起來竟然沒完沒了。
宛如一個巨大分貝的鼓風機在耳邊嗡嗡作響,虞冷有點淩亂。
昨天初次見到安湘的時候,虞冷下意識以為她是個沉默寡言的女孩,畢竟回答陳建光問話的時候支支吾吾的,聲音很小。
然而今天,虞冷發現這姑娘話是真多。
話題很快就從東扯到西,而且語調上揚,似乎一點随時可能送命的緊迫感都沒有,聽得她暈頭轉向。
幾分鐘後,安湘拘謹地問:“不好意思,我的話是不是有點多了?我從小到大就有這個毛病,越緊張的時候越想找人聊天,我盡量控制,不打擾到你……”
虞冷瞥了安湘一眼,雖然被摧殘了好一會,但她竟然莫名覺得安湘手足無措滿臉內疚的樣子有點小可憐。
于是嘆口氣,違心地安慰道,“沒事兒,話多挺好的。”
她生硬地補了句:“……聽起來熱鬧。”
安湘的心情瞬間多雲轉晴:“真的嗎?謝謝你小魚,只要你不嫌我煩就好了!剛才講到哪了來着,哦對昨晚發現那幅壁畫以後,我和明豔姐可害怕了……”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虞冷平靜地聽完了安湘對昨晚行動軌跡和心路歷程的全部概括。
她和陳明豔對視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的無奈,很明顯陳明豔昨晚也遭受過同樣的折磨。
然而輕快的說話聲在推開裏屋房門的那一刻瞬間止住。
不知誰倒吸了一口涼氣,而虞冷瞳孔驟縮,心猛地下沉。
門後,距離她們不過一米遠的位置,此時此刻躺着一具姿态扭曲的無頭屍體。
它的四肢已經僵直,衣服被生生磨漏,緊緊貼合在血肉模糊的皮膚上,手指如同痙攣了一般彎曲出詭異的形狀,像淩亂不齊的樹杈子。
根據衣着判斷,正是昨晚被綿羊襲擊了的孔籃。
緩了好久,安湘終于找回發聲的能力,聲音發顫:“綿羊……吃掉了他的腦袋?”
虞冷沒說話,視線定格,走到屍體旁邊蹲下。
她伸出手,摸向屍體胸前看起來明顯塌陷進去的地方——果不其然,那裏被掏空了。
安湘哆嗦着問:“心髒也被吃了?”
虞冷垂下眼睛,動作幹脆利落地掀開已經被血液粘連起來的上衣:“沒有心髒。”
意識到這種殘忍的真相,安湘下意識後退一步,鼻尖竟隐隐發酸:“我寧願用面條上吊,或者一腦袋撞死在豆腐上,也不想被綿羊吃得死無全屍。”
虞冷把掀起來的衣服放下,指尖上不小心沾上了血。
她無所謂地蹭了蹭自己的衣服,毫不在意幹淨整潔的運動服被蹭上了污髒。
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旁邊的陳明豔忽然臉色一白,顫聲說:“有可能,他的心髒并不是被綿羊吃掉的……”
虞冷怔了下,擡頭望向她:“豔姐,你說什麽?”
陳明豔嗫嚅着嘴唇,眼神裏明顯多了幾分複雜,輕輕吐出幾個字:“也可能是人為,把他的心髒掏出來的。”
“你們是初次接觸推演線的新人,不太清楚一些隐形規則。比如知道你們是新人後,陳建光為什麽問你們來之前身上有沒有攜帶武器。”
“因為身上攜帶的一切有傷害性的工具和武器,會被一起帶進廢土。大到菜刀斧頭電鋸,甚至槍械,小到匕首裁紙刀打火機,甚至一個螺絲刀,一根尖銳的圓珠筆……這些都會跟随你一起進來。”
“而這些東西,別人光靠搶是搶不走的,因為他們就算把你的武器奪走了,第二天那些東西還會原封不動地回到你身上,就像認主一樣。”
安湘認真聽着,忍不住發問:“既然搶不走,陳建光為什麽還要問我們?”
陳明豔有些苦澀地搖了搖頭:“最普通的情況下當然搶不走,但還有更特殊的途徑,可以把別人的東西占為己有。這些東西随你進來之後,你身上的某處皮膚會形成一塊圖案接近于武器的紋身,一旦別人把這塊紋身從你的身上剝離下來,然後親口吃掉,那麽你的東西就永遠變成他的了。”
“紋身的位置大部分會出現在胸口,不過也有少部分會随機出現在胳膊或者腿上,位置不是固定的。”
“孔籃胸前被挖走的這塊皮膚,十有八九就是他的紋身。”
陳明豔話音落下,整個屋子徹底陷入了沉默。
就連方才話最多的安湘也一臉震驚地失語了,喉嚨艱澀,說不出一個字。
半晌,安湘低聲喃喃道:“好兇殘的規則……不僅要剝離人皮,竟然還要生吞人皮,這根本就是為了讓幸存者之間自相殘殺。”
陳明豔不可置否:“所以這裏很亂,毫無公平秩序可言,更沒有什麽法律條文的約束。即便是沒有進入推演線的幸存者,也會三天兩頭鬧出人命。”
虞冷問:“如果吃人皮的話,難道不會有朊病毒泛濫麽?”
陳明豔搖搖頭:“在廢土裏不用擔心這些。如果是進來之前就已經生病的人,來到這裏以後,疾病會一直停留在之前的狀态,不會惡化也不會痊愈。”
“但原本就健康的正常人,在這裏是不會生病的。哪怕是在推演線裏受了傷,只要不致命,回到廢土之後睡幾覺都能逐漸恢複,就連斷肢也能肉眼可見地自己長出來。”
意識到什麽關鍵,虞冷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為什麽說的是——
回到廢土之後。